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在一起这件事，竟然真就从沈掠上大学隐瞒到沈掠大学毕业。一直没让景瑟家人知道。

主要也是景瑟爸爸妈妈都忙，忙得没有什么时间关注他们。而沈掠和景瑟也不清闲, 工作忙, 没什么时间回景家吃饭。

四个人，往往只有节日或休息日, 能匆匆见上一面。

直到沈掠毕业半年多, 两人也没想好该怎样向景瑟父母坦白。设想过几个方案，都担心景瑟父母不接受，越拖越不知道怎么说，总想着，会不会更好更完美的办法。

谁知，竟然是景瑟妈妈突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某一天，不知怎么, 她想起给景瑟介绍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是景瑟妈妈同事的儿子，无论长相性格学历还是工作……一切完美无缺。人斯斯文文的, 称得上年少有为，深得景瑟妈妈喜欢。

景瑟妈妈特地打了两通电话, 把景瑟和沈掠都叫回家。

接到电话时，景瑟心里一突。景妈妈平时基本不会管她, 没有重要事情，不会叫她回家。突然语气很急地把她和沈掠一起喊回去,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她和沈掠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在一起四年多了，即使他们不坦白，景妈妈早晚也会知道。

景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到了这个时候, 她竟然松出口气。

也好，免得她和沈掠继续为怎样坦白而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回到家，与沈掠汇合。景瑟发现，沈掠不太对劲。

他今天脸色格外冷淡，心事重重。

趁着景妈妈去泡茶，她压低声音，挨到沈掠身边，问他怎么了。

她猜他八成也是担心景妈妈已经知道他们的事？

谁知，他睨着她，表情不太好地回答，“阿姨想让你相亲。”

景瑟:“？”

他没压低声音，一脸不高兴地用正常音量回答她，“景阿姨担心你不愿意去相亲，让我回来劝你。”

景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

怪不得这两人都怪怪的。妈妈怪，沈掠也怪。瞧沈掠这表情，冷得能冻死人了，只差把心情差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解释原因的时候，他语气还委委屈屈的。

景瑟有点想笑。

这小可怜，最近工作忙，三番五次加班，好几天没能好好和她说几句话，见几次面。

昨天，他趁午饭时间打了通电话给她，在电话里，他念念叨叨说了好几次的想姐姐了想姐姐了，还说想要回家找她。

得知她今天不忙，他语气才轻松了些，加班加点完成了明天的大半工作，挤出明天一下午的时间，想和她出去约会，看电影，票都买好了。昨天晚上，在床上，他抱着她不松手，别提多期待今天的约会了。

谁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却等来这么桩事。

景瑟有点想笑。

沈掠见了，抿抿唇，垂着眼眸悄悄牵住她一只手，不重地捏了捏她指尖，不许她笑。

看来，真的是很委屈。

四年过去，沈掠渐渐成熟，稳重。虽然也才22岁，但在外人面前，他绝不会流露出这样一面，在景瑟面前，撒娇也克制着少有了。他似乎有意地扮成熟，想被姐姐依靠，想被姐姐依赖。

每次景瑟表现出需要他，他分外开心。但为了成熟一些，又会矜持地把唇角压直。

特别能装。

所以，他今天的样子对景瑟来说，还挺难得一见。

景瑟很喜欢他这样子，喜欢他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只有在她面前撒娇，委屈。

她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地碰了一下，亲他。

被姐姐亲了一下，沈掠明显有一瞬间愣怔，捏姐姐指尖的动作都顿了顿。大概没想到景瑟居然会在这里亲他，他喉结动了动，眼神还带着点受宠若惊。

这几年，他们偶尔来这里住，处处避嫌。别说亲吻拥抱，牵手都没有，甚至眼神也不敢相对太久，交流更是少。很努力地遮遮掩掩。

导致，景爸爸景妈妈一度以为他俩吵架。

现在景妈妈还在家呢，景瑟居然亲他。这种事情在今天之前，景瑟自己都不相信。

她太担心被景妈妈看见。

但现在被弟弟这样看着，景瑟莫名又有勇气，又想亲他了。

其实，这几天并不是沈掠单方面地想念她，好几天没好好亲过，她也很想他呀。她只是没说出口。

她已经充分了解沈掠，知道沈掠面对她的事没有理智。她担心她一句话，会让他放下工作回家找她。

几年前的事她还记得呢，有一次她脚腕受伤住妈妈家，凌晨，她一句想他，他招呼不打一声，打车跑来找她。

第二天还有课呢。

那时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他不知道她已经喜欢他。大概是担心给她看出心思，找到她后，他面不改色编造理由，说是来给她做饭的。

……

想到往事，景瑟反握住她弟弟骨节分明的手，指腹在他指关节摩擦，挨过去，又亲，这一次是唇珠。

唇停留时间比上一次久，给他回应时间。

他却没动。

不但没动，等她退开，她发现，他表情跟刚才又不一样，非常奇怪。而且没看她，而是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景瑟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顺着他的视线，她缓缓扭头，一凛。

