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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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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青要是不说出来, 会活生生把她憋死,活着太憋屈了。一哭三闹算计她的东西,真妥协, 怕是她境况更加凄惨, 那才是活着没一丁点指望了。

不管东屋那边怎么哭喊怎么闹腾,周子青径自洗漱完, 回屋躺床上睡觉。

早上又是生生被吵醒的。

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些奢侈。实在是村里人家, 家家户户都养了十几二十来只鸡, 还有土狗, 早上四五点钟, 天还蒙蒙亮, 鸡鸣狗吠,起此彼伏。这边开头, 那边接上, 波浪循环往复,和谐的像大型交响乐队一样。

周子青坐起身,整个人还没醒过困, 打着哈欠。透着玻璃窗往外看, 灶房烟筒已经徐徐往外冒烟。徐佳正帮着徐奶在压水了。

周子青手指顺顺头发扎个辫子, 提上鞋子出去。

徐佳一个人根本拎不起水桶来, 憋红脸费了老大劲, 才把水桶从水池里挪出来。

“给我吧,我来拎。”周子青有经验了,两双拎着跨步子,不容易走道。一只手咬牙费劲些,走快点就行。周子青水桶拎到灶房给徐奶, 还是忍不住喘口粗气。

徐奶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抓着晒干的玉米芯填进去烧。看到周子青过来,像没看到似的,整个烧灶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周子青在徐奶跟前蹲下,坐在后面的玉米芯上,埋着头也不讲话。

灶房里,除了风箱呼噜呼噜声,就是火星迸溅炸裂开的声音。空气里有锅中小米粥的香味,寂静的氛围,让周子青觉得可怕,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周围安静的环境仿佛纷纷都在指责她,做错了。

瞧,你把这个家害成这样,你是罪人!

周子青抿着嘴,看向徐奶小声抽噎的脸,忍不住吐口而出,“姥儿,你别上她当,她都是装的,她才不会真舍得死。她就是想吓唬你,想要宅基证。”

徐奶吸吸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青儿,是咱家欠她的,我没用,没教养好儿女。这都是我该受的罪,你.妈偷走全家的钱,是债,也是你的债。”

周子青蹙眉,冷漠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姥儿,你说的不对。他们做错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罪。她没房子,就要抢别人的么?即使我妈偷了全家的钱跑了,那也是她欠下的债,也不能摊到我头上。没房子就抢?她为什么不抢别人的?还不是因为她觉得她能那捏住你和我。姥儿,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她不过分,就可以一直住在这家里。可宅基证不能给她。”这是她坚持的底线了。

“青儿,就当姥求你都不行么?你放心,只要有姥姥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不管你。宅基证给她,你也可以去镇上上学了,你不是很想上学吗?”徐奶伸手拉过周子青的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表情恳切又哀求的看着她。

周子青摇头,硬是从徐奶手里把手抽出来,拧着眉头,“姥儿,你不要信她好不好,她就是骗你的,她吃定了你会信她。你心里有愧疚,她演苦肉计给你看,再绝食逼迫你。你只要不理她两天,她自己知道没戏,她....”目光一凝,说话中断,扭过头看到徐佳正站在门口死死看着她。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可周子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睁着眼睛大大方方看过去,一点不怵。

徐佳过来喊徐奶去东屋看看,“奶,我妈不愿喝水,嗓子都发不出声了。”

“你爸呢,掰开嘴,往里灌也得喝水啊。”徐奶急的起身过去看看,人不喝水那行啊。

“我爸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徐佳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看了周子青一眼后,转身跟在徐奶身后走了。

周子青接替徐奶烧灶的活,也不管东屋那位的死活。

没一会,东屋又传来摔碗落地的声音,这回没有咒骂声,想来是嗓子真的哑了。

可还有力气摔碗,那就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可惜了,家里的碗。

早饭饭桌上,三个人吃的。徐长胜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说话,安安静静吃完早饭,徐奶交代徐佳哪都别去,老实守在东屋。

徐奶和周子青干活,搓玉米。

一上午,周子青的眼皮跳了两回,总觉得这么耗下去,事情要陷入死胡同。心里担忧刘桂萍又要出幺蛾子,时不时的扭头往东屋瞅一眼。

一上午平安无事,结果下午三点钟,出事了。

刘桂萍喝药自杀,整个人浑身发青,翻白眼皮,嘴里一直往外吐白沫子。徐奶整个吓摊在地上,动不了,只知道拉着刘桂萍的手大哭。

徐佳更是慌得整个人傻站着,连哭都不会哭。还是周子青跑出去喊了人。徐长民带着几个男人把刘桂萍抬出去来,架上拖拉机。

周子青一看拖拉机车厢就是刚从地头叫回来的,又急急跑进屋,把徐奶拉起来,“姥儿,别哭了,赶紧起来,找张凉席和被子放上去。”

