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们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戈里托夫，你的腿……”
“哦，实验出了点小差错。不过现在的义肢已经很发达了，性能比原装的好不少。”
林朝雨完全没有被他的幽默逗笑。
“这不好笑，戈里托夫。”
“其实，现在我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他端起一旁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我原本的姓氏，名字，身份，我已经全都撇弃了。”
“……我记得你的父亲是瓦西里，世界科技委员会的老大之一？和他有关？”
他点头，“你很敏锐。现在的我，不需要名字。你也不用叫我戈里托夫。我在科技委员会的代号是L。”
“啊？这是可以放弃的吗？”
“嗯……告诉你也无妨。我血缘意义上的父亲，两年前用了些手段，把‘戈里托夫’这个人，从世界上删去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他平淡地叙述着，林朝雨几乎要惊掉下巴了。
“所以你是说，没人记得他有个儿子了？那你怎么进的世界科技委员会？”
“努力了一下，两年攻克了三个不同领域的重大课题，没人不同意我进入世界科技委员会。”他顿了一下，“而且，现在我的履历很干净，莫斯科的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
“感觉就像世界线都被更改了……那我为什么还记得你？”
“我不清楚。原本我以为你也应该对我没有印象了，不过看到你的反应，我也挺惊讶的。”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对方倚着墙壁，给她留出了接受这个新设定的时间。
戈里托夫……不，L首席……在这里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真的没问题吗？万一有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这片区域有专门的隔音装置？”林朝雨问他。
男人点头，“嗯，无形无影，不占空间。”
“和我说这些事情没关系吗？”
他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是你的话，没关系。”
少女略显局促地拨开额角的碎发，“啊哈哈，谢谢你的信任啦，老朋友。”
“……马上我会让助手带你去全息训练室录些你的战斗录像，我需要了解你的战斗习惯。你的怪异浓度适应性很高，这点我也会帮你纳入参考范围。”
“嗯，我了解了。还有别的吗？”
他犹豫着，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可以把双手伸过来吗？”
“啊，当然可以。”
少女向前两步，有些疑惑地伸出手。
L首席垂下眼，摘下橡胶手套，握住了林朝雨的手。
触电一般的感觉从双手传来，蔓延至全身。林朝雨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了。距离近了，林朝雨才闻到，他身上极淡的香料味——似乎是自己原先配置的香囊香气？她不敢确定。
“L首席，这是在？”
“咳，你别误会，我是在确认你手部的发力位置。就算战斗带了手套，比如虎口处，还是会有老茧。”
“原来是这样……”
林朝雨转而盯着对方的脸看。
眼镜的款式没变化，五官似乎更长开了些？很不错的骨相啊，长得真好看。不行，这样有点没礼貌了，打住。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似乎有点不满，眯起眼睛，“好了，检查完了，可以去收集后续需要的战斗数据了。”
“啊，遵命，首席大人～”她轻笑一声。
男人扶了扶眼镜，别过了脸，“咳，别像逗小孩一样叫我！”
“所以保险起见，我在外还是叫你L？”
他点头。
“那你现在还有私人联系方式吗？我想加你。”
“我的联系方式？那是人想要就能要的吗？”他微微仰起下巴，“我加你，我记得你之前的号。”
“你专门背了我的账号？”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不是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吗？”
眼前人的身影和几年前重叠在一起，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戈里托夫。
离开首席办公的地方，林朝雨由一位说华语的女研究员带着，前往训练场。
“小姐姐，我看看，你之前用的是多功能武器匣啊，那东西高下限高上限，你学了多久才会用的？”
“在机器指导下，半个月吧。”
对方竖起大拇指，“我们到了，请你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模拟战斗吧！我会在一旁的观测室记录相关数据。”
“那就拜托你了。”
林朝雨调整模拟战斗的难度，像往常一样一口气拉到最大，然后象征性地下调一点点，戴上全息投影眼镜，握着武器走进训练室。
她斩杀奇美拉的动作行云流水，面对几只毒液投手，她又向前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切换出护盾模式，然后挥动武器匣，将其拍扁。
在观察室，隔着特制的玻璃，没戴观测眼镜的人也可以看到全息投影出的怪异。
少女一枪打穿了三个怪异的脑袋，眼前又刷新出新的怪物。
