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郭导？知道，但今晚大概率去不了。嗯，我的戏先找人顶一下吧……明天联排，我尽量。好。”
放下手机，邵予疲惫地捏了捏山根，除却长时间看屏幕背台词导致的疲倦，更多的是心累。
他闭闭眼，觉得有点头晕眼花。
从昨天的时候郭导就问过他能不能参加话剧的彩排，但因为一些原因，邵予都推脱了，想到自己被困在这栋大楼里哪也去不得，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邵予将视线转向门外，想舒缓一下眼疲劳，目光从远处的停车场转到近处的行人，最后被一辆急刹在门口的外卖电驴拦截。
这个点送来，不知道是奶茶呢，还是奶茶呢？
邵予想起秦莱的歪理，说什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轻笑一下，站起身。
按照规定，上班时间外卖员是不能进来公司送餐的，昨天上岗的时候，他见保安管理条例里有写这一条。
邵予从侧门走出去，还没等开口，外卖小哥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问他这是不是华腾集团的大楼。
邵予顿了下，“是。”
“那就行，我还以为我送错地方了，你们这栋楼怎么连个牌子都没有啊？”外卖小哥抹把汗，这才顾得上打量了邵予一圈，紧接着眉头就拧成一团，难以置信道：“你是这的保安？”
邵予一挑眉，想起那个厚脸皮的实习生来。
“怎么？”
“没怎么没怎么！”小哥连连摆手，笑得憨态可掬：“就是，我看哥们儿你做保安有点浪费资源了……”
这话说的。
邵予难免觉得有点讨厌，问他：“你来送餐的？”
“当然，你看我这身衣服。”外卖小哥揪起身上的黄色短袖给他看，又问：“小哥，你们这楼，我应该进不去吧？”
邵予点头，“嗯。”
“那怎么整？”小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问能不能把餐放到门外，“我已经跟顾客说了，他马上下来拿。”
邵予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觉得外卖随便放这影响公司形象，略沉吟一下，叫他把外卖交给自己。
“我拿进去，等会儿叫他到我那拿。”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哥嘿嘿一笑，把外卖交到他手里，临走前又嘱咐道：“里面是一份粥，哥们儿你可小心轻拿，不然要扣钱的！”
邵予比了个手势示意知道了，转身拎着一兜外卖进了大楼。
大热天的喝粥，这人也挺有意思。
邵予把外卖放到便民服务台后面，忍住探究这位大神外卖信息的欲望，回到位置上闭目养神。
约摸两分钟之后，一道年轻的男声从大楼更深处传来。
邵予太阳穴一跳，惊骇地睁开眼。
是秦莱。
邵予深吸口气，被堆叠而来的无力和麻烦搞得上头，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跑上跑下的做什么。
奔向幸福生活？真是服了！
秦莱脸色有点不大好看，被胃痛折磨了二十分钟，如今脸上血色已然退了大半。
开门禁的接待员见他如此，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中午吃坏肚子了可能。”
秦莱摆摆手，瞧见邵予的瞬间下意识挺了挺腰，抬手搓搓脸颊，让皮肤添了几分红润。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仪态肯定没法跟身体无恙的时候相比，所以干脆切换成吊儿郎当的状态，一屁股坐进邵予对面的沙发里，微笑道：“又见面了，帅哥。”
邵予看着他，没说话。
秦莱晃晃手机，“我的外卖是在你这里吗？”
邵予一脸坦然，“没有。”
“没有？不能吧。”秦莱按住胃，强打起精神让自己保持着微笑，“外卖小哥都跟我说了，把我的粥给了一楼的保安。”他四下望了望，“好像就是你了吧。”
“他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秦莱疼得龇了下嘴，看起来像是对他非常无语，邵予眉宇间恶劣地冒出点笑意。
秦莱不想跟他做这些无聊的口舌之争，突然觉得这位crush让他有一点点的讨厌，他强忍着胃部的痉挛，来到迎宾台前，问她自己的外卖到底在哪里。
接待员小姐说自己没注意。
“好吧，谢谢。”
秦莱没辙了，耐心也已然到了极限。
他停在距离邵予两步远的地方，虽疼得弓着腰，但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冷冷盯着邵予，“我最后问一遍，我的外卖是在你那吧？”
感受到他的威胁，邵予的表情发生了一丁点的变化。
秦莱看他的样子，觉得他是要跟自己杠上。
他气得眼前有点发黑，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打。
邵予心中泛起一些好奇，想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会有什么样的解决方法，目光略带玩味地游移在秦莱脸上，忽然发现他虽然算不上非常帅气，五官拼凑在一起却给人一种独特的气质。
