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下完一场大雨后温度依旧没什么改变。
纯狐卿安排好一切，他们就出发。由于这是他第一次安排上路事宜，众人不放心地去检查行李物资，发现纯狐卿居然还安排地还不错？金主出手就是大气，该带的不该带的一应俱全。
出了西寇城，一路往西。
望不见尽头的黄沙，沙土里的蛇蝎毒物，时不时刮起的沙尘暴……
白昼再炎热，到了夜里也是寒凉的。
又是一场沙尘暴过后，天色已黑。
明天就能抵达魔族地界。
离得越近，温度越近。
同时，所有人都发现，白昼变短了。到现在，已成永夜。
恍惚间，好像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种充斥着黑暗与寒冷。
纯狐卿解开骆驼身上的鞍绳，放它们自有。
篝火在他们中间燃烧，跳跃。
程曜在烤一只野兔，眼角余光瞄到纯狐卿把骆驼全放跑，急了：“我靠！狐狸你大爷，把它们放跑了我们怎么回去？！”
纯狐卿轻描淡写道：“魔族有条河通往人间，到时候我们从那离开。”
“那我们为什么不从那进？”
“那条河从魔族到人间是顺流，从人间到魔族是逆流。你打算划船划三年吗？”
“这么神奇吗？”宁野凑了过来，戳戳野兔肉，“翻个面吧，糊了。”
“你饿了？先吃我的？”裴司递过来兔肉。
纯狐卿幽幽飘来一眼。
宁野立刻拒绝：“不用，我还不饿。”
这两人怎么回事？
裴司和程曜不解。
到西寇城之前还好好的，到沙漠后反倒生疏。也不是生疏，这两人怪怪的。怎么怪，说不出来。
程曜咀嚼烤得梆硬的野兔肉，感觉在嚼炭。
裴司也吃着自己烤的兔肉。
这三只沙漠兔子是宁野猎来的，不知是不是靠近魔族的原因，个头大又肥，和干粮一块吃倒是足够了。
趁着宁野吃完整理行装，裴司见纯狐卿不在，凑到宁野身边道谢：“阿野，谢谢。”
说的是他表妹那件事。
宁野倒觉得没什么：“没事，都是朋友。诶，今晚记得穿上纯狐卿弄来的衣服，我发现他们的东西还挺防寒。”
魔族是什么样他们没见过。
但只剩一日路程。
永夜与极寒充斥在这片地方，那么魔族里头应该也差不多。它们现世不过百年，做不到像妖族那样支楞起那么大的结界，保证恒温。纯狐卿不知从哪弄来的衣服里全是毛毛，更是应证了宁野的猜想。
她猜的不错。
当四人站在黑漆漆的沙地前望着前方。
漆黑的城门上处处结有冰霜。参次不齐的建筑由各种元素堆砌而成，背靠一座黑色大山，黑色雾气弥漫，看不清里边的细节。寒风吹过，裹挟着一丝臭气。
他们不从正门进去，而是从小门处。
魔族中亦有妖族行走其中，贩卖给高级魔族一些商品，这是妖族明令禁止的，却挡不住钱财交易。
纯狐卿到这个地方如同进自己家，大摇大摆放出狐耳尾巴，他们跟在他身后像是随从。
随从就随从吧……
总比没命要好……
地面结冰，不是有寒气冒出。入了小门，两旁是黑色虬结的树，绵延成围墙。绿紫荧光从罅隙里飘出，萦绕在他们周围。随着他们深入，倒是越来越少。
宁野瞧着那些荧光像是某种变异的鬼火。
走了半盏茶，终于走出围墙。
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一处高地，左边是他们在城外看到的黑色高山山脚下，无边无际的黑色城镇密密麻麻分布在栅栏底下，竟是块盆底。一处由高山上流淌而下的黑水河流蜿蜒着将山与城镇隔绝，一点天光撒在水面，波光粼粼。如在墨水上撒下银箔。
这里处处都是漆黑的，不同层次的黑。他们走过大桥，桥下就是那条黑水河，然后一路往下，沿着阶梯到达真正的魔族区。
周围不再寂静无声。
宁野曾遇过的由人类残肢断臂组成的无智魔族像狗，像猫，像耗子般穿行过他们脚边。此处好像黑色版贫民窟，偏偏建得很高，像是一堆黑色垃圾建造的房屋。
四周没有灯，往前走出十几米街道上空才飘着一盏破破烂烂的灯笼。
纯狐卿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房门前。
三声轻，三声重。
等了一会，才听到里面有类似脚步声的响动。
黑色屋门打开。
从里探出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黄色眼睛在门内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拉开门栓的声音。
烛光跳动。
他们看到了门内的情形。
一只银黑狐满脸谄媚，搓着爪子说：“少主，您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四人进屋发现内部装修矮小/逼/仄，因着色调浅用的是原木所以显得宽敞些，周围架子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彩色小东西。
当初在妖族入住客栈也是这样，到处灯火通明，不论是什么妖都喜欢把自己的屋子里装点得五彩缤纷。到了魔族，原来也不例外。
纯狐卿开门见山，把一锭金子丢在桌上，还放下了一个像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少废话，钱和内丹，买我要的消息。”
