已经习惯被阮泠时不时掐一下的岑林屿, 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眉心轻蹙,邬若抢先开口:“阿屿你回来了,快进来吧。”
话落,还朝阮泠微微一笑。
好家伙, 这口气做足了女主人的架势。还有, 这是在挑衅她吗?
阮泠心口冒了一团火, 咬着后槽牙, 手指掐得更用力。
岑林屿微点了下头, 不动声色拉下阮泠的手牵着走进去。
佣人在这时走过来。
岑林屿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说:“以后不要让客人开门。”
邬若在一旁听到这话,心口一滞。
佣人感觉周围温度迅速降低, 连连点头。
她可真是太冤枉了,就是扫个地也不耽误,谁知道这邬小姐就自己跑去开门了。
岑林屿看了眼客厅,“我妈呢?”
佣人:“夫人在楼上和朋友打电话。”
岑林屿没再说什么,带着阮泠坐到沙发上。
别墅很大, 装修风格也是偏古典欧式风,大概是有女主人的原因, 要比岑林屿一个人住的公寓多了很多人情味和生活气息。
两人刚落座, 邬若走过来, 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阮泠看向对面的女人,邬若穿的是香奈儿家的粉色短款小西装搭配同色系的半身裙, 长发半扎起来, 走的是清纯淑女风。
哦豁, 清纯,和她撞一起去了。
邬若的目光只在阮泠看过来时,在她身上轻轻略过, 随后视线一直落在岑林屿身上,
“阿屿,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过几天你有时间我再请你吃顿饭吧。”
岑林屿:“不用了,我最近忙没空。”
邬若点点头,默了瞬又笑道:“对了,我昨天接到珍妮的电话,听说她和詹姆斯已经领证了,年底就要举行婚礼,让我问问你,到时有没有空出席当个见证人。”
詹姆斯和珍妮?
岑林屿没接话,扬了扬眉。这两个见面就火星撞地球的组合,也是难以思议。
岑林屿不知想起什么,目光若有似无往身旁瞟了眼,瞥到那微微下压的唇角,眼底划过一丝轻笑。
他淡声:“有空我会自己联系他们。”
话落,他偏头,温声:“饿不饿?”
阮泠在一旁安静坐着,听他们两人的话题自己也插不进去话,心里冷笑着已经默默给岑林屿记了个好几个本本的仇。
她正想到等会回去了把狗男人赶回四楼,冷不丁听他cue自己,还愣了下,眨眨眼:“还行。”
岑林屿目光落在她耳边雪白的耳垂上,“这边头发乱了。”
“嗯?”阮泠疑惑地抬抬眼。
岑林屿伸手,理清她挂在耳环上的几根发丝,“好了。”
邬若看着,倾身端起茶盏喝了口,面上无恙,只那握着杯柄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阮泠细眉轻扬,顿悟他这一用意。
说实话,她原本觉得,这两货毕竟是从小青梅竹马,她不好直接落人家面子,就一直忍着,但既然她的男朋友都不介意,她还体贴大方个鬼呀。
体贴别人,就是委屈自己。
于是在邬若三度没话找话,问岑林屿和澄境的案子原委时,阮泠轻咳了咳,在两人的目光下,极其自然地拉了拉岑林屿的衣袖,软声道:“我喉咙有点不舒服,想喝白开水。”
等佣人把水倒过来时,阮泠却就只喝了小小一口,差不多嘴皮子碰了碰就放下的那种程度。
邬若垂眸,掩去眼底的郁色。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楼上林淑夏打完电话下来,目光看到客厅的几人,顿了顿,看向岑林屿身边的女生。
穿着一身绿色小碎花连衣裙,腰间还系了个蝴蝶结,外面是件白色的外套,乌发粉唇的,眼睛特别大。
之前看照片林淑夏就知道这姑娘漂亮,没想到真人也好看。妆容淡淡的,一点也不夸张,唇角微微上扬,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不错。
林淑夏走近,阮泠跟着岑林屿一同起身。
“妈。”
林淑夏看了眼岑林屿,视线转向他身边的人。
阮泠脆声:“阿姨您好,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
“好,你们费心了。”
林淑夏笑着接过来,包装盒竟然是她喜欢的一家小众品牌的大衣。
她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耐人寻味地瞥了眼岑林屿。
岑林屿面不改色,视线往右上角看了看。
这门亲事,本就是他们一手促成,她这个小儿子能真的喜欢人姑娘那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卦这么快的……
阮泠顶着林淑夏打量探究的目光,不自在地蜷了蜷脚趾。
幸而林淑夏并没有看太久,转头去吩咐佣人准备上菜。
阮泠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岑林屿瞪了瞪: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妈一直盯着我看?
岑林屿牵了牵唇,偏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可能这里你最好看。”
“……”
阮泠轻哼了声,但那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有被小小取悦到。
说话间,又有人从楼梯下来。
阮泠不经意抬眼一看,眸光顿住。
男人那双眼睛和岑林屿的极为相像,却不似岑林屿的清冷,他气质温雅如玉,尤其是那唇角,似乎是天生的微笑唇,给人一中莫名的亲和感。
这应该就是林近周,啊不,岑近周了?
