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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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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冬梅指认了, 杨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洺。www.jiujiuzuowen.com

但冬梅是和她一块长大的, 杨氏作为她的主子, 自然分得清人说的哪句是假话,哪句是真话,她既说是陆洺收买指使, 那陆洺就算是怎么赖,也赖不过去。

杨氏冷冷看着人, “你听不明白?我不知道素来是哪儿得罪了你, 叫你这样夹仇报复,要给我身上冠上那弑孙的罪名,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不如将侯爷叫来,咱们堂前分辨分辨,也好过这样背后给我使阴刀子!”

抬出安乐侯, 陆洺神情惶惶, 仍维持着那奉上玉锤的姿势,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儿是真的不知道呀, 冬梅姑娘是母亲的人, 她做了什么母亲都不清楚,儿和她素来连照面都不会打, 更不会知道了。”

这一番话简直是高,不着痕迹将冬梅陷入更加不仁不义的地步,帽子又扣回了杨氏头上。

冬梅见他反咬自己一口, 上前拽着人衣袖道:“大爷,前几日你私下给了我一笔银子,又说事成还有一笔,如今事发,你竟推诿不敢认吗!”

陆洺忙撒开她的手,“冬梅姑娘这话从何而来,我何时私下给过你银子,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我一个庶子何德何能,能指使得了姑娘?”

冬梅指着那些银子道:“这些就是你给的银子!”

陆洺看似很为难,“这天底下银子都长着一个模样,姑娘说是谁给的都成,这叫我怎么认。”

冬梅没想到他能这样矢口否认,张大了嘴,杨氏皱了皱眉,心烦意乱。

陆洺说的没错,这事除非拿到证据,不然凭着一堆无名无姓的银子,和冬梅一张嘴,即便闹到官府那里去,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冬梅是她的心腹丫头,在旁人看来,她远比陆洺更有嫌疑。

难道这哑巴亏就这么硬生生吞下去吗?

云露华在旁边听到现在,看着陆洺那谦卑恭顺的姿态,从他手上将玉锤拿起来。

陆洺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闪烁不定。

打从云露华进府开始,其实都没多见过这位陆渊的庶兄,后宅中活动最多的是管氏,提到陆洺,印象最多的就是他不求上进,好酒贪色。

任谁都不会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兴趣,连认识都懒得,不过家宴时碰到微微点头,就算过了。

这样一个在众人眼里,等同于废掉的人,真的是毫无威胁可言吗?

云露华勾起唇角,面皮上挂着一丝淡薄至极的笑,“陆洺,你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陆渊来的?”

不待他回答,她又继续道:“我和你素无仇怨,你是冲着陆渊来的吧。”

陆洺勉强一笑,“云姨娘说笑了,我和三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一块长大的,我看他就跟看自己亲弟弟一样,怎么会去害弟弟的孩子呢。”

这侯门大院里,别说不是亲的,就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嫡亲兄弟,只要和利益权力挂钩的,什么血缘都要靠后站,废太子和瑞王,瑞王和祁王,这么好的例子在先头放着,陆洺这话,云露华还真不信。

但人若所图,不过权益二字,陆洺废了这么些年,即便来个一石二鸟,将陆渊和杨氏引得头破血流,这侯府的爵位也断然不会落到他身上,那么他费劲这一遭,到底为的是什么?

这案子成了个悬案,杨氏又是立誓又是言之凿凿,断言她绝对没做过,冬梅一口咬住陆洺不放,而陆洺呢,一问三不知,对谁都是茫然无辜的样子,审来审去,最后以家丑不可外扬,安乐侯将此事封住不提,冬梅即刻发卖了,陆洺也被勒令不得出自己院子。

彼时王家的人还没走,云露华和他们撞了个正着,那王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什么腌臜话都往外说,“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勾得陆渊要休了我女儿!你不得好死!”

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她脸上,王夫人声音之大,惹得来往的奴仆纷纷侧目,低头窃窃私语。

云露华淡然用绢子擦了擦脸,真不是她想做恶人,实在是被逼到这种份上,不能平白挨了骂。

她的牙尖嘴利,不止是对陆渊,这个时候若提教养,委实对不住爹娘养她这么大

她自恃身份,这种脏话是骂不出来,但有些话只要能砸到人心坎上,其实和脏不脏没多大关系。

“王夫人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妾室,蝼蚁一般的人物,哪里就能撼动姐姐那棵大树了呢,倒是姐姐贤良淑德,这些年我和姚妹妹都很受她恩典,待她颇为敬重,即便是上回的事情,我也从没怨过她。这回三爷突然好端端的要休妻,我们也不明白其中缘故呢,想来缘分自有天注定,姐姐和三爷没这个缘分,早日散了,各自再寻良缘,岂不妙哉?”