“哎哟我滴个祖宗，咱两家是亲戚，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银黑狐嘴上这么说，毛茸茸的爪子已经忍不住往金子那伸。
“收下吧。”纯狐卿甩开外袍，正要落座，动作却一顿，“你这，干净吧？”
狐族中，银黑狐出名的邋遢。他都不爱去黑狐那做客。
“纯狐少主放心，自接到消息您要来，小的已经上上下下把这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他这才稍微放心坐下，一转头，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坐？”
三人这才坐下。
“我要的消息呢？打听到了吗？”
“少主，打听到了。三颗都在魔族！”
正当众人以为这次任务能简单完成时，银黑狐将一张纸放在桌上。
上面列着拥有宝物三个魔族的信息。
只看一眼，就觉得头疼。
原以为能简单完成的任务，宁野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四颗脑袋凑到一处去看。
魔族甲乙丙三魔，两男一女，附有画像。
男的相貌丑陋，不知是从哪捡来的人皮，怪模怪样的。女的倒是漂亮，但备注是：爱好杀人。再看她那张艳丽的脸蛋，就觉得没那么好看了……
三魔族共同点被朱红色笔标注出来：好色。
三人看完大致信息，默默瞥向纯狐卿。
银黑狐也忍不住瞄向自家少主。
“……”纯狐卿忍了忍，“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程曜裴司又看向宁野。
宁野顶住压力，尴尬地笑：“这次……苦了你了……”
“你们想干嘛？先说好，我不卖色！”纯狐卿干脆利落拒绝。
队里两个女人又望向裴司。
“他是人类……”银黑狐忍不住开口，“万一亲嘴上榻衣服一脱，不好解释啊。”
裴司：“……对不起，我觉得我不行。”
两男一女……
哪怕是女魔族，他也遭不住啊！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皆是由狐族弄来的，妖气包裹下，人类气息不明显，但要是脱了衣服。
这不等于给魔族送菜吗！
还是洗干净的那种。
纯狐卿眉头紧锁：“你怎么早不说，我还能从狐族弄来几个貌美的。”
银黑狐挠挠脑袋：“我还以为少主你要亲自上，更何况，咱家狐族那些狐狸，哪个比得上您呐。”
“少拍马屁！”纯狐卿因为自己这张脸没收到多少正面回馈不说，凑近揩油的不少。现在居然要沦落到卖色，想都不要想！
何况……
自己喜欢的人还在这呢。
纯狐卿略带幽怨委屈地扫一眼宁野，像要被负心郎逼良为娼的良家少男。
接收到信号的宁野：？
干嘛这样看她？！她没逼着他去卖屁股吧？
银黑狐为难道：“少主，是真没办法，前些日子他们这些魔族去我们那参加了花魁大赛，普通货色现在真没法弄。”
黑狐说完，去架子上掏出一本画谱图录，封面上五个大字：妖族花魁录。
众人翻开第一页就被惊住。
那花魁不是平面的，只要注入点气息，画上的妖族就跟活过来似的，立在图纸上跳舞，跟个立体小人似的。
一连翻开二十页，从二十名开外到第一名，画像中的妖族面容愈发精致，无一处不美，连脚趾甲盖都好看。第一名的孔雀族还刻意放出自己五颜六色的尾巴，当作衣裙，模仿飞天舞女跃上半空再落入纸上，妖娆又不失优雅。
三人没见过这种玩意，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七嘴八舌给图录里的妖族投票。
见他们看得津津有味，银黑狐再次拿来一本美妖录。
“这两本都是魔族时下卖得最火的图录，少主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您了。”
纯狐卿满脸嫌弃地去翻，当看到上面似是精/斑的玩意恶心地直接拿茶洗手：“这是什么！”
银黑狐怪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本书卖脱销了，是我从魔族手里买来的。可能，咳，看得兴起吧。”
“……”纯狐卿头一回想砍了自己的手。
裴司身为男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脸红地不敢去碰。
程曜直接拿过来，哗啦啦地翻：“有什么嘛！洗手不就……咦，呕……”
她脏了！
指尖正好翻到最后一页，按到还未干涸的液体上……
程曜尖叫一声，拿起水壶给自己冲水。
宁野趁书还没翻页，拔出匕首把被液体浸透的那页书角钉在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
上书：第一美妖。
立体小人站在纸上，面容模糊不清。穿着一袭白衣，背后却有九条尾巴。他步态轻盈灵动，一举一动充满上位者的倨傲疏离，仪态仙风雅致。为防止让人看清，出书者还画了云雾，萦绕在仙人周身。
这画像脚下，还有一行字。
青春没有售价，渎仙就在当下。
“……”
纯狐卿直接掀桌，怒吼道：“给我把这出书的查出来！我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