兄弟两人打过招呼后,岑近周才微笑着看向阮泠,“阮小姐什么时候把地址给我,要多少签名照我让工作人员寄过去。”
阮泠被本尊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一张就好。”
岑林屿斜她一眼,看她脸颊微微泛红,哼笑了声。
邬若看着他们三个人气氛融洽,指尖掐着手心生疼。
林淑夏过来叫大家入座吃饭。
主位空座无人。
岑林屿:“爸呢?”
林淑夏:“他加拿大有个老友过世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吃饭的时候,邬若给林淑夏夹菜:“阿姨,今天您是寿星,可得多吃点好的。”
林淑夏笑道:“什么寿不寿星的,不过是又老了一岁而已。”
邬若俏皮道:“哪里,我看阿姨你容颜不老,年轻依旧。”
林淑夏摇摇头:“你这孩子,嘴巴还是这么会说。”
期间每当林淑夏找阮泠说话时,还没聊几个来回,邬若就打岔,把林淑夏话给截过去。
阮泠无语,看得眼睛疼。
这还玩宫心计,后宫争宠吗?
在佣人过来倒水时,阮泠:“给邬小姐多倒点吧,我看她应该挺渴的。”
邬若正欲开口说话,闻言一顿,僵硬地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这回耳朵终于清静了。
吃了会儿。
一旁岑林屿给她夹了块鱼肉放她碗里,阮泠有点吃不下了,趁人不注意又给他夹回去。
“阮小姐,阿屿他不吃鱼。”
邬若不知何时目光看向她,慢声道。
她说这话时,语气熟稔更像是在善意提醒。
邬若可以笃定,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大家聚餐,桌上其他菜他都吃了,唯独鱼他一筷子没碰。之后几次她也注意到,岑林屿不喜欢吃鱼或者可以说根本不吃。
席上气氛一滞,忽然安静下来。连林淑夏都忍不住看向邬若,目光闪烁,自己儿子不吃鱼这件事,她都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不吃吗?
阮泠偏头:“你上次不是还做了鱼吗?”
话落阮泠忽然想起,那次的红烧鱼好像是她一个人吃了的。
阮泠眼神一变,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仿佛在说——
不管你吃不吃,都得给我吃下去,否则你就死定了。
岑林屿在席上几人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夹着鱼片送进嘴里,咀嚼咽下:“鱼挺好吃的,没有不吃。”
邬若脸色一白。
阮泠不知道其中原委,林淑夏和岑近周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在眼里看到了几分讶异。
无论岑林屿吃不吃鱼或是喜不喜欢吃鱼,阮泠这餐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任谁在吃饭的时候,对面总有人时不时阴阳怪气恶心一下,刷存在感,他都不会有多好的胃口。
阮泠停了筷子,在位置上乖乖坐着,内里却早已如坐针毡,后悔来这场鸿门宴了。
如果不是有岑林屿他妈在,阮泠有一百种方式给邬若恶心回去,但毕竟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她并不想弄得不开心。
林淑夏在这时看向她,笑说:“对了,算好订婚的日子都推后好久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婚给定下来啊?”
阮泠心里“咯噔”了下,果然还是问到这上面来了吗。
不过为什么这中事要来问她?不应该问你的亲亲宝贝儿子吗?!
阮泠微微笑,脚下不动声色往右边挪了挪,踩住某人的脚。
岑林屿若无其事喝了口水,接过话:“不急。”
林淑夏眉心一压,“你当初就说推迟,却一直不能给我个理由,今天刚好你俩都在这,就说说,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推迟订婚?”
“妈,”岑林屿扫了眼她身旁的邬若,不疾不徐道:“还有客人在。”
林淑夏:“……”
邬若垂了垂眸,握紧手中筷子。
林淑夏扶了扶额,“算了算了,你们小年轻的事自己做主吧,今年年底前完事就行了。”
明年开春,岑阮两家的合作将会更进一步开拓发展。
一餐饭下来,只有岑近周全程当个局外人,时不时低头和女朋友发个消息,颇为自在。
吃完饭,邬若提出先走一步。
她坐在家里的车后座,司机在前面问问开车,垂首给闺蜜回复信息。
聊了几句后,闺蜜感叹说她们家和岑家数年来关系一直这么好。
邬若冷笑了声,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偏头靠着往窗外看。
好什么?
即使是世交,即使她和岑林屿是青梅竹马,即使她对林淑夏就像自己亲妈一样,甚至她比自己的亲妈还讨好她。
到头来呢?她不仅从来没考虑过岑邬两家连亲,今天还当着她的面催促岑林屿和阮泠订婚。
那她邬若做了这么多得到了什么?
单单一个关系好,邬家就会回到以前的鼎盛时期吗,林淑夏就会反口让岑林屿和她订婚吗?
而岑林屿那样一个清冷对谁都带着疏离感的人,她从来没见过他对谁露出那样情意缠绵的眼神,满心满眼都是阮泠。
邬若心口一梗。
她咬了咬唇,眼神挣扎。不,不对,不过是商业联姻而已,岑林屿一开始不是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吗,是林淑夏从中促使逼迫他才会松口答应。
岑林屿他现在还不是不愿意订婚。
更何况别说现在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离婚的还少吗?
邬若蜷紧了手指,目光缓缓闭上,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满是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