有时候不一定要撒泼开骂才能叫人动怒,反而是一堆好话说尽了,看似又捧又敬,实则每个字都能戳到王夫人的最痛处。

王眉秋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女儿,容色虽不算上等,但也不差了,待人处事大方得体,打小就是按当家主母的标准养大的,要是不嫁到这安乐侯府来,也是个体体面面的世家夫人。

但这是这样一个处处都好的妻子,却还不如一个沦为罪臣之女的贱妾,如今却拿什么狗屁缘分当说辞。

在这高门大户中,什么情爱,不过是男人们风花雪月时的玩物。正经做嫡妻的,要相敬如宾才是最好,缘分又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联姻,图得并不是儿女情长。

王夫人被她气得压着胸口半响说不出话来,连连发笑,“好好好,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你弟弟在都官司咬着我们家不放,你就在后院里将陆渊迷得神魂颠倒,听说大理寺和京兆尹如今在为你云家翻案是吧,我倒要看看,能翻出个什么花来!”

这一句按理说王夫人不该多言,但她是被气狠了,想不出什么话来激她,说完以后她带着王家的人离开,云露华却由此陷入了沉思。

她被困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中,官场上的暗潮汹涌并不能拍到她身上,但云家若一旦翻案,代表瑞王可就算倒了,瑞王一倒,他身后的那么多势力也皆是沦为阶下囚。

瑞王一党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往小了说,这是一场旧案重翻,往大了说,这其实是两王的最后一搏。

背水一战,必有伤亡。

她想起回来的路上,陆渊让她做好准备,看王夫人刚才那信心满满的样子,瑞王是否接下来会有动作,这动作对于翻案,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头疼,她实在不想去细究,但又不得不细究。

回到房中,慎哥儿已经睡了,陆皎得知此事后,匆匆在章司正那里辞了课,守在弟弟身边,一步也不敢挪,生怕一晃眼,弟弟又出了什么事。

就这么,她等到云露华回来,往她怀里一扑,“娘...”

云露华摸了摸她的头,这几月以来她吃着好,脸上长了些肉,头发也茂盛了不少,摸起来跟缎子一样又滑又顺。

“别怕,娘在呢。”

陆皎心思重,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三思,是以她平日里话很少,唯独对着云露华时,才会显出孩童该有的委屈害怕。

母女俩就这样抱了一会儿,金凤进来送晚膳,说慎哥儿房都收拾好了,两个乳母和婢子也救醒了。

但云露华已经不敢让慎哥儿再离开她的视线,多亏今儿个他机灵,爬到自己房里,不然这么小的孩子,真出了事,恐怕她肠子悔断也于事无补。

坐下来用膳时,陆皎还不忘看一眼正在榻上熟睡的弟弟,她咬了咬筷子,“娘,祖父是不是没有严惩坏人。”

事已经在府里传遍了,云露华夹了一筷子绿笋给她,笑了笑道:“你放心,你祖父不严惩,爹爹和娘亲都会让坏人受到惩罚。”

陆皎嗯了一声,低头拨了几下饭,云露华瞧见她脖子上戴着一枚蓝玉,有些眼熟,后想起来,是可达迓那回送的。

陆皎见娘亲老盯着自己脖子瞧,将玉拿出来,低头讪讪道:“我把它解下来。”

云露华摁住她的手,“解什么,你既然喜欢,那就戴着好了。”

她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古板,再说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过是当做玩伴一样处着,她要是这样草木皆兵,反倒显自己这个做娘亲的小气。

饭吃到一半,纤云又慌慌张张跑进来,见着陆皎在,才缓了缓神,但还是神色凝重道:“姑娘,侯爷方才说,要将三爷赶出府去,叫我们三房明儿个一早就搬走。”

不用多问,一定是因为王氏的事情,其实想想也觉得好笑,儿子早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还这么硬拉着他和王家联姻做什么,恐怕在安乐侯眼中,陆渊不过是一时胡闹,他这个当爹的得想方设法把他扳回来。

可孩子并不是爹娘的私有物,他们自长大成人开始,就是独立的一个人,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有资格去做关于他自己的一切决定,爹娘只能从旁规劝,而不能硬按着孩子的头,让他彻底脱不了自己的掌心。

更何况到底谁对谁错,千人有千心,亦有千种想法。

云露华让女儿继续吃饭,出门到廊下,眺望天色沉沉,上弦月从乌云堆里探出来一角,给满院洒下一层稀薄的清影。

她吩咐金凤将家当悄悄准备好,以防万一,而后披了层薄衫,往陆渊书房去。

许是心有灵犀,她还没到书房,半道上就碰到了陆渊,瞧他样子,应该是也打算往自己那里去。

陆渊碰到人,先问了慎哥儿情况,而后带着歉意道:“方才真抽不出来身,没能赶来看看你们。”

他在和他爹打擂台,这她都知道。

一双眼里撞进了月色疏朗,她看着人道:“你和陆洺之间,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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