徐奶一听,擦擦眼泪,赶紧忙活起来,嘴里一直念叨,老天菩萨保佑,老天菩萨保佑。

徐长胜被人叫了回来,凶狠着脸的往徐奶和周子青看了一眼。来不及发作就被拉上车跟着去镇医院。

家里闹哄哄这一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不少人好奇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就喝药了。

西边大嫂子撇撇嘴,刚想添油加醋解释一下,就被家里男人扯着胳膊拉回家去了。

徐奶把家里大门一关,也不管周子青,急急小跑着到堂屋,点了两炷香在徐泽福遗像前。“老头子,你显显灵,保佑保佑儿媳好好地,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周子青全家找了个遍,没看到徐佳。

周子青走到东屋,捡了地上喝剩下农药看了眼,刺鼻的化学味道,是惯用的农村除虫剂。不是周子青整个人敏.感多想,是刘桂萍喝药的时机太巧了。

想的再多,可惜没证据。

和担忧的以泪洗面徐奶不同,周子青不觉得刘桂萍会是一个真想寻死的人。想要宅基证,说明贪财重欲。这类人是最不会寻死的。

到了傍晚,周子青才终于知道徐佳去了哪。

此时,周子青已经被徐奶紧紧护在身后,面对一群刘桂萍喝药而暴怒的娘家人,一个个瞪着眼伸着手,想要把她从徐奶身后扯出来生撕了。

“亲家母,亲家嫂子,求你们别打孩子啊,有话好好说...”徐□□上顶的头巾,都被人一手抓掉扔在地上。话都没说完,就被体态壮实的妇女狠狠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打断。

“没什么话好说的,我小姑子在你家逼得活不下去,都要喝药自杀。你还拦着护着这小畜生?大娘,你岁数大,赶紧起身躲开。今个我们全家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是玩意的东西。”说这话,一双厚实粗糙,蒲扇一般大的手掌,越过徐奶肩膀,就要抓周子青的脸。

“别打孩子,亲家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孩子没关系。怎么能让人打孩子。”徐奶转身结实的把周子青压在怀里。让人摸不着打不着,有人伸手,大多打在她自己身上。

刘桂萍的娘,呜呜呜呜的哭的正心疼。一看到徐奶护着,心里正狠的劲。儿媳顾忌徐奶是长辈不敢下手。她不顾忌,好好的闺女,当初瞎眼嫁进他们家,现在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光想一想,疼的吃人的心都有。

哭喊着扑过来,一巴掌一巴掌往徐奶身上招呼着,“我孩子在你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你赔我闺女啊。我闺女死了,就让这小的抵命。这么恶毒的东西,就该吊死,烧死,河里溺死。没爹没妈的畜生。怎么不早死了你啊,活下来祸害人。我闺女养着你,你就恩将仇报害死她啊。你狼心狗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孽种...”

啪,啪,啪!巴掌落下来,砸在徐奶后背上,震击着周子青的耳膜。徐奶压着她的头,死死搂在怀里不让她冒头。

“姥儿你放开我!”周子青心疼的难受。死命挣开徐奶的手,转身一只胳膊徐奶推到人群外。

周子青气红了眼,仰着脖子拼命嘶吼道:“他.妈的,有本事打我,打我姥算什么,你们一群欺负老弱的王八犊子。”吼完,大口大口粗喘着气。

“小**臭不要脸,你个臭要饭的,没人要的玩意,让你咋喝,你他.妈有脸吼人,我先打死你....”

