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山脚摇旗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地都开始颤抖，树叶簌簌地往下掉，月亮也渐渐变成了红色。远方的海面上，传来一道道凄凉的声音，似实在控诉着什么。

“什么声音？”顾苍微捂住耳朵，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个声音在渐渐地蛊惑着他，让他的神智开始模糊起来。大概是他体内有龙丹的缘故，那声音成效甚微。

扶忧和楚忆水失了神智，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二人脚步虚浮，双目无神，四肢僵硬，分明就是被那道奇怪的声音控制了。

顾苍微着急地去拉扶忧的手，但被她一把甩开。

尽管二人在这段时间经历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也只不过是两人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遇到这种来路不明，神秘莫测的氏族也不可奈何。

易水很快发现了那声音的来源，海的东方。

“是鲛人。”

相传，鲛人为龙的后裔，生活在东边的深海之中，平日里几乎不会来到地面。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深海中，守护着娲皇留下的天机镜。但倘若是鲛人出世，那就意味着鲛人要来陆地娶亲了。

鲛人往往是族内通婚，取外族女子的稀罕事哪怕是一万年恐怕也遇不到一桩。倒还真是巧了，他们一来就叫他们遇上了。

“跟上去。”易水朝着顾苍微说道。

借着朦胧的月色，顾苍微看清了山脚下的场景。

山脚之下驻扎着训练有素的军队，火把将海面映成了红色。海岸线上，有一排士兵用身体砌成肉墙防止被迷惑的女子进入海中。起初一切平安无事，渐渐的附近渔村的女子都来了此处。

士兵们拦住这些女子自然是不用费什么功夫的，但身为龙族后裔的鲛人的歌声岂是这么好对付的。那些女子迟迟不能进入海中，便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而后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了海边的礁石。

最开始只有一两个女子不受控制地自尽，但是随着鲛人的歌声越来越悠长，越来越多的女子撞向礁石，海水被染成了红色。

那些女子的家人也赶了过来，抱着孩子的尸体嚎啕大哭，而后竟开始蛮不讲理地李胜斥责士兵。

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杵着拐杖就打向海岸的士兵。那士兵一时没注意，躲闪不及，头破血流。

可那白发老太依旧不依不饶，她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看着扶忧和楚忆水就要走到海边了，顾苍微紧急将二人打晕。易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但是此刻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易水留下照看二人，顾苍微变幻成了一只纯白的海鸟，飞到了那老太太的身边，这次他听清楚了老太太的话。

“你还我儿媳！”她边说边挥舞着拐杖向士兵身上砸去，那士兵仍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任凭她这么打着。

顾苍微看着热闹，有一个男子突然闯了过来，差点踩了他一脚。他连忙扑闪着翅膀飞到礁石上，防止被误伤。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他的打扮，听他的语气，他好像是这里的老大。他指挥着其余的士兵围住礁石，那些失了智的女子便只能往他们身上撞。那些女子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但苦了那些士兵被前后夹击。

身前是卯足了劲朝着他们撞的女子，身后是坚硬的礁石。已经有士兵的后背被摩擦地血淋淋了，但他们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军爷，你看我娘子死了，这可是我娘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朝廷派你们驻守此地不就是要保护她们的安全吗？我娘子会死全都是因为你们办事不利。”那老妇人的儿子看着文质彬彬，但是说出来的话蛮不讲理。

那为首的将军看着面向憨厚，不是很会说话的样子。他一个劲地安抚着面前的母子，“我们会向朝廷禀报的，你们再等等。”

那老夫人叉着腰，唾沫横飞，“再等等，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简直是蛮不讲理。

顾苍微不禁想到若是扶忧面临这样的场景她会怎么做呢？

她或许会直接了解了面前的这对母子。

而后顾苍微竟真的开始思考起来，是一剑封喉呢还是一掌碎首呢。

那男子眼看要钱不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泼打滚。

顾苍微颇有些新奇，他飞到那男子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实在是新鲜。

“哪来的死鸟，滚开。”那男子耍无奈的同时还不忘挥手驱赶他。

顾苍微飞身上前，发泄似地挠花了他的脸。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顾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飞回到了礁石之上。

