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染回法国了。
让司涂没想到的是, 李骆也跟着回了。
“赛尔扔给我一个人，你们忍心？”司涂电话里调侃，平时一把大道理说不完得徐染却支支吾吾半天, 还是李骆抢了她手机, 硬硬地回了句“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又把手机塞回给徐染, 司涂小声问:“李骆怎么回事，叛逆期么？来的也太晚了吧。”
徐染叹口气:“有机会再和你说吧。”
“我再从东白调几个人过去。”徐染说。
“没所谓。”司涂不在意，而且赛尔如今虽然在东白名下，但也比不上东白在世界的影响力, 谁愿意放弃在东白建立的资源跑来赛尔呢。
“自愿制吧, 或者问问那几个实习生有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
徐染知道她想什么, 笑道:“司涂，你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东白再好也不过是个壳子, 主心骨不在你让他们找谁学习去？赛尔用不了多久, 就会和东白齐名。”
司涂也笑:“齐不齐名都是一家, 都是你的。”
徐染接道:“我的也是你的。”
两人一起乐出了声。
毛宁宁发现, 司涂重新上班后，有些不一样了。
不管是打扮还是气质上。
以前是温柔，没有攻击性，却也不关心多余的事。可现在，温柔中带了锋利，尤其是在画展前定风格的会上。
自打司涂的身份曝光后, 她就没怎么来过赛尔。如今回归, 大家特别是策展部，费尽心思找风格找作品。
这已经不单单是工作了，是能得到“检票人”认可的机会, 策展部私下早就把这次的会议当成了小小的竞争。
“虽然我推崇给年轻画家机会，但前提是他真的有作品可以拿得出手，这是工作，不是用来取悦我顺从我的任务。”司涂否定了策展部所有人递上来的策划。
仅仅是一次会，就能看出东白和赛尔的差距。
虽然赛尔有她一个人也能运转，但她要的是大家一起进步，势均力敌，而不是拽着他们费力前行。
赛尔现在的能力，没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司涂此刻觉得，就连东白的实习生想法都比赛尔的周到完善。
“赛尔是给大家传递艺术的媒介，不是给没有能力又自命不凡的那些人的免费跳板，展他们的作品，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
她靠着椅子，李馆就坐在她左手边，一屋子人鸦雀无声，笔帽的声响都没有，策展部一群人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策划面无表情。
她的话是有些重，搁以前她只是个小小策展人，随便你想展谁的话，她多一声都不会吭。可现在不行，职位在那摆着，她得对美术馆对员工们负责。
“重新找，没有满意的宁可不展。”
司涂转头看向李馆，李馆愣了几秒，点点头。
李馆耳根子软，她是故意说给他听。司涂没想过当馆长，等赛尔回到正轨，能和东白势均力敌时，她就继续有事策展无事画画的日子。
所以她要无形地给李馆灌输美术馆该有的态度。
司涂最近太忙了，不断地开会审核再否决，虽说没有满意的就不展，但她私下也在找作品。
下班找，吃饭找，睡前也在找。
手里好的资源很多，还有主动联系的，但因为赛尔和东白现在是一家，所以司涂就尽可能想避免和东白的定位相撞。
定位相同，不管多努力，只要前面已经有成功的例子，都会被人说成是在模仿。
随口而出的话能否定别人不分昼夜的辛苦，司涂不想让员工伤心，她在努力寻找赛尔的定位。
连续找了三天，司涂终于有了感兴趣的方向。
书房本来有两个，易老为表体贴，特意给他们一人打了一个，结果搬进来第二天，就被季文暻打通了，变成一个大书房。
还把自己的书桌挪到了司涂附近。
季文暻忙完工作，坐到司涂身边，默不作声跟着一起看了起来。
司涂翻页看，他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没几秒，司涂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要学习么？”