娘家嫂子一把揪住周子青的头发,巴掌攥成拳头,照着后背跳起来就咣咣两下。

徐奶瞪眼张嘴啊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亲家嫂子,苦苦哀求着,“别打孩子,别打孩子啊啊~~呜呜呜呜。”

周子青头皮撕裂般的疼,都比上后背被捶的两下。心脏器官差点被捶出来。眼里憋着泪,力气没有对方大,挣不开。

挣不开,随性往前一拱,双手抱着对方的腰,头顶在对方腰腹侧面。

打不过,张嘴咬,撕下一块是一块。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对方照着周子青后背又是咣咣几下,周子青咬住了就是不松口。另一旁老太过来,劈头盖脸又是捶又是打的.......最后把周子青按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徐奶挣开拉住她的人,哭着趴在周子青身上护着,“你们想打死她,先把我老婆子打死吧,我闺女就这一个孩,我得替她看好了。呜呜呜,你们别打她...呜呜呜呜啊,要打打我呜呜呜....,别打她啊~~”

周子青浑身都疼,疼的龇牙咧嘴,就着徐奶的胳膊站起来。整个微微颤颤的站不稳,扶着墙面,越过人,到了堂屋西边储藏室,取下架子上镰刀。

双手握着镰刀,站在门口,冷笑着瞅着几个变了脸色的人,大吼一声,“来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么!”

“孩子,你说你爸叫周明松?”方春秀嗓音抑制不住的发颤,激动含泪的目光在周子青脸上流连不去。

周明杨乍一听到周明松,顿时一愣,指着周子青向方春秀求证,“妈,她是二哥的孩子?可二哥不是十几年没联系了么?”

周子青听到对方吃惊的话,表情错愕。确定两人身份的同时,她也明白一件事,周明松不在这,甚至周明松和他们十来年没联系。

方春秀顾不上吃惊的周明杨,直一个劲的看着周子青。孩子脏乎乎的脸蛋上,虽然瘦,可眉眼却十分熟悉。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站起身回屋,等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老三,你过来看看,像不像你二哥小时候。”周明杨拿着照片看了一眼,黑白照片是他们三兄弟互相搂着肩膀拍的。边上个头最矮最小的就是他。

第一个昂仰着脸眉间气盛的是老大,中间那个淡淡笑着,嘴角微扬,书生气略重。是年轻时候的周明松。

周明杨看看照片又看看沙发上一声不吭的脏丫头,光看五官确实非常像。

“孩子...你...谁送你过来的,你怎么找到这的?”方春秀看着孩子,顿时就心疼了。

周子青皱着眉,眨眼间的功夫,几个念头在心里划过。再抬头看向方春秀的时候,嘴巴微微一颤,鼻子一抽,眼泪哗哗往下落。

边哭边说,徐长慧出.轨和人跑了,三年前周明松离婚后也走了。她一个人留在徐家村跟着姥姥舅舅过。可舅舅舅妈不让她上学,干不完的活,还天天挨打。

“他们拿铁锨要打死我,我不敢留在那。跑去找我妈,她不愿意养我撵我滚,扔给我了地址,让我来找我爸。我就自己来了,走到半路身上没钱,也没吃的,我就走着来的...”

方春秀哭的哽咽难言,尤其看到周子青身上的挨打没好的伤疤,捂着嘴疼的呜呜直哭。

周明杨红着眼眶背过身,吸鼻子,嘴里狠狠骂了句,“一群狗东西!”

方春秀哭的不行,“你爸恨我啊,下乡离开家,就和家里断了关系。我们去看他,连面都不让见...”

周子青跟着哭,她是真想哭了,周明松不在这,她要怎么办呀。

周明杨一个大男人,看着亲侄女脏兮兮的模样,实在看不过去。眼看着爱人王爱丽就要接孩子回家,赶紧用胳膊肘捅咕一下方春秀,“妈,陈年往事先别提了,你给她梳洗找件衣服换换吧,从东山那边自己一个人过来,这得....”周明杨光想想都觉得不敢置信,十来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从东山市到云海市,几百公里的路程,亏着是路上没出啥事。

方春秀擦擦燕眼泪,手紧紧拉着 周子青,“我是你奶奶,这个是三叔,好孩子,别怕,奶奶带 去洗洗换身衣服。”

周子青哭的泪眼模糊,经过那张全家福照片时,多瞅了一眼。有两个孩子,五口人,只有两间卧室,心里忍不住叹气。

不是周子青想得多,是上辈子的经验在,这个窄小的家里实在是没有容纳她的位置。

厕所兼浴室,只能容纳一个人。周子青清洗完身子,洗头发,心里装着事情。等她穿好方春秀给找的衣服出来,客厅里站说话的几个人全部停下转身看着她。

照片中女人还有两个孩子回来了。女人不冷不笑,蹙着眉看了周子青一眼。

她左手边的一个女孩,圆脸大眼睛,大概比周子青小点,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人。忽然,猛地拉住女人的手,皱着眉一脸不高兴指着周子青身上的衣服说,“妈,奶奶把我最喜欢的衣服拿给她穿了,那是我明天准备穿的。”

