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说要给姜姝写诗, 那就是真写, 而不是糊弄。www.xinghuozuowen.com萧旭作为一个皇帝, 文化素养相当不错, 可文化素养好不等于写诗写得好, 至少萧旭的诗在姜姝看来就是典故与辞藻堆砌, 甚至还有为了合辙合韵而将典故拆得乱七八糟的。

姜姝自幼读着名家诗篇长大, 虽然写诗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但还是颇有几分鉴赏能力的, 萧旭的诗一天好几首的往椒房殿里送，姜姝看了就想伸手按一按自己的人中。然而这件事毕竟因姜姝自己而起, 姜姝也只能认了, 还得让人把这些诗都找个匣子装好佯作珍惜状。

萧旭见姜姝“喜欢”他写给她的诗，心里高兴，写诗的兴头更足了, 还特意翻出了他一贯不用的桃花笺用以给姜姝写诗，姜姝听到这个消息后, 心头一梗，面上却还是要作出欢欢喜喜、不胜娇羞的模样来。

正值十月十六，姜姝的生辰，椒房殿里的夫人娘子们听闻圣人近来爱好给皇后写诗, 纷纷笑了开来。

“圣人爱重娘娘，帝后和睦，乾坤安定，是黎庶之福。”许相之妻虢国夫人姜氏开了口。

“正是如此, 今年风调雨顺，想来是上天庇佑。”郑相之妻荆国夫人接话道。

姜媛长女同郑家小三郎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因着二人年纪都还小，便只是先交换了庚帖和信物，待得之后郑家小三郎入了仕，礼节上头，也要更好看些。郑妍知道自己的胞弟要娶姜姝的外甥女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姜姝作为老来女，在辈分上的确是要占些便宜的。

谢相之妻入秋之后就一直病着，前几天萧晗大婚都没出现，今日也报病缺席了千秋礼，她在亲缘关系上还是姜姝的舅母，姜姝便打发了宛娘带着几样礼品代自己去谢相府上探个病。

新晋的晋王妃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跟传言之中那个气坏了母亲和长嫂的小娘子很不一样，晋王妃跟别的夫人娘子相比虽有些过分活泼直率了，但因着她在礼仪上不曾出错，且又是新嫁娘，大家对她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皇后娘娘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圣人自然心悦之。”晋王妃的声音脆生生的，银铃一般悦耳。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晋王妃这话委实说不上有多好听，姜姝勾了勾唇，想着传言未必为虚，只是这姑娘约莫是收敛了许多。

不等姜姝说话，荆国夫人说话了，她看了晋王妃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是和蔼，“年轻女子如何不貌美，晋王妃大可不必歆羡皇后娘娘的容颜，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老身想啊，晋王定是更爱晋王妃的相貌。”

“这倒是，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姜媛插话，话题就此跑偏，众人开始打趣晋王妃这个新嫁娘了。

姜姝高坐于殿上，看着晋王妃有些慌乱地应付着命妇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只觉得好笑。

宫宴大多相似，但因是自己的生辰，所以姜姝今日兴致要格外好些。

“太子殿下的百日未曾大办，妾原本还想着来皇后娘娘这里讨杯薄酒，不想却是等到了娘娘千秋才得偿所愿。”说话的是姜姝的亲舅母，谢少卿的夫人，安和郡主。

“舅母客气了，我这里也就这点子东西，舅母若是喜欢，带一些回府便是。”姜姝自然是要给自家人脸面的。

“娘娘大方，那妾就先谢过娘娘了。”

有了安和郡主这个首例，紧接着便是一众或位高、或本就与姜姝有故的夫人娘子们开口讨要一些无关紧要的酒水吃食，姜姝正在兴头上，自然是无有不可，通通爽快答应，又让秦树记下各位夫人娘子要的东西，早些备着。

莅阳长公主感恩姜姝晋了她母亲的位分，这个位分其实未必会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好处，但至少面子上要好看些，总不至于姐姐妹妹们的生母最低也是个婕妤，就她的母亲一直都只是个美人，虽说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莅阳长公主有时也会觉得丢了面子。

这时看大家都说得热闹，便寻了个旁人没说过的说：“阿嫂春日里让人送来的缎子甚好，我让人裁了新衣，改天穿来给阿嫂请安可好？”

莅阳长公主一口一个阿嫂，唤得极为亲昵，平阳长公主似笑非笑地斜了坐在自己上首的莅阳长公主一眼，碍于今天是姜姝生辰，更兼她也得了姜姝给的缎子，硬生生地把讽刺莅阳长公主的话给咽了回去。

