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在此刻发生，扶忧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海底之中也出出现铺天盖地般的狂风。她险些都快被风吹得站不稳了，自从失去视觉之后，她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此刻的她，能听见百里之外传来的鸣叫。

声音凄惨悠长。

若是在人族，百里之外可能得走上了几天，但是若对象是神兽的话，它可能下一秒就能到达此处。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这也是你们为我制定的一环吗？”扶忧问道。

“不是。”寻竹回答道。

“不好，是黑鳞鲛人。”裴止神色慌张，素日里一贯冷静的他，此刻就连声音也变得慌乱起来。他一手拉住寻竹，一手拉住扶忧，“我们得尽快出海。”

“其他人呢？”扶忧的心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少年身形修长，面上永远带着温暖的笑容。他就那么在记忆之中，注视着她，眼神之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裴止说道。

“不行，必须带上顾苍微，他很重要。”开口的人不是扶忧而是寻竹。

扶忧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苍微能活着。

裴止带着扶忧很快出了海，寻竹则去寻找顾苍微和君长临。

若不是君长临那个家伙与她定下契约，同生共死，她一定会让他死在羲和国之中。

扶忧和裴止站在距离海岸最近的一座山上。山上有一块凸出来的山石，可以完整地，毫无遮挡地看到整个海面。

血腥味，海腥味，以及动物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海底之中传来轰鸣声，嘶吼声，求救声，恐惧的叫喊声。

扶忧此刻无比清醒自己看不见，不然面对着万丈高空，她一定会吓得腿软。

“什么是黑鳞鲛人？”她问道。

“黑鳞鲛人是鲛人的一种，他全身都有着黑色的肉鳞，长相狰狞可怖，最大的爱好就是吞噬血肉。龙族的先辈们历代镇压着他，不让他出来为祸人间。现如今龙族几近绝后，我也不敢贸然前往。今日，就是他破开封印的日子。”裴止回答道，但是他的语气之中没有任何担忧的意味。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想必你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吧。”扶忧说道。等黑鳞鲛人将羲和国的鲛人杀尽，那么他定然筋疲力竭，若是那时再入海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就能够事半功倍。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多时，寻竹带着顾苍微和君长临出来了。三人的身上均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君长临的伤最明显，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君长临身上的血腥味最重。

“阿忧。”顾苍微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拉住扶忧的手，将她里里外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个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你受伤了。”扶忧说道。面前这个人，为了她交换自己的记忆和气运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管是出于情爱，亦或者是有其他目的。她终究是欠了他。

之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还能坦然地面对他，他们之间的感情纯粹不掺杂任何一丝其他的感情。现在，她能够明显察觉到，她对顾苍微的感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真实身份就连寻竹都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如此。

“怎么了？不舒服了吗？”顾苍微体贴地问道。

扶忧摇了摇头，她现在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他们呢？”扶忧问道。

“死了。”

“他们不是仙吗？”

“曾经是。”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海底传出的声音渐渐减少，直到最后已经消失。存在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以及，被异常声响吸引的人族的士兵。

“殿下！！！”卫锦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无尽的悲鸣，就像是失去了幼鸟的鸣叫。

随之而来的士兵放下武器的声音。

“有人入海了。”寻竹说道。

“是卫锦。”顾苍微说道，“他要做什么？”

卫锦毫不犹豫地走入海中，起先海水只到他的小腿，而后是大腿，腹部，最后到达了胸膛。海水拍打在他的身上，渐渐地也有海水浸入他的口鼻之中。

最后的最后，他消失在了海面。

自此，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就在下一刻，黑鳞鲛人叼着卫锦的尸体冲出海面。

非常强烈的灵力波动。

扶忧的眼中开始出现画面，她眨了眨眼睛，终于能够看清了。只是，入目便是卫锦被黑鳞鲛人咬成两截的身子。海面之上飘着一些血红色的肉沫，她好不花怀疑，那就是卫锦的血肉。

五感没有衰退，扶忧能听见黑鳞鲛人撕咬卫锦皮肉的声音，以及嚼碎他骨头的嘎嘣声。岸上的士兵已经重新拾起了武器，严阵以待。

他们的目光之中全是警惕和戒备。他们应该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东西，竟然能够将人直接撕裂成两半。

但他们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是用自己的血肉砌成一堵肉墙。

“不能让他祸害百姓！！！”

......