方春秀一脸为难的看着周子青,又看看儿媳妇,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周明杨站出来拉过周媛媛手,“媛媛,这是你姐姐,大老远的过来的,她衣服破了,等周六日,爸爸再带去你商场买新的好不好。”

周媛媛人小,却机灵着,察觉到家里氛围有点不太好。眼珠子转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然后笑眯眯点点头,“行,那先借给姐姐穿,等她走了再还我。”

周媛媛仰着小圆脸露着小米牙,朝着周子青笑。

周子青扬扬嘴角回应。

女人旁边的男孩子,大概六,七岁,挣开妈妈,跑去拉着奶奶的手,奶声奶气问:“奶奶,你做好饭了吗?我都饿了。”

方春秀被亲孙子这么一拽,人才晃过神来,看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周子青,赶紧过去拉着她一把,“这是你三婶,还有弟弟妹妹。都是都一家人,赶紧坐下吃饭,饿坏了吧。”

方春秀拉着周子青在饭桌前坐下。

周媛媛牵着小弟去洗手,王爱丽冷眼瞥了瞥周子青,然后皱着眉,一把拉过周明杨进了卧室,咣当一声,把卧室门带上了。

周子青心里清楚,这门是摔在她脸上的,顿时心里又苦又涩。

方春秀听到声响,抿着嘴没吱声,可眼角却湿润了。背着人擦干净,又走到周子青跟前牵着她的手,冲着她笑笑,“没事孩子,你婶子就是脾气大点,人还是很好的。”

知道这个老人在努力安慰她,也同时明白,这个家她不能留。

扬起嘴角,“奶奶,我没事。”

方春秀一听到周子青喊奶奶,眼中泪花闪烁,却欣喜的捂着嘴哽咽一声,“我,我...去端饭菜。”

周子青有眼力劲的起身去帮忙。

大卧室里,王爱丽把外套摔在床上,还没开始说话,周明杨先一眼看外面,嘘声道,“你小点声,外面能听到。”

王爱丽压着脾气,缓和一下,压低声音问,“你二哥什么意思?他离婚把孩子送到这里?”

周明杨一听就知道她误解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二哥的意思,听孩子话,我二哥三年前离婚走了。把她留下和姥姥舅舅一家生活。可那边对孩子不好,孩子她妈给了地址,以为二哥在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摸着地址找过来了。”

王爱丽缓和一口气,“那这孩子怎么办?让你二哥来接?”

周明杨皱眉,“我二哥在哪都没人知道,怎么来接?”

“所以,你二哥一日不现身,你要替他养孩子?”王爱丽瞪着眼眶子,大有周明杨敢说一个是,就敢劈脸扇过去。

周明杨不自觉往后退两步,他想说,按道理是应该这么做的,他是孩子亲叔叔。

王爱丽一看周明杨那个劲,哪会不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狠得抬起手掐着耳朵,把人扯过来,眼中怒火冲冲,偏要压着嗓子说话,“别光说大话,你那点工资能干什么?我就问你,这家里那里还能摆下一张床给她?”

周明杨也知道现实不允许,一手揉搓着耳朵,一边拧着眉为难的说,“孩子妈跟人跑了 ,在家天天挨她,你没看到孩子腿上被打的多惨。你知道么,几百公里远啊,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摸着路过来的,就比咱家媛媛大一岁。换成媛媛我都不敢想,想一下心都跟着碎了。连身份证都没有,她到底一路怎么过来的。”周明杨说着眼眶子就发酸。

王爱丽低着头不说话。

稍后,又抬起头眼神坚决,“不行,不行,周明杨你不能心软,孩子可以给她买点衣服吃的玩的,也可以住两天,可不能留下来,还得送回去。说不定,她姥姥家正找她呢。实在不行,你亲自送回去,和她姥姥家的人好好谈谈。”

周明杨一张脸拧巴着像一条湿了水的毛巾 ,“你这话...让我当着我妈的面,怎么说啊。我妈原本心理就觉得愧疚我二哥,现在孩子过的这么惨,还给送回去,你让我妈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你放心,这话我不让你说,我来说。你.妈是怨还是恨,冲我一个人就行,不行我亲自带她送回去。”王爱丽硬下心肠,伸手把周明杨推一边,然后开门出去。

