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教室里热热闹闹, 只有后排角落的一隅格外安静。www.mengyuanshucheng.com
周恪的声音很低，像是情人在耳畔的厮磨，他转过身, 膝盖抵着季绾绾的椅侧，距离很近,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落在她颈畔的炙热呼吸。
季绾绾被他逼的连连后退, 后背紧贴着墙壁，不留下一丝缝隙。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像烧了主机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呜啦呜啦的冒烟。
她喝醉酒之后, 居然和周恪表白了？
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关键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到底说了多少？
不会把伪装不良少女套路他的事都说出来了吧？？
这一刻, 季绾绾多么希望有一台时光穿梭机出现在她面前，回到昨晚的火锅店，给伸手问于扬要酒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假酒害人啊！！！
比起她的仓皇无措, 周恪显得淡定多了。
他气定神闲看着她, 膝盖微抬, 晃了晃她的椅子：“问你话呢, 嗯？”
季绾绾：“……”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现在只想原地挖个地洞钻进去。
周恪看着红晕从少女纤细的脖颈一路攀升，连带着耳根都是通红的,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 睫毛轻颤，努力避开他的视线。
周恪没忍住笑了, 逗小动物似的逗她：“你再低头，脸就要贴到地上了。”
季绾绾：“……”她实在忍不住，抬起手羞耻的捂住自己的脸，“周恪, 你别骗我。”
周恪说：“我骗你干什么。”他顿了顿，“我还录音了，你听吗？”
季绾绾：“？”
季绾绾：“……”
“你居然录音了？”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周恪，和阳间沾边的事儿你可真是一件都不干。”
周恪支着侧脸，非常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评价：“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要不要放出来帮你回忆一下？”
说完就作势要拿手机。
季绾绾：“？”
她连忙上前摁住他的手，吃奶的劲儿都使上来了：“不用了。”
“哦？”周恪侧过脸，“你想起来了？”
季绾绾想起刚才上课睡觉做的梦——
本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结果没想到是酒后断片回忆录。
“……”季绾绾咬了咬牙，艰难道，“记起来了。”
比起承认自己喜欢周恪，她更不想自己的酒后语录在教室里公放。
太羞耻了。
周恪扬起眉，从善如流的把手机放进书包里：“那不听了。”
“？”
季绾绾看着他这一套流畅连贯的几乎不给反应余地的动作，愣了一下。
过了三秒，她反应过来：“你根本就没有录！！”
周恪唇角噙着笑，懒洋洋的看着她。
“…………”
季绾绾沉默了。
她，季绾绾，前十七年人生过得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是考试还是比赛，从来没有翻车过。
想不到如今却在感情上栽了个大跟头，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十七八岁少年少女的青涩爱情才冒了个小苗，本来打算走细水长流路线，却被意外粗暴的连根拔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火锅店里的啤酒。
人生第一次喝酒，就喝出事儿了。
断片也就算了，还在断片的时候和她喜欢的人表了白。
更惨的是，在表白对象的套路下，她还被迫承认了这件事。
明明开始计划的好好的，是她套路周恪。
结果变成了周恪套路她。
……太丢人了。
季绾绾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惨过。
惨到她都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季绾绾叹了口气，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从桌肚里抽出书，随便翻开一页。
她能感觉周恪一直在看她。
直到上课，钟老师捧着生物书进来，季绾绾依旧能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
她趴在桌上头也不抬：“上课了。”
“嗯，”周恪说，“我知道。”
“下礼拜就月考了，说好的一起进步呢？”
季绾绾没忍住提醒：“别看我，看书。”
周恪：“……”
一句听挺暧昧的话，怎么被她气势汹汹说出了要上阵打架的气势。
周恪看着她，少女眉眼低垂，唇角紧绷，脸颊鼓鼓的，看上去不大高兴。
他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
小朋友生气了。
周恪怔了怔，大脑飞速运转——
为什么生气？
是懊恼她自己酒后胡言。
还是气他刚才一时兴起逗她？
周恪向来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水平不错，如今却有些犯愁。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还沉浸在大课间的欢乐中，钟老师拎起教鞭往桌上一甩，大声道：“安静！上生物课了！！”
“马上就要月考了，你们看看自己这几次的测验，次次惨不忍睹，我找个高一来做都比你们做得好！！”
钟老师环顾教室一圈，嘴上不停：“别以为你们班上次摸底考生物年级第一就觉得自己很厉害——骄兵必败！！看看隔壁九班十一班，哪个班不比你们班努力？？”
“还聊天？都给我支棱起来听课！！”