“救还是不救？”寻竹开口问道，她的目光转向裴止，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直到现在，扶忧仍然想不通，为何不能将楚忆水他们也带出来。明明寻竹有这个能力，但是她放弃了他们。

裴止继续说道：“不救。”

“为什么？”顾苍微问道。

裴止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视线转向寻竹，“我们平等地厌恶一切人族和仙族。仙族傲慢自大，罔顾疾苦，只顾自己寻乐。整日沉迷情情爱爱。人族自私自利，诡计多端，他们只有无止尽的索取。偏偏天道赋予他们转世轮回的能力，真是可笑。”

通过这样一番话，扶忧终于明白了寻竹和裴止不救楚忆水他们的原因了。

“要不是仙族那群人，时凝又怎么会死？”寻竹忿忿地说道。直至今日，她还能想起时凝死的时候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致和希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仙族。

扶忧原本是打算作壁上观，但是她的脑海之中进行了非同寻常激烈的斗争。

“神爱世人，你得去救他们。”一个声音说道。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难道每个都要救吗？”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

两个声音争论了许久，这两个声音都是她内心的声音。但是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更快地尊崇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选择。

她脚尖一点，飞入空中。此刻的她，被一股强烈而温暖的情绪包裹着，她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她的身后似乎有十个大手正在支撑着她。

她裙摆飞舞，额间闪出一道道金光，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女出现在海面之上。她在海水之上，入履平地。她阻隔了黑鳞鲛人上岸的进程，她的每一个步伐都坚定而有力。

金光笼罩了她，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混乱无序，刺得人睁不开眼。而后，渐渐平息，在扶忧的身后显现出了一朵莲花模样。

“是神域的图腾！”寻竹激动地说道。

扶忧在原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海之中多了一股汹涌的，纯净的，势不可挡的力量。它们极致的纯粹，干净，带着一丝霸道的蛮横。以势不可挡之力占据了她的灵海。

符灵：恭喜主人，已经能够对苍生心生怜悯了。

扶忧的这具身体并不能承受如此磅礴的力量，那些神力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爆体而亡。

她双手结印，手指翻飞间海水已经筑城一堵圆柱形高墙，将黑鳞鲛人困在中间。鲛人生性属水，自然也不会怕水。扶忧所制水笼反倒成为了他的玩具。

“就凭你，也肖像困住本座？”他猖狂肆意地说道，语气里满是不屑。只是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围绕着他的水柱全都变成了火柱，并且带着天雷的力量。

一旁的寻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是秩序，是法则。”

水火不相容，扶忧不仅让他们相容，甚至将水炼化成了火。并且，火中还有雷元素。要知道，在法则之下，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而她，做了出超出法则以外的事情，甚至与法则相悖。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是最后一个神的力量吗？”裴止难以置信地问道。

黑鳞鲛人为霸一方，多年来龙族都未能将其真正消灭，而只能将他封印。但是在神的面前，他的那些伎俩是不够看的。

若是万年前上古神愿意出手，不过一秒他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现在的扶忧，虽然不能完全地使用神力，但是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她穿过火墙，看着面前丑陋无比的黑鳞鲛人。

“你杀了很多人。”她说道。

“那又如何？这都是他们欠我的。”黑鳞鲛人十分忌惮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小姑娘。她使用神力似乎还不太熟练，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杀死。

他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脑袋便已经被扶忧捏爆了。

方才那一击，她使出了全力，就是为了一击毙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