王爱丽一出来,就看到碗筷摆好,抿抿嘴角坐到周子青旁边,笑着说了句:“饿了吧,多吃点。”

饭桌上六个人,三个大人抢着给周子青夹菜。

周子青埋头吃饭,她真饿了。

吃完饭,周子青起身帮忙收拾碗筷。被王爱丽拦住了,“哪用得着你做,让你小叔干,坐着看看电视.聊聊天。”

吃饱喝足,周子青有力气开始动脑子了。

王爱丽坐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大多在问在家她干的什么事,家里田地种的什么,上学学到什么阶段了。

“你舅舅没钱给你上学?”王爱丽咦的一声,有些惊讶。

周子青点头。

“你这个年龄怎么能不上学呢,你来这里找你爸是不是想上学?”王爱丽还把周子青当成一般小女孩哄。

周子青垂下眼思索眼下她的境况,很明显,这个家说话做主的是王爱丽。而这个女人,不想她留下。即使哭喊着硬留下来,恐怕.....

周子青瞥了一眼一旁又默默红了眼眶的亲奶奶。心里微微叹息一声,遂抬起头,眼中立马闪着惊喜的光辉,“我想上学,我小学成绩可好了,还领过好几次三好学生奖状。”

“想上学咱就上学,你姥姥家不给出,婶子给你出,在云海市好好玩两天,到时候婶子送你回去上学,好不好?”王爱丽递了一眼在厨房忙活周明杨。

周明杨却看着自己妈捂着嘴起身回了卧室,立马变了脸色,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拿毛巾擦了两下手。冲着一旁周子青僵硬笑笑,“你看看电视,或者找你媛媛妹妹玩。我和你婶子说说话。”

周子青微笑着点头,“没事的小叔,我坐着看会电视就行。”

周明杨拉着王爱丽进了方春秀 的卧室,方春秀坐在床沿上,双手捂着脸默默掉眼泪,周明杨站在一旁,讪讪地喊了一声,“妈~”

王爱丽心里也难受,屁.股一扭,坐在周奶身旁,抬手擦掉眼角掉落的泪珠,哽咽一声,“妈,你别怪明杨,这都是我的主意,我心眼小,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我和明杨一共这么点工资,还要 养活两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妈,但凡家里有点条件,我都不会忍心把孩子送回去。”

王爱丽吸吸鼻子接着说,“妈,我刚才问了,孩子中学能住校,我和明杨出钱,哪怕孩子将来考上高中,我们也出钱。可说再多,孩子不能留在这家里,说我心眼小自私自利都行,可我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我不能照顾别人孩子,让自己孩子受委屈,妈,你体谅我下吧。”

这么些年,我才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我们不是一家人,干嘛非要挤在一个家里。你是我舅舅,你也只养了我三年。可三年里,我做了多少事。徐佳在家写作业,我却要下地干活锄草捉虫。她睡懒觉,我要洗衣服喂猪。你凭什么动不动就吆喝着要打死我,抽死我。说我是白眼狼?我是不是站着不动乖乖被你们打死,你们才乐意?”

周子青原本觉得徐长胜是不是性格火爆,有家+暴倾向。可不是,他是针对性的,就只针对她。

徐长胜眼中怒火翻腾,“就凭你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就该打一顿。死丫头片子满嘴胡沁,不让你上学,闹出这么多事来。我是你舅舅,你.妈不要脸跑了,你爸不负责任。我管着你,养着你,把你养得不知天高地厚,恩将仇报。还要分田分地,不打死你,整个家都要让你拆了。”

徐奶苦苦拽着徐长胜,“长胜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刘桂萍一看,立马上去硬是掰开徐奶的手指头。一边骂咧咧的喊到,“不打她不听话,她现在敢这样,别是妈你在后面鼓劲吧?把亲舅舅一家赶出去,这是人做的事?不说我们养了她三年,但凡她记着点恩情,昨个村民搬家,她都该出来拦一把。可她巴不得我们赶紧走,那老房子能住人?妈你去看看,一抬头,房顶全是蜘蛛网,早上蜘蛛结网都爬到枕头边。你和小畜生住着这边好房子,哪管我们死活啊。不懂事不孝顺的东西,难道还不该管管?”

