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经年(3)
周知意骑着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私生粉甩了个踪迹全无。www.zuowenbolan.com
她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摘了头盔下车,毫不犹豫地打发了丁以南。
“滚吧。”
丁以南脸上的笑容才绽放了一半, 生生凝固住:“别啊,来都来了,不得让我上去坐会儿?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周知意:“不让。”
轰鸣声和呼啸的风声一齐从耳边消失,那些不安分的思绪便又重新挤回到脑子里来,缠着她的瞌睡虫, 把她的心情搅了个乱七八糟。
面对丁以南这个自己人, 她连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各回各家,各睡各的大头觉。”周知意甩甩手, 下了逐客令。
丁以南委屈巴巴地把口罩戴回去,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不过过两天又跟你们那个摩托车俱乐部云游四海去了吧?”
“说不准, 这周不走。”
周知意转身就走,丁以南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脑子里冒出“嘎”一声滑稽的鸭叫:这周不走,可今天已经是周末了啊,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敢情是逗他玩呢?
他张了张嘴,正想叫住她,一道刺眼的车灯打了过来, 将他和周知意一齐笼在光源里。
丁以南眯着眼睛朝停在面前的骚包大G的驾驶座上看了几秒, 眼睛一亮,笑了。
“呦, 这不是我们家老三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陆巡顶着他那张越发招桃花的俊脸从车上下来,叫住了周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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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回家补觉的想法终究落空,被陆巡和丁以南半拖半架地拉去吃宵夜。
周知意本来想在路边摊随便吃碗馄饨了事, 可无奈丁以南现在时来运转成了个偶像,到哪都要像珍稀动物似的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再也不是坐在路边摊上一手抓着三根羊肉串大快朵颐的小胖丁了。
她只好捏着鼻子陪他们去了家私人会所。
会所坐落在城北一个隐蔽的深巷里,巷子路窄,车开到巷口就进不去了,三人只好弃车步行。
“谁让你开这么大的车。”丁以南对着陆巡一顿嘲讽:“渣男开大G,不愧是你。”
“少来。”陆巡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我可不是渣男,我的心都在……”
周知意:“打住。”
陆巡在丁以南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丁以南笑完还不忘往陆巡心口上扎刀:“话说回来,你们俩真是我见过的最平和友善的前任情侣了,简直是前任模范。”
陆巡轻嗤了声,含笑的眼睛在夜色下黯淡了几分。
陆巡就是曾经丁以南口中那个繁忙又高傲的院草室友,他们宿舍的老三。他原本以为这人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花花公子,一个学期接触下来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花花公子。
幽默风趣,进退有度,并且有点受虐倾向。
他从大二开始追求周知意,起初所有人都没当真,以为他就是随便撩两下,撩不到就算了,没想到这一追就追了三年。
最后不知周知意是一时心软还是鬼迷心窍,竟然真的同意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花花公子被高傲玫瑰驯服的故事要就此落下帷幕了,没想到这段恋情刚刚维续三天,就出现了转折。
两人分手了。
虽然周知意对外一直声称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落差太大,陆巡先踹了她,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巡一直没把她放下。
吊儿郎当、半真半假地把她往心上一揣,就揣了好几年。
……
插科打诨,吃饱喝足,陆巡负责把人给送回去。
送完丁以南,回程的车上骤然安静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周知意靠在后座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要不要坐前面来?”陆巡问。
“不要。”周知意眼睛都没睁:“我困了,想睡会。”
她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分明没有想要深聊的意思,陆巡失笑地看了她半晌,作罢。
“睡会吧,到家叫你。”
周知意“嗯”了声,抬眼瞥见驾驶座上男人修剪利落的短发,恍然间走了神。
一不留神,就又把记忆里某个人的背影放了进来。
她心里涌起一阵猫抓毛线似的焦躁,快速闭上了眼睛。
车里轻音乐流淌,周知意渐渐陷入到一中半梦半醒的昏沉里,只是还没等她彻底陷入梦境,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向好打来的。
“忘了跟你说,我把请帖给你放在茶几上了。”
向好以为周知意还在酒吧,刻意贴心地提高了嗓门,震得她眉心一蹙。
“什么请帖?”她揉了揉耳朵。
向好:“苏小姐的结婚请帖啊,她后天婚礼,你可别给忘了。”
周知意想起来了,她好像确实收到过苏小姐的微信,只是那时她还跟车队在跑山,转眼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
苏小姐曾经和她们有过一些工作上的往来,算是熟人,算不上朋友。可这婚礼请帖既然已经送过来了,她人又在A市,就没有不去的道理。
“知道了。”周知意点头:“是在半岛酒店吗?后天我们一起过去。”
……
大G停在小区楼下,周知意缓缓伸了个懒腰,陆巡已经帮她拉开了车门。
“谢谢。”她起身下车。
陆巡给她让出宽阔的通道,手臂搭在车门上,微倾着身子看她:“瘦了。”
周知意一怔,随即勾了勾唇:“走了!”
“知意!”
夜空是一片澄净的钴蓝色,风吹动他头顶几根发丝,周知意回头。
陆巡笑了笑:“后天我送你过去?”
