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事实证明，昨天接了刘姐一根巧克力条，今天秦莱便临危受命被交付了一项重大任务。
“这是省商务.厅的进口贴息申报通知，你仔细阅读一下，然后把要申报的材料都告诉我。”刘姐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紧接着秦莱的手机就叮叮当当响起来，“咱们要尽快把这些材料整理出来，千万不能错过申报时间知道吗？”
秦莱一看手机上四五份文件传送过来，心知接下来起码一周估计都要脱不开身了，但面上仍是勤勤恳恳，点头道：“好的姐，我知道了。”
“抓紧时间啊，可千万别拖。”
“好的，那我现在就回去看。”
“去吧。”
秦莱从刘姐办公室出来，深吸口气，被“昨天闲出屁今天就当驴”的反差震得有点两眼发黑，他在回工位的路上瞥了眼魏纯，见她屏幕上正显示着什么单证，想来也是被同事拽去帮忙了。
秦莱把文件统一传到电脑上，点开来一行一行仔细地看，因为不熟悉公司的业务，所以记录时更加小心，等整理好所需材料的单子后，已经中午快下班了。
好在刘姐还没走，秦莱赶在下班前去了办公室一趟，跟她说名单已经整理好了。
“放这吧。”刘姐正在补妆，抿着口红低头瞧了一眼，“行，你先去吃饭吧，下午回来咱们再一块整理。”
这个点送来刚刚好，既不会过分被挑毛病，又不会把时间拉太长让人觉得拖拉，秦莱也算松了口气，退出去叫上魏纯一起吃饭。
公司食堂的饭菜非常美味，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秦莱傻呵呵地乐起来，为即将得到的犒劳感到幸福。
俩人在食堂角落找了个位置，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秦莱口才好，三说两说就把话题拐到邵予身上去：“你说咱们公司食堂，是只要有卡就能来吃吗？”
“是的吧，我上午的时候听旁边人聊天，说什么带审计的人在食堂随便吃一顿，好像是这么说的来着。”
“哦。”秦莱抿口汤，跟她推荐说这个汤不错，“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对了，刚才咱们坐电梯下来，我瞧着在这吃饭的都是楼上办公室里的人，但是怎么没见一楼大厅里前台接待和保安什么的上来吃？”
“可能他们下班时间跟咱们不一样吧。”魏纯耸耸肩，问他那碗汤是在哪里盛的。
“在放着水果的桌子旁边，勺子有点烫，你当心别烫着手。”
“好。”
魏纯走后，秦莱思考着她说的话，觉得有几分可能，于是等魏纯回来，他便借口说自己想出去逛逛附近，离开餐厅下了楼。
华腾的餐厅在三楼，秦莱没走电梯。
当他推开一楼楼梯间门的时候，邵予的背影正正好嵌在大厅正中，正午璀璨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洒进来，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秦莱看了看时间，比自己下班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看来魏纯真说对了。
秦莱对着手机确认一下形象，揉揉溜圆的肚子，下定决心拔腿就往门禁那跑，边跑边喊：“等一下！”
邵予正在看手机，闻声下意识转过身，眉头微微蹙着。
“帅哥！”秦莱举起手，“可以帮我开一下门禁吗？”他搬出与之前同样的话术：“我是实习生，没有权限。”
邵予眯起眼睛，对他这接二连三的搭讪感到厌烦，嘴巴张了张，就要拒绝。
但秦莱早就料到这一出，率先就把退路给堵死了。
“我有要紧事，你帮我开一下嘛。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公司内部不团结呢，到时候领导脸上多没面子啊。”
这话说的委婉，但邵予知道他的潜台词：你要是不帮我，当心我转头跟你领导告状！
他脸上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一丝鄙夷，权衡两秒，折回去拿了门禁卡给他打开。
“谢谢你。”秦莱蹦跶着从门禁里出来，冲邵予眨巴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帅哥，你现在是要去吃午饭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邵予嘴上毫不留情，手上的动作却很轻。
门禁卡落回迎宾台，丝毫没有发出声音来影响到接待员趴桌上午休。
秦莱注意到他的动作，意识到邵予内心其实并不似表面那般冷漠，好感度的进度条登时打了鸡血版疯狂加一加一。
他深吸口气克制了一下嘴角，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吃午饭的对吧？”
邵予闭了闭眼，“你不是有要紧事吗，不赶紧去办事，跟我扯什么闲篇？”
“我也还没吃午饭呢，咱们一起吧。”
“没兴趣。”
“没关系，吃一顿就有兴趣了。”
邵予被他这无耻的劲头搞得有点无语，笑了一下道：“理由呢？”
“你刚才帮我解了门禁，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秦莱眉毛一扬，说得极其理所应当。
邵予也反应过来了，一双眼睛忽的眯起，“所以你的要紧事，不会是……”