她是开玩笑，谁知季文暻特认真点头，“嗯。”
司涂转向他，靠在扶手上，好奇道:“学它干嘛？经纪公司还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季文暻没好气斜了她一眼，“学明白了好替你分担分担，都忙多少天了。”
哦，原来是太忙不小心冷落了某人，某人不高兴了。
司涂搂着他腰，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天东白的人就过来了，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季总行行好，体谅体谅我呗~”
季文暻哪架得住她撒娇。
最后沦落成给她端茶倒水的小秘书。
徐染动作挺快的，第二天东白的人就来赛尔报到了。
两个实习生，两个资深策展人，还有一个行政部的。
徐染说的没错，“司涂”这个人的诱惑力比东白这个名字大多了。
徐染还和她抱怨:好家伙一听说要跟着你，差点没都举手，最后给你挑了五个，不能再多了，不然东白没人了。
五个人，三男两女，一来就被司涂拉着一起开会。
相互熟悉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最紧要的是让赛尔的员工们看到差距。
还是第一次会议的策划，司涂发给五个人让他们挨个发表意见。
果不其然，策划部的人脸色难看。
虽然话说的没有司涂那么嚣张，但两个资深策展人意思和司涂大差不差，否定了所有作品，就连实习生在对待作品审核上都无比认真。
可以想象东白的竞争环境有多残酷。
而让他们更难堪的是五个人骨子里带的自信，不光是出身东白，还有来自名牌高校的底气。
司涂没有让他们刻意收敛自己的光芒，因为这就是他们发光发彩的地方，她没权利也没资格让他们收敛，只要这份傲气用对地方，对事不对人，未尝不是一种提升自我的底气。
策展部被司涂分为两组，两个资深策展人带着。
竞争最能激发潜力。
会议结束，司涂在大家都站起身往外走时，叫住了毛宁宁。
这一举动让大家都不解地看过来，只有小兰和阿辉只管自己分内事，去行政部报到领工作牌去了。
所有人走光，毛宁宁双手搁在桌上，因为紧张，下意识搅着手指。
司涂看了眼，靠在她桌子边，“怎么了？被打击了？”
毛宁宁直了直身子，又突然泄气地塌下肩膀，“嗯……”
当初她进赛尔也是名牌高校来的，甚至和东白实习生范思思是一个专业，说起来还是她学姐。
可赛尔的环境□□逸了，毛宁宁每次觉得自己能力不行都是因为自己是赛尔最新的成员，能力不行也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范思思到来，刚刚条理清晰地观点表达，终于让毛宁宁知道了什么叫差距。
什么能力不行可以理解，全是她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毛宁宁只是有些惆怅和失落，为自己过去一年没有好好努力的懊悔和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范思思的酸涩。
可司涂没给她缓冲时间，一句话给她打懵了。
“那你要退出么？”司涂侧头低看她。
毛宁宁猛地抬头，“什么？”
司涂没说话。
毛宁宁摇头，“我没想退出，我就是……”
毛宁宁说不出口。
“可就算留在这，没有成绩，还是会被辞退。”
毛宁宁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点受打击，“是么……”
“没有什么是不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司涂透过会议玻璃指了指办公室，“位子就那么几个，有人来就得有人走。”
司涂敲了敲毛宁宁面前的桌面，“你不努力，就只能走。”
毛宁宁一个激灵，眉皱得更紧。
半晌，她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收完抱进怀，诚恳地看着司涂，“我会努力的！”
然后转身，头一次风风火火地出了会议室。
新来的实习生有一个司涂觉得还不错，范思思，当初在东白还发表过自己的想法，不怕人不惧场，挺有前途的。
但最近司涂发现她好像把劲儿用错地方了。
有点想法就要来敲她的门。
