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家商场二十间理发店, 还是太少了，建议再来一层，开它个百来十家, 给TONY们足够的跳槽空间——
给季绾绾这种无辜女高中生留一条生路，她真的只是想好好染个头发而已。www.jiuzuowen.com
季绾绾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 腿都快逛断了。
千挑万选了一家店，就是为了避开Jacky。
结果没想到, 还是碰上了。
此时此刻，季绾绾只想给自己点一首《缘分》, 为她和Jacky的姐妹情分干杯。
季绾绾坐直了身子, 没说话，不动声色地看向周恪——
少年还是刚才的姿势，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 目光扫了Jacky一眼, 在他骚粉色的眼影上停留一秒, 然后面无表情地挪开, 继续看他的手机。
周恪长得太惹眼，Jacky第一时间就看了过去, 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满意地扬起眉, 视线往下，落在他和季绾绾交叠的手上。
Jacky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冲季绾绾挤了挤眼，做了个口型：哇哦。
季绾绾假装没看到，深吸一口气，心跳直飚120。
大脑飞速运转, 几秒钟内列出无数种设想，怎样才能优雅而不失尴尬地离开这家理发店。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咦，在想什么呢？”
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季绾绾猛的回过神。
Jacky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妹，好久不见了，来做头发？”
“……嗯。”
季绾绾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
而且是那种嘴巴很大爱说八卦的狐狸。
话音刚落，一旁的周恪掀起眼皮，又看了Jacky一眼。
视线扫过他的大浓妆兰花指以及锁骨上扎眼的彩虹纹身，周恪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冰冷的目光缓和了不少，散漫地垂下眼。
Jacky却觉得后背一凉，裹紧身上的外套：“噫~店里的空调温度好低哦。”
季绾绾：“……”
“那个，”季绾绾抬起头，被他身上浓烈的香水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你怎么来这儿上班了啊？”
“我跳槽了呀，”Jacky一脸理所当然，“怎么，理发师不能跳槽吗？”
季绾绾：“…………”
“之前那家店太坑了，坑客人也就算了，还坑我们员工，一个月就发这么点点钱……拜托，都不够人家买化妆品的，”Jacky冲她勾勾手，往店里走，“所以我就换地方啦~”
季绾绾觉得沙发上有胶水，把她牢牢粘住了，怎么都抬不起屁股。
“怎么不跟上？”
低沉微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周恪牵着她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绾绾仰起脑袋，沉默两秒，说：“我腿疼，走不动。”
周恪：“？”
“哪里疼？”他在她跟前蹲下，手扶着她的小腿，“我看看。”
季绾绾说：“哪儿都疼，我觉得我骨折了。”
周恪：“…………”
周恪唇角抽了抽，好笑地看向她：“我抱你过去？”
“……还是算了吧，”季绾绾咬着唇，可怜巴巴道，“我突然不想染头了，可以不去吗？”
周恪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已经远去的Jacky又出现在拐角处：“妹妹，在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吧。”
周恪回过头，问：“你们认识？”
“不熟，”季绾绾立马说，“帮我染过头发而已。”
周恪“哦”了声，说：“那他技术还不错。”
季绾绾：“？”
“你金发染得挺好看的，”周恪起身，拍拍她的脑袋，“本来还怕他把你头发染坏，现在放心了，去吧。”
季绾绾：“……”
前有狼后有虎，季绾绾被迫站起身，左右为难……良久，想不到好的计策，只得放弃了抵抗。
“这是他技术的问题吗，”她挣扎道，“明明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周恪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角翘了翘：“是是是，你顶好看。”顿了顿，又补充道，“套个麻袋都好看，宝贝。”
季绾绾：“…………”
直男这个诡异的哄人水平。
季绾绾最后还是被摁在了理发椅上。
Jacky拿着剪刀，热情的不得了：“来来来，小帅哥，旁边有凳子，过来一块儿坐。”
完全没有发现季绾绾几乎化作实质的威胁目光。
周恪拖了张凳子过来，正要坐下，就听到季绾绾用极快的语速对Jacky说：“我要染头，你去拿色板。”
Jacky应了声，放下剪刀，临走前还不忘招呼周恪：“小帅哥随便坐啊，推车里有零食，想吃什么就拿。”
“哎呀，你赶紧的吧，”季绾绾没忍住，推了把他的腰，然后回过头，看向周恪，“亲爱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柔，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听的人耳根发软。
季绾绾平时说话比较直，很少撒娇。
每次撒娇，都有别的目的。
周恪垂下眼：“怎么了？”
季绾绾摸了摸肚子，说：“我饿。”
周恪把炸鸡和蛋糕放到小推车上：“都给你吃。”
季绾绾看都不看一眼：“不够。”
周恪：“？”
“这些不够吃，”季绾绾顶着他的目光，非常艰难地开口，“我还想吃别的。”
周恪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就当季绾绾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过来拧她脖子的时候，他哼笑了一声，拿起手机：“你最好能吃完。”
说完转身离去。
季绾绾目送他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Jacky这时候拿着色板过来：“咦，小帅哥去哪了？”
“今天是我来做头发。”季绾绾提醒他。
Jacky“哦”了声：“陪你做头发的小帅哥去哪了？”
季绾绾：“……”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满脑子都是男人。
季绾绾经历了刚才一系列的惊心动魄，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去买东西了。”
“唔，这样啊，”Jacky把色板递给她，“我刚才看到你们牵手了哦~”
季绾绾心立马又提起来了。
她没说话，抿着唇看他，有些紧张。
“是男朋友吧？”Jacky在她身边坐下，非常热络地凑过来，“是不是上次你和我提的那个？”