徐奶看着徐长胜拿着杨树条子抽人,周子青手里菜刀压根还不上手。树枝抽在身上,又狠又疼,周子青尖叫着喊着,

“救命,徐长胜杀人了,徐长胜杀人了。”周子青凄厉尖叫声,转播的很远。

周子青握着菜刀往屋里躲,徐长胜人高腿长,抓小鸡似的,把周子青薅了回来。手狠狠掐着周子青的后颈,抵在堂屋门板上,手里杨树条细尖都抽断,就握着后半截粗的,照着周子青小腿使劲抽。变抽咬牙切齿的喊,“我让你跑,你跑啊?”

周子青只觉得后颈像是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整个人使出全身力气也挣不出来。额头压着板门,蹭的生疼,可比不上小腿抽的心直抽抽。

“长胜啊,你要打死她么,别打了,别打了。”徐奶哭嚎着要去拉开,可刘桂萍拽着胳膊就是不让走,嘴里还泄愤说着,“就这样不听话的还不打?小畜生,不打一顿,是不知道改的,这都是为了她好。”

周子青疼的眼睛里开始冒星星,视线恍惚不清。咬着牙硬是把右手的菜刀递到左手上。

刘桂萍看热闹呢,一看周子青左手扬起菜刀,立马吓得大呼一声,“孩子爸~”

“长胜啊~~”徐奶瞪直眼,心跳急到嗓子眼。

周子青身上太疼了,想都没想举刀下去,直接划到徐长胜手臂上,顿时一道血流沿着胳膊肘往下滴血。

徐长胜疼的猛地甩开周子青,火冒三丈的看着胳膊上的伤,咬牙抬腿踹过去。周子青侧身躲开了,粗喘着气坐在地上,凶性十足的眼睛,狠厉无比的盯着徐长胜。

手里握紧刀,狰狞狠厉的神情,不见一丝退却,只要徐长胜敢再动手,她一定会拿刀捅死他。

十二岁的女孩子,眼神冷酷凶狠,对着她砍出来鲜血,神情镇定冷静,没一丝害怕和胆怯。徐长胜额头拧成深刻的川字。

刘桂萍吓得也不拉着徐奶了,赶紧找毛巾止血。

徐奶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看着徐长胜的胳膊哭。

周子青小腿疼的发麻,站不起来,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眼睛防备十足的盯着徐长胜。

徐家发生的动静,很快惊扰到东西两家,尤其是刚刚周子青尖锐的喊叫声,把人吓的不轻。

西边大嫂子踩着椅子隔着墙头一看,吓得推着自家男人,让他赶紧去找村长。

徐长民正在吃饭,一听到信,撂下碗筷,一路跑着过来。到了徐家门口,大门反锁着推不开。急的上火,“徐长胜,你个混蛋玩意,你发什么疯,赶紧把门打开。”

徐长民带着人在外面拍门砸门,就怕晚了出事。

屋里,刘桂萍打了水给徐长胜清洗胳膊上的血,边洗边哭着咒骂,“教训几下,就要提刀砍人,这哪是小孩,分明是恶鬼附身。敢动刀子,谁敢和她住一起?赶紧把她送走,反正这个家,她不能留下。爱去哪去哪,谁爱养谁养,这家不能留。”刘桂萍狠的咬牙切齿,原先只想狠狠教训一下,现在一看到徐长胜胳膊上三寸来长的伤口,心里吓得直哆嗦。

徐奶双手发着抖,眼睛都不敢看。

周子青听到徐长民拍门,眼中戾气渐渐退去 ,人恍恍惚惚清醒过来。扔下手里菜刀,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来,差点摔倒,小腿疼的伸不直。

吸了口气,慢慢拖着腿挪腾到门口给开门。

看到徐长民,周子青高度紧张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决堤了,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眼泪扑簌簌成串滚下,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落下来。哭的抽噎打嗝,仰着头只对周长民说一句话,“...把...把我...嗝...啊...呜呜,送..送走,去福...福利院...呜呜呜~”

周子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断断续续就一句话,她要走,她要去福利院。

刘桂萍在屋里听到周子青在外面哭,嘴上咒骂一句小贱人还敢恶人先告状,就冲跑出去。

“你个贱种,还有脸在这哭,你差点把你舅胳膊砍下来。你个不是东西的畜生,家里容不下你,要滚赶紧滚,你就是个恶鬼,留在这家里就是祸害,灾星。”刘桂萍眼中怒火滔天,狠得忍不住伸胳膊就要上手去掐。