这下那男子也顾不得要钱了，爬起来便想要追赶他，“死鸟，敢划你爷爷的脸，看我不把你抓回去红烧了。”

他笨拙地想要爬上礁石，奈何身体太弱，爬到一半就上不去了。顾苍微也趁机去啄他的头，然后盘旋在海面之上。

这时来了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他并未身着军装，面容清雅，腰间挂着禁步，头上头上绑着两根白色的丝线。

他身材也不如那位将军身材魁梧，甚至矮了一个头。但就是这样的人，狠厉果决，他抽出那将军的佩剑一刀插在了那老妇人的脑门上。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闭上了。

他挠了挠耳朵，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把那些闹事的都给我杀了。”

听着她的声音，顾苍微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个女人。

“殿下，这样不太好吧。”那将军将头低过那女子的头，朝着她说道。

“这是命令。”

“是。”

那将军开始着手清理那些趁机前来闹事的人。之前军中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混进来一群人，第二日他们清点的时候，总会有丢失的东西。最开始是粮食，然后是衣衫，甚至到后来的兵器。

那女子看着将军的身影不满地嘟哝着嘴，“优柔寡断。”

那些来闹事的人见了他们动了真格，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要了，拔腿就跑。甚至有人趁着混乱，扒掉了神志不清的女子的衣衫。礁石丛的后面甚至有几具赤裸的尸体。

那女子给他们披上了衣衫，而后就地焚烧。

一阵大风袭来，卷起了火苗，也卷起了她们的骨灰，最终飘香了海里。远方的海面之上，散出一丝丝亮光，鲛人的歌声也在这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女子走进了营帐，顾苍微也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殿下，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恐怕您会失了民心。”那将军苦口婆心地说道。殿下是他见过的最智勇双全的人，她的那些皇兄一个都比不上她。

“我公冶思云从来没有想得到过民心。卫锦，你以为本殿下做的这些事是想去夺那个位置？若是你欲夺从龙之功，还是不要在本殿的身上费工夫了。”公冶思云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

卫锦一直都知道，思云殿下所作的一切并不是因为觊觎那个位置，他追随殿下也从来不是因为想要至高无上的荣耀，而是因为她需要他，而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说罢，这一带的海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冶思云问道。

“好像是鲛人作祟，我们拿他并没有办法，所以只能阻止那些年轻的女子。”

公冶思云用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着。她今日见了那场面，那惨状实在是令人发指。不管是那些女子，还是军中的士兵，都相当于受了无妄之灾。

士兵们平日的吃穿用度全用的她的私库，生活也不算太过艰难。只是这里的太过潮湿，草药不易保存，而他们又对此处不甚熟悉，更不知在何处有草药。若是受了极重的伤，恐怕难以治愈。

她刚刚观察到每个士兵的身上都有伤口，这也不禁让她开始忧心起来。

而后两人又交谈了一阵，顾苍微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就离开了。

易水看着归来的顾苍微问道：“可有打听到什么信息。”

“这鲛人的歌声好像是两个月之前出现的，引得周围渔村的女子正向投海。而那些女子的年龄都在十六到二十二岁。那些则是驻守在此地保卫的士兵，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惹得一身骚。”顾苍微说道。

易水敛了下眼神，两个月。

怎会如此之久？

“今晚是月圆之夜，鲛人或许会上岸，我们混入人群之中。”易水说道。

如果能趁此机会进入羲和国，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刹那，扶忧和楚忆水才醒了过来。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顾苍微，“我这是怎么了？”

“你们昨夜被鲛人的歌声控制了。”

“鲛人？”

“准确地来说是羲和国的鲛人。羲和国的鲛人并不同于其他海域的鲛人，他们一生只认定一位伴侣，哪怕对方投胎转世他也会至死不渝地寻找，直到最后一刻。”易水补充道。

符灵冒了出来：鲛人的寿命是相当的，也不会生老病死，如果鲛人这样做那就代表着他的伴侣是人族。而且据我所知，跟人族交合的鲛人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