端着茶壶的景妈妈就站在他们身后。

四目相对。

空气寂静。

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其实也只有几分钟。景妈妈放下茶壶，什么话也没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走了，回厨房。

……

好长一段时间，景妈妈对他们俩在一起这事态度暧昧。既不像同意，也不像反对。

景瑟试探着提起，她要么不说话，要么转移话题。

景爸爸倒是有没什么意见，他一向喜欢沈掠，三天两头夸沈掠是好孩子。虽然也被消息被吓到，但他很愿意沈掠和女儿在一起。还打了电话告诉景瑟放心，她妈妈那边，他会劝的。

但并没有用，景妈妈态度依旧。

景瑟觉得没什么，妈妈虽然没明确接受，但也没明确拒绝啊。

沈掠却很在乎，那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还要在景瑟面前伪装，假装自己正常。

景瑟对他了如指掌，哪能看不出他在装。她担心得不行，甚至想找妈妈谈一谈。

后来，没等景瑟出面，沈掠不知跟景妈妈说了什么，景妈妈态度，竟然逐渐软化。接受了他们俩在一起的事实。还让景瑟带沈掠回家吃饭。

不但如此，饭桌上，景妈妈居然问他们俩，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当然不是催婚，景妈妈虽然打算过给景瑟介绍男朋友，但没想让景瑟现在就去结婚。用她的话来讲，结婚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要想清楚。

景瑟不知道沈掠有没有想清楚，反正景妈妈刚松口，沈掠就向景瑟求婚了。

他很有仪式感，鲜花，戒指，告白，样样不缺。

他的告白不长，让景瑟记忆深刻的一句，是:“姐姐，从十年前起，我每天每夜都想娶你。”

十年了啊。

……

景瑟当然是答应了。她喜欢他没他喜欢她那么久，但也四年多了，这四年，除了沈掠，她没想过嫁给别人。

结婚是早晚的事。

结果，答应下求婚来的第二天，她就被沈掠带去了民政局。

事实上，他们俩现在每天住在一起，和结婚区别不大，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过了，只欠一纸证明。

景瑟也是挺无所谓的，带着证件，就跟弟弟去了民政局，路上，还跟心大地搂着弟弟腰，靠在弟弟胸口，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补眠，完全不激动，不紧张，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她没想到，拿到结婚证后，沈掠抱着她，一晚上都没睡着。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他低声说，“姐姐，你终于是我的了……”

-

结婚后，日子还是照常地过，比起之前几年，区别真的不大。

除了沈掠改口，开始跟着景瑟管景爸爸景妈妈叫爸，叫妈。

在景家住了这么多年，终于，他把自己住成了景家真正的一份子。

以及，沈掠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两人婚礼那天，陈陆和打量着身着燕尾服的他哥，第N次，发自内心感叹，“哥，你和几年前相比，真是很不一样。”

“换了个人一样。”

不止陈陆和，景瑟也能感觉到，沈掠和以前相比很不一样，和任何时候相比都不一样。婚后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好很多，不再那么不安，踏实了不少，情绪一天比一天稳定。

早上起床看不到她就受不了，胡思乱想，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以为她不要他……仿佛，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情。

婚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某一天，沈掠他爸带着他的继母和弟弟，来到A市景瑟家里做客，和沈掠碰上面，沈掠表现得竟然也很正常 ，人前人后都正常。

虽然不叫人，但他心态平和，情绪照旧，没被他们影响。像是已经完完全全地放下了以前的事 ，把亲爸和继母当陌生人。

倒是景瑟，听沈掠爸爸和沈掠继母讲了几句句酸话，为了维护沈掠，差点当场跟他们吵架。

事后，她心疼弟弟心疼得不行，摸着弟弟的头发，耐心地哄了又哄。

沈掠对姐姐的维护与安慰非常受用，但是他不想姐姐太过担心他。

他叹口气，无奈又无所谓地对姐姐坦白，说他压根不在乎那些人，以前就不在乎。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有姐姐的态度。

说起别人，他语气平静，平静到冷漠的程度。最后说到她，才有所回温。

景瑟将信将疑，看他好几眼，找不出破绽，这才勉强信了。心里暗暗感慨，她弟弟是真的酷。

很少见，有人像他这样能漠视掉那么多。

换成她是沈掠，都无法与那夫妻俩坐在一起。

……

这样酷的弟弟，在与景瑟婚后第三年，因为景妈妈随口一句话，酷不起来了。

那天，景瑟表妹的宝宝满一周岁，一家人参加完小宝宝的庆生宴回来，景妈妈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看他们俩，轻飘飘说，你们也该要孩子了，别等过几年瑟瑟成高龄产妇，危险。

景爸爸随口附和，只是随口，没有催的意思。

景妈妈随便一说，景爸爸随便一附和，景瑟也就随便一听。她不喜欢小孩，还没打算生宝宝。和沈掠的每一次，不用她操心，沈掠都有做好措施。

沈掠对待这种事情很认真很严谨的，家里安/全/套都是他来买的。偶尔不够用了，大半夜不方便出门去买，他一定会忍着，从不抱有侥幸心理。冒着风险享受。

……

再说，她和沈掠工作都忙，哪有时间带孩子。

但当时天色不早，景瑟累了一天，只想回家睡觉，懒得跟妈妈细说打算。愣了下，点点头，“嗯，知道。”