“那缎子虽是难得，妹妹喜欢就更是难得，椒房殿随时欢迎妹妹过来。”姜姝笑着回应了莅阳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笑盈盈地附和道：“那阿嫂可欢迎我这个妹妹来？”

“自是欢迎的。”

萧晓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不掺和妹妹们的话题，她以前总觉得姜姝是小孩子，现在却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姜姝的心思。这让萧晓分外恼火，公主的傲气她从来不缺，当初被世家拒婚也只觉得是世家不识抬举，如今再看姜姝，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阿姐不尝尝这桂花蜜酿吗？很是清甜可口。”莅阳长公主看着萧晓，轻声道。

“不必了。”萧晓皱了皱眉，口气不大好。

平阳长公主离她俩近，恰好将这一桩官司看得清清楚楚，当下就冷笑一声，“还当是阿爹在的时候呢？甩脸色给谁看呢？”

莅阳长公主安之若素，端着桂花蜜酿小口小口地喝着。

萧晓回头怒瞪平阳长公主，却见平阳长公主眉毛一挑，十分不客气地说：“跟那个殉葬的蠢妇一个样子，但凡稍长点脑子，都不至于是那般下场。”

平阳长公主跟先淑妃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先帝都没能奈何得了平阳长公主，萧晓自然也不能，这若是外间宴席，姐妹二人打起来又如何？公主们的出格事何其多，打一架虽不成体统，但也不算多大点事，可这是皇后千秋，真要闹出什么事来了，问题就大了。

“我阿娘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如此妄言，可有一点皇室公主的风范？！”萧晓硬生生地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

“可别，什么长辈？我的长辈要么姓萧，要么姓许，或是姓姜，姓崔都是使得的，那么个无知蠢货也配做我的长辈？敢问她姓甚名谁？少给她脸上贴金了。”

“阿姐尝尝这道百合甜汤吧，滋味别具一格。”安阳长公主推了下平阳长公主桌案上的一碗甜汤，意图叫停这场争端。

平阳长公主一声冷哼，顺了安阳长公主的意，执了勺子舀甜汤吃，不再跟萧晓说话。

萧晓一口气卡在喉头，咽不下去却也无可奈何。

下面的纠纷，姜姝当然不会不知情，听了莲芯的禀报，姜姝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萧晓从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但凡萧晓聪明一点，她当初都说不出觉得姜姝长得像她弟媳妇这样的话来，原因很简单，姜氏从来就没有把先淑妃母子三人看在眼里过。

姜氏当年会愿意让自家女眷同先淑妃来往不是因为看好先淑妃母子，而是因为不希望先淑妃在先帝面前坏了姜氏的事。姜姝同萧晓和萧晗顶多也就有一点孩童时期一起玩耍的情分罢了，姜氏未曾想过要将自家的小娘子嫁与萧晗，姜姝也未曾想过要违逆家族亲长。先帝在时的所谓金玉良缘，一直都只是先淑妃一系的自以为是，姜氏从未应承过哪怕半句。

姜姝当时不愿入宫，并非像外间传言那般是牵挂萧晗，而是因为姜姝不愿为妾。可王皇后那时还好好地当着皇后，姜姝不愿为妾这话若是脱了口，恐怕会被御史参一本不敬国母，狼子野心。就是这说不出口的理由，导致了坊间传言里一系列的误会。

姜姝怀念的往昔，不是萧晗，而是那个时候的她自己。

姜姝对萧晗的确是有些情意的，可那情意并非旁人嘴里那般更比金坚，不过是年少之时的浅浅心动罢了，早在家中父母明确告诉她，姜氏不可能与先淑妃做亲家的时候，姜姝就将那一星半点的心动从心底挖了出来丢了出去。

姜姝年少时的心动，殁于家族声名，葬于入宫之日。

有些事情，当事人不明说，由着旁人自去分说，便会传出好些故事来。

萧旭在建章殿把急奏都给批复了才到椒房殿来，他一来，席上众人都得起身行礼，萧旭大步走到主座，携了姜姝的手坐下。

“诸卿不必多礼，今日乃皇后千秋，朕来晚了，先自罚一杯罢。”

眼看着今日该给姜姝做面子的人来了，郑妍满意地点了下头，眯起眼睛饮尽了杯中的桂花蜜酿，甚至还心情大好地哼起了幼年时乳母哄她睡觉时哼过的小调。

贤妃朝着郑妍一笑，举杯与她同饮，便听得郑妍抱怨：“可惜不能把旺旺带来。”

贤妃嘴角一抽，扬手一点郑妍的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萧旭的写诗水平参照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