“干什么,当我面还打?”徐长民怒喝一声,呵斥住了。

刘桂萍还要撒泼叫冤,可没人听她的。

徐长民进屋看了徐长胜的胳膊,扫了门前地上菜刀,和断掉的杨树条。皱着眉一时间也陷入两难。

徐长胜胳膊上的伤口不深,周子青当时用的不是惯用手,反向往后砍,力气上不来。可三寸来长,看着怪吓人的,止了血,用纱布裹着。此刻整个人阴沉这一张脸,煞气十足。

刘桂萍心里愤愤不平,扯着嗓门叫喊,“徐长胜,你今天就打她两下,她敢用刀砍你,这才十来岁,这样的孩子,你以后还敢管教?这次运气好,下次你还有命在?这样的外甥女,我们家不敢要。”

对徐长胜说完,又冲徐奶说,“妈,你亲眼看到了,这还是你那个老实乖巧的外孙女么。她分明就是恶鬼附身邪性了。这样的脏东西,不能留咱们家。妈,你舍不得也得送走。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儿子吧,都敢拿刀对着长胜比划,谁敢养?”刘桂萍指着躲在徐长民身后的周子青,恶狠狠瞪了一眼。

周子青抽噎啜泣,慢慢地越过人走到徐奶跟前,眼睛哭的通红,声音哽咽低沉嘶哑,“姥儿,你说句话。是他们先上门打我的,他掐着我脖子,抽我腿,她拽着你,不让你过来拦。分明是他们想活活打死我。”

徐长胜皱着眉一脸厌恶憎恨的看着周子青,又扭过头看着默默掉眼泪徐奶,沉着脸粗声戾气的说,“妈,咱家养了她这么年,都能砍我一刀。咱家养不了,你要养,就是逼我不认你。爹妈不要,天生就是邪种,谁家摊着谁倒霉。这话我不信的,可现在不信不行,这样的人,祸害家。”

“长胜你瞎说什么,都是些封建迷信怎么能当真。这孩子父母不在,你是孩子舅舅,你更该好生对孩子,怎么能带头说这种话。”徐长民气的瞪眼,气徐长胜两口说的狗屁话。

这事估摸着就是徐长胜两口子上门来打周子青,还把门反锁,不让孩子跑。一个拦着徐奶,一个打孩子。孩子被打急打疼了,摸着刀给了徐长胜一下。

可现在两口子合伙逼着徐奶不要孩子,这算什么事啊?

徐奶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一条条皱纹,聚集在嘴唇下巴,啪嗒啪嗒一声声落在地面上。哀伤苍老的眼睛看着周子青,眼泪掉的更狠,呜呜呜呜哭的凄凉无比。

周子青红着眼睛,心止不住下沉,沉到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浑身发冷发寒。静静地说:“姥儿,在你心里,我就该站着乖乖挨打,让他们发泄怒气?”

“打你,是叫你知道对错。可没人教你拿菜刀砍人,这个年纪就敢拿刀,长大还得了?爹妈都不要的孩子,旁人更是管不着。养了三年我们也尽心尽力了。妈,你岁数也不小了,将来胳膊腿总有不利索的时候,你能依靠谁?徐长慧这么多年没个音讯说句难听的,死了我们都不知道。眼前也就我和长胜。这么多年你照顾她,也对得起徐长慧了。”刘桂萍现在看到周子青就想到她拿刀的模样,心里抵触的同时,还有一丝恐惧。

徐奶一听到刘桂萍嘴里说长慧死了,张嘴哭泣的声音一顿,一双混沌布满血丝的老眼,目光凝滞的落在刘桂萍身上。

刘桂萍浑然没察觉到徐奶异样,转过身像徐长民打听怎么送走周子青这个瘟神,“镇上上王村不是有个父母双亡,老家没人养的傻子,听说被送到某个地方,由国家出钱给养?这小畜生爹妈跑的没影没踪,我们也不要,是不是也符合条件送进去?”

徐奶这么些年,一向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图的什么?图将来老了有人养。人都靠着她生活吃饭,有什么资格和她唱反调?

徐长民眼神厌烦的睨了一眼泼妇般的刘桂萍,懒得理睬她说的话,只拧着眉看着徐奶,说:“婶子,你们这个家你辈分最高,长胜两口无论说什么,我就听你一句话。”

说完,伸手把冷静过头的周子青推到徐奶跟前。

周子青骤然抬起头,只面无表情的看了徐奶一言,什么话都没有。

“婶子,这孩子打小你给带大的,刚在门口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自己哭着求我,把她送走。说实话,孩子在这个家里生活也受罪,还不如送到福利院那里。可婶子啊,我得先问一句,长慧要是哪天回来了,伸手找你要孩子,你怎么办?”