强而有力的藤蔓拍打而来，林朝雨堪堪躲过，愣在了原地。
苍白的、身上开满紫色铁线莲的少女，面带微笑地继续向林朝雨发起攻击。
“是怪异数据库什么时候更新了吗？之前的训练也没有这种程度的怪异啊？不，不对，帝王级的怪异就不该出现在全息投影训练室……”
“花姻姻”控制着下半身的藤蔓，迅速闪到了林朝雨身后，她急忙转身，短发少女一双冰凉的手缓缓敷上林朝雨的脸，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
林朝雨挣扎起来，藤蔓却已经把她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她想要强行退出全息投影训练，但是无济于事，眼镜视野内跳出了许许多多亮红色的错误警告。
“林朝雨……林朝雨……”
“花姻姻”只是微笑着，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卧槽，有女鬼啊……”
林朝雨汗流浃背地喊了出来。
“救命！”
林朝雨用力地眨眨眼睛，身体一阵失重感，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慌地再次看向怪异所在的方向，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墨绿色的妹妹头，头戴发卡，总是眯着眼笑，穿得一副文艺男的样子……
“张默言……你不是以前那个奇怪的班主任吗？”
她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林朝雨突然害怕起来——超体，已经渗入埃里希恩了吗？
“林同学，别这么激动，好歹我也曾经教过你，你这样直呼我名字，未免有点不尊师重道……”
“呕，你这个beyond，沃□玛的塑料袋都没有你能装，为人师表的那个样子，实际上，没收了我那些对付怪异的用具，到现在都没还我吧？以为把我记忆回溯了就没事了？”
张默言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又恢复正常。
“诶呀，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张老师只是来看看你。”
“你想干什么？我再问你一遍。”
“老师都说了呀，来看看我曾经的得意门生过得如何。”
“鬼才相信。”
林朝雨一刀劈了过去，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这也是个全息投影。
“嗯，这么有精神，老师也就放心了。”
他后撤几步，化作一堆代码消散了。
林朝雨手抚过脸颊，还能摸到自己少许温热的血。
训练毫无征兆地结束了，滴的一声，眼镜显示训练程序有误，强行退出了。
“真是马后炮。”林朝雨取下全息眼镜。
她望向观测室，发现那小研究员已经倒在了座椅上，双目流出鲜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跑去观测室，门没锁，林朝雨扑到对方身前，测了测她的脉搏，随后呼叫了紧急救援。
“关于这次袭击……”
把研究员拉去检查救治后不久，就有相关部门的人士前来调查。
林朝雨端坐着，将训练室里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上层的有关部门人士。
“……然后我发现她就倒在座位上，不省人事了。”
林朝雨叹了口气，“我可以问问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两个工作人员交换了眼神，点点头。
“我们不久前也接到检查结果，说是对方的只是陷入了轻度昏迷，眼睛是因为结膜血管破了，流了些血，不算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
“感谢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们起身，向林朝雨行了个军礼，林朝雨也回礼。
“请你最近务必不要接外出任务，不要离开埃里希恩。”
林朝雨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休息室，关上了门。
她在沙发上瘫坐下来，叹了口气。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先前花姻姻就告诉过我，我被超体盯上了，是因为我和海洋之主有关。难不成，这个组织已经偷窥我好久了？！”
“呃呃呃，真是恶俗的组织。”
林朝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打开手机，有一条好友申请。
林朝雨点击通过，顺便看了眼戈里托夫原来的账号，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自己究竟为什么能记得他呢？她坚信这背后肯定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数据都拿到了。不过我听说出了些意外，我就不多问了。”
林朝雨拍下正在打扫卫生的小咪，发给了戈里托夫。
“小咪很乖哦。也很可爱。”她输入，发送。
“……真的很乖？我先前可不觉得。”对面秒回。
“真的。她还会自己更新自己的数据库，还能帮我游戏代肝，我当时都惊了。”
“它自己学会的？”
L喝了口冷茶，有些不解。
“没错。大发明家，不用质疑自己的能力～”
对面回复:[咸鱼大王表情包: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