季绾绾眉心一跳：“你记性真好。”
“哇哦，这么快就成了啊，我还以为要个小半年呢，”Jacky捂着嘴笑，“妹妹，我就说吧，用我告诉你的办法，钓男人一钓一个准。”
季绾绾：“……”
她往店外看了眼，周恪还没回来，侧过头：“我还没告诉他……这件事。”
“嗯？”Jacky迅速反应过来，有些惊讶，“他还没发现呀？”
季绾绾点点头，没说话。
“我知道了，”Jacky秒懂，“放心哈，我会拆你台的，我们是好姐妹。”
“什么都别提，”季绾绾叮嘱他，“一个字都不要说！！”
“哎呀，安啦，我懂的，”Jacky拍拍她的肩，“等他回来，我保证什么都不讲。”
季绾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长长舒出一口气，看Jacky的眼神仿佛在看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好啦，说回正题，”Jacky看了眼她手中的色板，有些惊讶，“你想染黑啊？”
季绾绾点头：“是。”
Jacky看向镜子，仔细端详了她一下：“妹妹，我提醒你哦，你如果染了黑发，就没有现在这么野了。”
“我知道，”季绾绾和他开玩笑，“要做回乖乖女了。”
Jacky斜眼看他：“不怕小帅哥不喜欢你了？”
季绾绾怔了下，回想起周恪上午和她说的话。
她眨眨眼，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Jacky扬了扬眉：“他看上去挺专一的。”
周恪出去的时间有点长，等Jacky调好染膏上色，他还没有回来。
“不过哦，过来人经验，我还是建议你早一点告诉他，”Jacky戴上手套，说，“小帅哥虽然专一，但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哦。”
“酷酷的，感觉不太好惹。”
季绾绾心想，何止是不太好惹，人家是大佬级别的。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啊？”
“你主动告诉他，总比他自己发现要好吧。”
Jacky冲她眨眨眼：“千万不要小看了一个男人的侦查能力，毕竟半年前我前男友出轨，我花了一个两个小时就查到小三的姓名住址电话身份证号码，在查下去，他家祖宗十八代都能被我扒干净。”
季绾绾：“？”
季绾绾：“……”
周恪回来的时候，发现季绾绾好像不太开心，蔫了吧唧地坐在位置上，瞧着没什么精神。
他把一大袋零食放到桌上，回过头，淡淡扫了理发师一眼。
Jacky刚结束了工作，被他看得捏着兰花指后退两步，退到门口才缓过神，笑着说：“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你女朋友想你好久了。”
周恪低下眼，小姑娘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周恪的脾气都被她磨没了，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道：“怎么了？”
“想你，”季绾绾趴在扶手上，“你过来一点。”
周恪没多想，凑过去：“嗯？”
季绾绾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慢吞吞道：“周恪，你会不会不要我啊？”
和方才的撒娇不同，小姑娘的声音很轻，软乎乎的，像在大雨天路边捡的小奶猫，委屈巴巴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
周恪垂下眼，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抑制住想要抱抱她的冲动，顿了顿，说：“怎么这么问？”
季绾绾被Jacky说的有些害怕，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周恪发现了她的秘密，他还会喜欢她吗？
如果只是生气倒也还好，她可以哄。
如果是分手……
季绾绾不敢想象自己和周恪分手的场景。
她会难过死的。
“因，因为，我有很多缺点啊，脾气不好，会凶人，莽莽撞撞的……”季绾绾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个普通人，有很多糟糕和难堪的地方，性格也很差。”
“周恪，我不是个完美的人。”
理发店单人间的灯光昏暗，一束白光从头顶打下来，周恪抬起眼，眼睛很亮。
他看着她，说：“不要这么看自己。”
“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与她对视，“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完美的。”
季绾绾怔了怔。
“我也有很多缺点，也不完美，和你一样是普通人，”周恪勾住她的指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朋友，不用去担心这种永远不会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很低，温柔地哄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嗯？”
季绾绾抿了抿唇：“无论如何吗？”
周恪毫不犹豫地应：“无论如何。”
季绾绾眨了眨眼，忽然有点儿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迅速红了一圈。
如果冉桃看到这一幕。
肯定会毫不犹豫得笑她是恋爱中的女人。
连季绾绾自己都不太明白。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周恪微微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过奶茶，送到她嘴边：“喝点甜的，不委屈了好不好。”
季绾绾乖乖巧巧地喝了一口，咬着珍珠，含糊地回：“……好。”
周恪拿着奶茶，忽然说：“我也想喝。”
季绾绾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凑过来，在她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周恪直起身，舔了下唇角，漆黑地眸子沉沉地盯着她。
他很轻地笑了声，抬起手，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哑着声音：“嗯，甜的。”
“……”
季绾绾懵了下，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
好端端的。
怎么就突然亲上了呢？
似乎心有所感，下一秒，就听到周恪说：“再不亲亲你，你就要哭了。”
“……”季绾绾微微侧过脸，睫毛颤了颤，“女孩子哭不是很正常嘛。”
周恪抬手，轻轻拂过她泛红的眼角：“我不想看你哭。”
“如果我哭了呢，”季绾绾有些紧张，“你会怎么办？”
周恪垂下眼，捏着她柔软的小手，顿了顿，低声道：“我会拼命哄哄你。”
“……”
“直到你开心了为止，”周恪抬起眼，冲她微微一笑，“毕竟女朋友高兴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