徐奶木愣愣的怔在哪,蓦地,晃过神来。双手掩着嘴,泣不成声。呜呜咽咽,模模糊糊喊着长慧的名字。

刘桂萍胳膊肘捅咕徐长胜一下,见他还没动静,她自己倒先气急败坏喊起来,“徐长慧还有脸回来?娘老子不管,孩子不要,自己舒舒服服跑了。她还会回来?回来村里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不说别的,这么些年,心里哪怕还有一丝丝良知在,都该往家报个信。不给钱不寄吃的,问自个娘,自个孩子好不好行吧?没有!这些年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寄过来。说她死在外面,我第一个相信......”

“啪”地一声耳光,又快又狠的打在刘桂萍脸上。

刘桂萍整个人捂着脸,惊呆了。

不光刘桂萍震惊,旁边人都惊骇住了。

周子青微楞。

徐奶原本坐着的,谁都没想到她倏地一下冲过去给了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打蒙了所有人。

等刘桂萍晃过神,眼神狰狞凶恶,尖叫一声,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徐长民一看,急急挡在徐奶跟前,拦着一副要撕人的刘桂萍,“长胜你他.妈要看你媳妇打你娘?”徐长民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徐长胜还稳当当坐在一旁不管不问,顿时火气上来了。

周子青反应过来,拉着徐奶往后退。

“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忘记你靠谁活着养老?还敢打我?我说徐长慧怎么了,有脸做,还不许别人说。我要是她,我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村里都怎么说她的,脏的臭的,她倒是来者不拒....”刘桂萍声嘶力竭地狂叫。

周子青眉头紧皱。

周长民胳膊上被指甲挠了好几把,这会听刘桂萍嘴里胡沁,尤其当着孩子面,说这些。黑着脸冲着徐长胜喊,“徐长胜,把你媳妇拉走,当着孩子面,她嘴里都说的什么话,能听吗?”

徐长胜嗤笑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一把拽着尖叫撒泼的刘桂萍往后拖,“喊什么喊?嗓子你不疼?”训斥一声,又黑着脸瞪着徐奶。

徐奶微微喘着气,额上几条深深的皱纹洗像是藏着这些年的心酸经历和痛苦折磨,苦难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压得她背脊弯驼。一向混沌不清死灰一般得眼睛,此刻却迸发出一丝生机,像是黄昏落幕下的一抹夕阳,又像是生命即将熄灭前对人间仅有的一丝眷恋不舍。

苍老的手指微颤的指着愤怒爆喊的刘桂萍,“你...你给我走,滚出这个家,我这多年忍着你让着你,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弹,你就敢当着我的面,诅咒长慧死,你个恶毒的毒妇,你给我滚~”这么多年的隐忍,悲怆泪下。

“让我滚?你老糊涂了吧,这个家整个都是我的,连你都要只靠我养,要滚的是这个小畜生。”刘桂萍一把推开徐长胜,瞪着眼睛撒泼大喊。

“这个家是我女婿,外孙女的,我住这天经地义。我以后也用不着你来养,我有手有脚,有田有地,能自己养活。倒是你,往后别随意别人家。”徐奶紧紧握着周子青的手不发。

周子青察觉到徐奶整个人在发抖,不由的攥紧她的手。

“你女婿?你女婿在哪呢?徐长慧光明正大给周明松带绿帽子,孩子都不带走,还会认你这个丈母娘?妈,你是故意招我笑呢。”刘桂萍忍不住大笑。

徐长胜微微夹着眉头,粗声粗气的往徐奶跟前走了两步,周子青心头一紧,拉着徐奶往后退两步,眼神防备的盯着他。

徐长胜看看小的,又看看老的,看着小的那个护着老的,原本黑沉的脸,忍不住笑出声。“说这房子是周明松的?是他的又怎么样?我是你儿子,你能住这,我就能天天过来,我他.妈见天过来打这小崽子,我看谁敢放个屁!”

“徐长胜,你他.妈个混蛋,你说的是人话么?”徐长民见不得徐长胜猖狂无赖的样,气的横眉怒眼,浑身发抖。

可徐长胜脾气不好,在徐家村是出名的,真要闹僵起来,还真没敢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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