“是的。”秦莱大方地承认了，眉宇间不乏洋洋得意，“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跟你一起吃饭。”
真是有够无耻的。
邵予简直给气笑了，但是话到这份上，他倒还真的有点好奇秦莱还能搞出什么花招来，毕竟这人脑回路确实稀奇得可以，也挺新鲜的。
他敛起深邃的眸光，答应下来，“行吧，反正一顿午饭而已。”他旋过身，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缠上了？
真是……
不过邵予并不打算去逃避这个问题，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邵予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不少，在戏本子里听过、亲身参演的蹊跷事也有的是，他自诩无坚不摧，像秦莱这样靠厚脸皮博出彩的类型，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考虑到外面天热，邵予选了离公司比较近的一家餐厅，步行走过去只用五分钟。更重要的是，这家餐厅的菜品不错，价位也适中，最适合让秦莱这样初入社会没有积蓄、但又野心勃勃的小社畜放松警惕。
邵予在这家餐厅吃过很多次，跟老板比较熟了，他熟稔地点了一份意面和汤，下巴比比桌上的菜单，示意秦莱自己点菜。
秦莱见邵予和老板这么相熟，心里隐隐有点打鼓，觉得邵予没憋好屁。
他强装镇定翻开菜单，瞥见价格之后暗暗松了口气，点了一份图片看起来最有食欲的牛排。
“要喝点什么吗？”邵予抱着双臂，下巴微扬，满脸的桀骜与探究，“这里的橙汁和酸奶很不错。”
“那就两杯酸奶吧，怎么样？”
秦莱象征性用眼神请示了邵予一下，请服务员尽快上菜。
服务员重复了一遍菜品，确认无误后，抱着菜单离开了。
邵予一动不动地盯着秦莱，毫不介意地同他的视线对在一起。秦莱眼睛里的迷恋与狂热如有实质，他心底生出浓重的嫌恶，不加掩饰地释放着自己对他的抵触。
他虽然不说，但眼睛骗不了人，即使秦莱脸皮厚，也难免觉得伤人。故而很快他便移开了目光，问他这家餐厅的上菜速度如何。
“理论上讲，从这一秒开始，直至太阳落山之前，这之间的任何时间都有可能。”
这话说的，典型扯皮耍赖，秦莱脸上微笑着，实则心里已经又开始咆哮抓狂。
他真是想不明白，邵予为什么对自己恶意这么大的样子，就算自己搭讪得有些心急，但邵予一个男人，何至于这么处处顶对？
半晌，他终于憋出来一句：“无所谓，只要他还上，就行。”
“没错，结果对了就行，对吧？”
听了秦莱说话，邵予下意识认定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无疑，语气中难免带上几分嘲讽的意味。
“是的。”秦莱却装作听不懂，点头，“毕竟结果的呈现才是最后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人存在于社会中，最后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邵予不屑地哼笑，觉得秦莱空谈大道理的样子非常可笑。
他忍不住反驳道：“听你这么说，若是人不存在于社会之中，你就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人不可能不身处于社会，当然，我不否认有追求过程的理想主义者存在，那种追求精神世界的人，他们的勇敢和伟大我并不否认。但大多数人在接受社会化的过程中，不论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渴望亦或者是仅仅想让未来更加顺遂和舒服这种朴实的愿景，最终都会把目标转移到收获上去。与其一步步试错，倒不如一开始就把终点放远。”
秦莱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胸口那股躁郁之气总算排解出一些，他也不管邵予听不听得下去，总之噼里啪啦全部倒了出来，干脆让他自己消化去。
果不其然，在此后的将近半分钟内，邵予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莱喝了两口酸奶，冷饮下肚，理智总算找回来几分，他拎起眼皮看向对面，有点忐忑这些话会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不过一直到菜品上来，邵予都始终一言未发。
秦莱见他好在没有离开的迹象，略略放下心，拿刀叉切着牛排。
刀叉和盘底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秦莱控制着力道尽量压住所有声音，但始终做不到邵予那样完全无声。
邵予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甲床透粉，使用餐叉的时候，长长的柄就在他指间旋转，反射的银光不时漏出指缝，极为赏心悦目。
秦莱不由看得入迷。
不知什么时候，餐叉的碾动停下了，柄端的银光刺进秦莱眼中。
他眯起眼愣怔地看去，就见邵予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双眼中隐隐酝酿着一些复杂而森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