周恪因为在想事情，一直保持着上课前的动作没有变。钟老师不愧是前任教导主任，在某方面有着特殊的敏锐直觉。
他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两个人身上，深吸一口气：“周恪，你在干嘛呢！！”
“别盯着你同桌看了，人家脸上又没有字儿，你还能看出朵花来？”老头儿的声音洪亮，“给我看书！这次月考要是再不及格，我就要找你家长谈谈了！！”
班里雅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半句话，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周恪转过头，神色平静：“老师，我家长没有空。”
钟老师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从来没遇到过被批评还能如此淡定甚至岔开话题的学生。
周恪绝对是所有老师教育生涯的一个坎儿。
“我的重点是这个吗，啊？？”他猛地一拍桌子，“我的重点是让你不要看季绾绾了！人家在学习，压根儿就不想看你！”
“臭小子，不准耽误人家姑娘学习！！”
众人：“……”
季绾绾：“……”
这都哪跟哪儿啊？？
季绾绾面上神色不变，实际上悄悄伸出脚，狠狠踢了周恪一下。
周恪“嘶”了声，皱起眉、
趁老师转身，他低声问她：“生气了？”
季绾绾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没有。”
“还说没有，你自己找把镜子照照，”周恪拆了块巧克力放到她手边，“为什么生气？”
季绾绾推开巧克力，闷声道：“我没生气。”
周恪：“……”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钟老师转过身，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个角落看了好几眼。
目光中的“别让我再逮到你骚扰女同学”警告几乎要化为实质。
季绾绾听着老头儿洪亮且枯燥的讲课声，垂下眼在生物书上画了个王八。
根本没心思听课。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绾绾都有些困了，刚闭上眼想睡觉，手臂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是一个小纸团。
季绾绾抬起头，与周恪对上视线。
少年垂着眼看她，目光沉沉，用口型说：打开它。
“咳咳，”钟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两声，意有所指，“底下的某些人，都给我认真听课啊，再讲闲话我就请你出去了。”
“……”
季绾绾没有办法，只得展开纸团。
少年的字体遒劲有力，偌大的一张纸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纸条里边还画了一个跪下来磕头的小人儿，线条歪歪扭扭，很丑。
但是看着看着又觉得可爱。
季绾绾：“？”
季绾绾：“……”
她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把它放进了课桌里。
一张纸条就想哄好她。
想都不要想。
哼。
-
星期五——七天里除了双休日最快乐的一天，尤其是刚刚结束运动会，同学们劲儿还没缓过来，一个个还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
于扬却感觉教室的某个角落气压有点儿低。
周恪和季绾绾都是话不多的人，但基本上每节下课都会聊个几句，一起吃零食或者组队开把游戏。
可是今天，自从生物课下课之后，他们俩再也没说过话。
两位大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以他们为中心半径一米之内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气场也过于强大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于扬抱着篮球下了球场，往体育馆偏门走。
周恪正在水池边洗脸，水珠沾湿了鬓角，顺着下颌线滴落。
等他洗完脸，于扬说：“走啊恪哥，去吃饭。”
“来了。”
周恪关上水龙头，抬起头：“你看我干嘛。”
于扬“啧”了声：“你情绪不对。”
“哪里不对，”周恪面无表情，“你喊我去吃饭我还得欢天喜地吹锣打鼓和你一起去吗？”
于扬：“……”
为了缓解尴尬，他四处张望了下：“绾妹呢，喊她一起去吃啊。”
季绾绾平时都是和倪倩她们一起吃饭，偶尔会跟他们一起。
周恪沉默地甩干手上的水，没说话。
于扬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又下了好几个度。
……他又说错话了。
“恪哥，你这样不行啊，”于扬说，“你现在整个人都很暴躁，暴躁到能下楼砍好几个刘一燃的那种。”
“……”周恪抬起眼，声音很沉，“有吗？”
两人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有啊，”于扬跟在他屁股后边，“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是不是和绾妹吵架了？”
周恪脚步一顿。
“没吵架，”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无奈，“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于扬吃了一惊，季绾绾性子很直爽，从来不记仇，大大咧咧的同时又有着女孩子的细腻。
总之怎么看不像闹小脾气的人。
“为什么啊，”于扬问，“你惹她生气了？”
“我不知道，”周恪说，“不过我已经道歉了。”
于扬：“？”
“你，道歉？”他感到难以置信，“不是，恪哥，你又不知道她生气是不是因为你，你道歉干什么？”
周恪仰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半晌，很轻的叹了口气。
“不管错没错，还是先道歉吧，”他说，“总不能让小姑娘一直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