虽然各人有各色的做事风格，实习生急于表现她也理解，但她不喜欢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来跟她汇报，并且每次在她提出问题时都会卡壳再回去准备。
两组策展司涂给了相同的关键人物，六十六岁的邓明，没有绘画基础纯靠自学。
儿子生前也爱画画，邓明就是在儿子去世后开始自学的，并且画的都是儿子曾经画过的作品。
这次的选题，不是大名画家也不是有作品没机遇的年轻画家。两组都摸不清司涂的想法。
小兰和阿辉也有点看不透，他们刚来赛尔还要带组磨合，浪费了点时间。
倒是毛宁宁，被她点醒后，一头扎进了选题的任务里，除了找资料还跑出去约见了邓明。
“当然约见邓明每个人都能想到，我就是觉得毛宁宁抗打击能力还挺强的，甚至看她的劲头似乎找对了方向。”司涂躺在沙发上，靠在季文暻怀里，翻着自己准备好的资料。
“她确实能找到方向。”季文暻说。
司涂挑眉，“你怎么这么肯定。”
季文暻伸指，点了点邓明儿子的照片，“因为了解你，如果是我，我也知道你的选题是什么。”
“哦？”司涂放下资料，扭过身搂着他的脖子，“那季总说说看。”
“邓明年老自学画画确实是个焦点，但太商业化了，我觉得徐染可能会选，但邓明为了儿子自学画画，作品还都是重复儿子生前的作品，这才是你想表达的东西。”
季文暻凑过来亲了她嘴唇，“我说的对么，司策展。”
司涂礼尚往来，回他一个吻，“对。”
“所以赛尔的定位也想好了是么？”季文暻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嗯，”司涂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季文暻怀里，“既然东白走高端国际线，那赛尔完全没必要copy，不然只会被人说是国内东白。”
“每个作品背后都有属于它的故事，有故事就有感情，所以我想赛尔走温情线，接地气一点，也比较贴合李馆的风格。”
司涂分析的认真，季文暻点点头，然后抬手指向阳台侧面墙壁上挂着的绿帽猪头，十分认真讨教道:“那司策展，请问这幅画背后的感情故事是什么？”
“……”
司涂视线转过去后面色一顿，双手撑在季文暻身上就想抬起身子走人。
“这个吧……”
“坐下。”季文暻手肘撑着沙发背，指尖顶着额角看着她。
司涂老老实实坐下。
“这事怪你。”司涂平静的蛮不讲理。
脸上仿佛写了五个大字:你听我辩解。
季文暻点点头，“哦这样啊。”
“你说你没事找宋未来刺激我干嘛，是不是故意的！”司涂瞪着他。
季文暻:“我生日场地找的宋家，她爸让她帮我盯着点。”
“……”
新闻上不是这么说的。
但司涂不敢噘嘴，因为她确实被新闻上的偷拍照片刺激到了。
“那你……”司涂指着那幅绿帽猪头，“你”了半天，快没气了也没“你”出个啥来。
怪没面子的。
季文暻见好就收，赶忙笑着抱住人，“我的错我的错。”
怀里传来司涂闷闷的声音，“那我原谅你了……”
还真是给个台阶就下啊。
季文暻觉得她这样可爱极了。
第二天季文暻没什么事，并鉴于司涂前几天向他保证东白来人了就不会那么忙却没做到的行为，季文暻今天又跟着她上班了。
却没想一进办公室，看到了让他下意识皱眉的人。
感觉到季文暻的停顿，司涂顺着看过去，侧头和他介绍:“范思思，就是前一阵在东白那个实习生，记得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
每天闲的在他面前绕来绕去，还不知道从哪要来他的微信，三两天就申请一次。
季文暻敛了眸，拉开她的办公椅坐下。
看样子不太想聊，司涂没多想，召集人进会议室开会。
她本想和季文暻说来不及招待他了，让他自给自足。
可一回头，发现范思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季文暻面前，还要给他倒水拿零食。
司涂从不知道东白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了，策展部的人怎么做起行政的事。
她看到季文暻说了句什么，范思思立马闲置身子回头，和她视线相撞后僵住了笑。
范思思脸上的惊慌失措，司涂瞬间就明白过来。
或许范思思回国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