从小成长在优渥的环境中，邵予见过许多美人，后来加入话剧团后更是身边美女帅哥环簇，但秦莱的气质确实独一份，像厚实的丝绸面料，温软，并且不会让人忽视他的光芒，在显露出攻击性的时候，也会让人却步。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脸色格外苍白，倔强中隐隐透着几分怜惜。
秦莱还在叽里咕噜打着电话。
十秒钟后，他把手机怼到了邵予脸上。
邵予拧眉后退，“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先前那个外卖小哥的咆哮：“哥们！你不是说把外卖交给你就可以了吗！你不要害我啊！丢了单我要赔的！”
邵予闭了闭眼。
那头还在持续咆哮：“大哥！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我都是小老百姓，我是要吃饭的啊！”
邵予彻底服了，他凑近秦莱的手，终于找到机会插进去话：“你这单没丢，这边我来处理。”说罢，直接把电话挂了。
秦莱挑了下眉。
邵予站起身，大步走向了便民服务站。
秦莱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屏幕上留下的半个指纹发呆。
过了一小会儿，邵予拎着外卖走来了。
秦莱虚弱地伸手接过来，睁开含着水光的眼睛恳求他：“你能帮我接一杯温水吗？”
邵予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犹疑。
秦莱叹口气，慢慢解开了外卖袋，从里头拿出来一盒胃药。
邵予眉头一挑，总算明白了他先前的不对劲，心头难免有些愧疚，转身去给他倒水。
“给。”他把纸杯放到小桌上，语气多有缓和。
“谢谢。”
秦莱痛苦地轻吟一声，拿起水，心中有些跳跳糖一样的欢快，但很快这些欢快的因子很快被疼痛盖住了风头，直到温热的水将药丸吞下肚，方觉得舒服了一些。
邵予站在旁边，瞧着他吞下药。
秦莱吃完止疼药，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包胃泰，拆开洒进剩下的半杯水里。
这些水不是很热，药粉在里头化不开，邵予沉默着，又去给他添了半杯开水。
秦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拆出热粥，用勺子舀着吹凉。
过了一会儿，胃里头总算舒服些了，秦莱重新恢复了精神，见邵予不停划拉着屏幕，忍不住又开始撩闲：“帅哥，你是在看小说吗？”
邵予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继续滑。
“这小说这么好看吗？好看到你都顾不上理我一下，能不能告诉我这本书的书名，回头我也拜读一下。”
真是有够聒噪的。
邵予深吸口气，放下了手机。
“你又舒服了是吧？”
“和你聊天会更舒服。”邵予嘿嘿一笑，“帅哥，你看我们既然这么有缘，所以今天，我能不能……”
“不能。”
秦莱啧，“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邵予淡漠地看着他，“其实我非常不理解，你这么费劲了心思来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话说得有点不留情面，话里话外明摆着对秦莱的态度只有拒绝，秦莱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如果早五年前，他或许会被这些话给吓退，但他已经长大了很多，脸皮也厚了不是一星半点，邵予这么嫌弃他，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倔强地吸口气，手肘压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抬眼对上邵予的目光。
“我图什么，难道不明显吗？”他目光轻轻往邵予胸腹部荡了一下，暧昧道：“你不喜欢女生，对吧，我能看出来。”
邵予仰靠到沙发背上，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那又如何，我对你不感兴趣。”
“可我对你感兴趣，而且是非常感兴趣。”秦莱撇撇嘴，“所以如果可以，你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惹你讨厌了吗？我改。”
“不需要。”邵予站起身，“你改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喜欢。”
说罢，他抬腿就走。
秦莱慌张地叫住他，脑中复盘之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简直愚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那段时间就跟没有了智商一样。
他挫败地叹息，觉得或许等清醒一下再说会更好。
邵予见他不语，也不再等候，握着手机走去了对面的便民服务台。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员工门后，只留下没关严的门板还在轻轻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