沈掠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晚上，沈掠抱着姐姐，又是一夜未眠。

他一只手不自觉放在姐姐柔软而平坦的腹部，轻轻地摸了又摸，出神。

因为累，景瑟这一夜睡得很沉，并未发现弟弟的异常，更没发现他的手放在她腹部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她照常起床，照常上班。

……

景瑟妈妈那一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从那之后不知怎么，越来越多的人问景瑟何时生孩子。有的和景妈妈一样，是随口问。有的，是真替她操心。

景瑟玩笑着，把这些话讲给沈掠听。沈掠静静听着，垂眸，安静抚摸她的腹部，漫不经心嗯一声。然后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不再出声。

出奇地静。

一开始，景瑟没上心。以为沈掠和她一样，也不在意这些催生言论，当笑话听听就完。后来，她慢慢发现，沈掠突然很喜欢摸她肚子。还喜欢盯着看，总是心不在焉。

话也少了。

有一天晚上，她提前下班回家，意外发现他在书房里看《孕后护理》，蹙着眉头，看得聚精会神。

手边还摆着本翻过的《孕中指南》。

很明显，他有事情没告诉她。

他这个人啊，性格别扭。越在意的事情，越会闷在心里不说。

景瑟很不喜欢他这样子，他知道景瑟不喜欢，也在努力改了，最近几年好了很多。吃醋，难受，想做，都会直白地告诉姐姐，很少隐瞒。

没想到，现在又这样子。

不过，捉到他看这两本书，她再笨也猜出他在想什么了。

在想孩子的事。

但是，她也没有把握完全摸清楚他的想法。他这态度，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啊？

依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喜欢他们俩之间多出小孩。他是就是个醋精，什么醋都要吃，占有欲强。这几年，他虽然变了很多，但爱吃醋这点半点没有变过。只要她稍微关注别人，他就委屈巴巴。

景瑟也愿意纵着。

但，如果有了孩子，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他可能，不会吃醋，不会排斥？

谁会吃婴儿的醋？

景瑟左思右想，想不通。

于是，直白发问。

“掠掠，”景瑟捉住沈掠白白净净的手腕，严肃问，“你想要宝宝吗。”

沈掠愣了下，眨眨眼睛，没吭声。

他自己还像是个没出校园的少年呢。尤其在景瑟面前。

景瑟问这种问题，脑海中冒出他带孩子的画面，突然有些出戏……

景瑟咳嗽一声，回神。耐着性子，“嗯？”

“……”

沈掠默了默，反问，“你呢。”

“姐姐，”他问，“你想要吗。”

“我……”景瑟知道，如果她说不想要，他即使想要，也会说不想的。

“先别管我。”景瑟想听他的想法。

她把问题抛回去，“说说你，到底想不想要宝宝，想不想要做爸爸。”

强调，“实话实说。”

“我——”沈掠看了景瑟一眼，飞快垂眸，“对不起。”

景瑟:“？”

景瑟不明所以，“什么？”

“我不喜欢。”沈掠轻声说:“不想做爸爸。”

爸爸两个字，说得很轻。

实际上，一开始，沈掠只是单纯不想家里多出第三个人，不想有小孩抢走姐姐全部注意力。

但他想着，姐姐可能喜欢小孩。景妈妈提出让他们生孩子，她都没有拒绝。

做了两天心里建设后，沈掠决定接受，幸好孩子总会长大，会离开家。

他还找来相关资料，打算提前做好准备。

深入了解才知道，生孩子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非常危险。

他不愿面临失去姐姐的风险，不论几率高低。更别提产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后遗症。

他的姐姐，就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病无痛地度过一生。

……

沈掠探过身，抱住景瑟。脸埋在景瑟颈窝:“对不起，姐姐，我不想要宝宝。”

“对不起什么呀。”景瑟摸摸被压得身体后仰，彻底靠在沙发上。

她摸摸他的头发，好奇，“你为什么不想？”

“因为——”沈掠抱景瑟抱得更紧，闷声:“想姐姐只喜欢我。”

像是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多么不合理，多么荒唐。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景瑟哪会怪他。

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没关系，我也不想要。”

她又摸摸弟弟的头，温温柔柔:“我有一个大宝宝，就足够了。”

她逗他:“大宝宝，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

二十五的大宝宝身体一僵，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

片刻，他红着耳朵，从姐姐怀里抬头 。

诚实道:“姐姐，我想要。”

景瑟:“？”

头都不用回，他很娴熟地反手拉开抽屉，拿出一盒东西，拆开。没等景瑟反应过来，拿着，重新压回去。

他声音模糊:“姐姐，喜欢你，好喜欢你……”

……

许久。

景瑟浑身汗津津，回抱沈掠，心里满满当当。

她想，是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他们都不要分给别人。

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陪伴彼此才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