“老三。”周知意平静地看向他,眼底是他熟悉的坦率:“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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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周知意和向好一起过去。
她穿了裙子,不方便骑摩托车,便坐了向好的那辆高尔夫。一上路,向好就像被打开了自动播放功能的录音机,一个人热闹非凡地说个不停,吐槽了一路她前天碰到的那个“极其普通,又极其自信”的相亲对象。
直到临下车前,她才一唱三叹地说:“忘了提醒你不要化妆了。”
周知意莫名:“为什么?”
“您这随便一捯饬就艳光四射的,分分钟出道的女明星水平,我怕新娘被抢了风头。”
周知意眼尾微扬,勾唇一笑:“德行。”
向好被她那一笑晃得眼睛都差点直了,黏黏糊糊就搂着她胳膊贴了上去,“照我说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还是和姐妹在一起快乐。”
然而没出十分钟,向好这个墙头草就把自己前面说过的话一把推翻了,掐着周知意的胳膊一脸花痴,如果不是碍于形象,周知意怀疑她能像高中小女生一样原地起跳。
“啊啊啊啊,这不是那个谁吗?他他他怎么也来了,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啊啊啊啊……”
周知意正低头看手机:“说人话。”
于是丝毫没有学姐做派的向好被她这么冷酷无情地一镇压,便老老实实地说了人话。
只是这句短促的人话却像凭空朝湖心丢了颗石头,炸起无数涟漪。
向好:“陈宴。”
周知意心口猛然一窒,没察觉自己的指尖僵住了。
停顿两秒,她才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继续在键盘上敲起字来。
然而向好又被打开了话匣子,在她耳边滔滔不绝:“你这一年没怎么在A市长待可能不太清楚,陈宴,A市风头正盛的商界新贵,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之一,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
周知意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那些字却像自动隐形了似的一个都看不进眼睛里,听觉却异常灵敏,在这混杂着音乐与攀谈的喜庆氛围中,将向好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
“……都说陈宴有两好,钱好,脸也好,可惜就是太难泡,简直稳坐最难攻略冰山top1……”
难泡吗……
想到前晚在酒吧那位徐总欲盖弥彰的“还有人没到”,周知意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嗤。
而后,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人声喧嚷的大厅,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坐在桌边的陈宴。
男人落拓而坐,下颌冷厉,眉眼淡敛,目光淡淡落到前方,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眼里,模样性感又禁欲。
他穿着修身笔挺的西装,白衬衫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身边的人在殷切地和他说着什么,他沉默听着,脸上略过丝漫不经心,却又在下一秒,忽而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倏然偏头看过来。
锐利而精准地攫取到了周知意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无声撞上,似乎只是这热闹景象中不经意的一瞥,周知意却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向好:“就是他就是他,他好像看过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极品!”
周知意面无表情,淡淡撇开视线,“就那样吧。”
……
婚礼过半,周知意找了个理由出去透气。
走出大厅,沿着走廊一直走到这层的尽头,她才在窗边停住脚。
窗外的梧桐透着生命力旺盛的绿意,在这几分阴沉的天幕下,仍抖擞着枝叶。
周知意从包里摸出烟盒,抽了支烟,身体略懒散地靠在墙边,低头把烟点燃。
她深吸一口,淡白烟雾绕着修长的手指散开,微眯着的眼底映出一点性感的迷茫来。
手机又响,丁以南打来了电话。
这人大概是闲得长毛,一开口就是十足八卦的语气。
“听说你前天晚上陪郝哥招待了两个朋友?”
周知意弹开一截烟灰,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
她平常抽烟不多,只有特别疲累又不能睡,或者是心情烦闷时才抽上一根,用以提神镇定。好久没碰,她刚刚又抽得有点猛,以至于脑子有点不适应的眩晕,嗓子也不舒服。
听丁以南这话音,大概是知道她见过陈宴了。
周知意压着嗓子“嗯”了声。
丁以南:“听说是两个英俊多金的老板?”
周知意闭了闭眼睛,不耐烦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还听说其中一个青年才俊好像对你有点意思,想叫你一起上去喝酒,没想到被我截胡了。唉,我对不起你,竟然一不小心挡住了你的桃花……”
看来他并不知道是陈宴。
丁以南絮絮叨叨的废话周知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听力和思绪似乎自动停止在了前半句。
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想叫你一起上去喝酒……
呵。
周知意听见自己极其刻薄地轻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哪中有点意思?是想让我陪酒助兴?还是想和我一度春宵?”
她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几乎有些自厌地扯了扯唇。正欲转身,眼前蓦然多出一道黑影,下一秒,腰上一紧,她在尚未回神的瞬间,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拖进了身后的换衣间。
天旋地转,周知意咬了下舌尖才克制住那声下意识想要发出的惊呼。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挥拳,却在电光石火间倏然收回了手臂。
窗帘紧闭的空间,铺天盖地全是熟悉的清冷的独属于某个人的气息。
她抬眼,撞上一双古井般深邃漆黑的眼睛。
全世界的热闹都被隔绝在一墙之外,周遭安静下来,只剩她的心跳和彼此的鼻息。
以及电话那端丁以南无知无觉的说话声,音色清晰,她却无心去分辨他具体在说些什么。
“一度春宵?”
陈宴紧紧盯着她,声音冷得几乎要凝出冰来。
他伸手,将她手里那通突然沉默的电话挂断。
而后,欺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