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摸上男人的被黑色紧身衣覆盖的脖子，然后是他的半脸面具。
“季燎，你有梦见过我吗？”
季燎在自己说出上一句话前就已经落地，松开了自己，但身体依旧扒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林朝雨惊恐地感知到，那柄重剑虽然熄火了，但还覆盖着高温——因为那它就横在脖子旁边，不足一寸的距离。
不是，你别再用我嘴了，闭麦，闭麦！
“好冷淡哦。”她轻飘飘地说。
林朝雨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小叔！呱！我回来了！刚刚有人顶我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季燎顿了顿，缓缓放下刀。
“眼睛，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看不见……你是指红色竖瞳？”
季燎点头。
“梦里有人说要帮我对抗现在的局面，我也没同意，那东西就自说自话……”
季燎额前细碎的乱发，更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
“小叔，你以前，是不是剿灭过海洋之主？我和这个怪异之主有关系，对吗？”
她心底一直有个极其可怕的想法——自己或许就是海洋之主的一个化身。
林朝雨迫切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告诉我，就算小叔你要杀我灭口以绝后患，也务必让我死个明白！”
他皱眉，闭上眼睛，“……别瞎说。”
“爸爸妈妈也和海洋之主有关系？我已经知道了，爸爸的死，不是什么意外。”
林朝雨只是猜测，想诈一诈季燎。
“这只是你的猜测。”
“真相就是如此，小叔，不要逃避。”
忽然，身边斗转星移，一栋栋受损严重的建筑物恢复原样。
“是时间之主花姻姻，她用能力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应该先营救其他人，然后带他们离开吧……”
“先杀时主。”
“哈？！怎么杀，你说，我要做什么？”
“花姻姻，你以前同学？”
林朝雨拨开碎发，“嗯，她还喜欢我呢，那种恋爱的喜欢。”
“……”季燎沉下脸，“你去，感情牌，刺杀。”
“好主意。但是我真的能打过帝王级怪异吗？”
“你能。”
“……”林朝雨沉默。
“小叔，帮我开路，有怪异潮来了，我需要趁手的武器装备，都在行政楼三楼密室。”
林朝雨决定暂时不刨根问底，季燎抛给她一把匕首和一把枪，揽起她就是一个钩锁勾住对面楼的天台边缘。
他们飞似的穿梭在半空，来到行政楼，他一刀扎入地面，地板裂开了，他们从顶楼坠向四楼，再是三楼。
好巧！刚好掉进密室。
季燎一刀劈砍，密室里的人脸蜘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分为二了。
“要不要先救人？”林朝雨丢开床架子，找到自己的多功能武器匣和装备，一下子变得信心满满。
“不用，先去杀时主。”
他们对视一眼，林朝雨打破墙壁，“我的七点钟方向，大概1200米处的一看就很贵的建筑。”
季燎带着她迅速穿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林朝雨一击横扫破开锁着的校史馆大门，冲了进去，乌泱泱一大片怪异扑上来，季燎冲到前面，火焰附刀，拦路的怪异纷纷化为飞灰。
“别挡着我！可恶的怪物！”林朝雨一刀将一只第一阶段的尸山劈死，径直跑向了那道牢记于心的安全门。
众多的藤蔓试图阻拦去路，但是季燎那把新奇的武器可是专业对口，直接将其烧成灰……等等，这把重刃就是，梦里杀死自己的……
“你终于知道了。呵呵呵……”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自己的声音。
不，眼下当务之急是救W市，不是纠结这些恩恩怨怨的时候！
林朝雨集中精神，用身体撞开紧闭的安全门，钝痛传来，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两人刚刚踏上血肉地面，整条通道就蠕动起来，似乎势要将他们压碎。
“破坏它。”
“不要！林朝雨！别杀我！”
“花姻姻，你联合怪异和非法组织参与人体实验，控制W市，危害市民性命等种种罪名，无论是从本国法律还是国际法来看，都够不知道多少个死刑了。”
林朝雨一刀捅进血肉墙壁，血液混合着其他的什么液体喷溅出来，简直像是水闸爆炸了一样。
“不，我不要死，我只要你，林朝雨，再看看我吧，这个世界那么糟糕，就让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花姻姻的哭声逐渐转变为扭曲低沉的怪物般的嗓音，一阵难以对抗的强大吸力传来，林朝雨和季燎一起出现在了一处……异空间。
“这是完全由它掌控的里世界，是它最后的防御手段。”季燎为林朝雨解说。
两人站立在英才高中最宽敞的操场边上，操场中央，一棵粗壮的大树拔地而起，足有几百米高。
一朵巨大的铁线莲花苞绽放在树梢，花姻姻瘦削的上半身显露出来，她缓缓睁开无光的双眼，抬起一只开满了花的手臂，疯长的藤蔓伴随着不知疲倦的怪异向二人袭来。
林朝雨一刻不停地大杀特杀，二人相互配合无间，一直从操场边缘，杀到树根底下，开始沿着树根而上，目标为摧毁那颗显眼的紫色菱形晶石。
“林朝雨，你不想你妈妈活着了吗？你再出手，我会杀了她，并且绝不再回溯时间救她！”
时间之主恶狠狠地向她怒吼。
林朝雨瞳孔收缩，犹豫了一刻。
一根藤蔓毫无余力地甩飞了少女，林朝雨感觉自己的肋骨全断了，内脏也被挤碎了，痛苦地捂住腹部。
“别杀妈妈……”
生理性的眼泪溢出眼眶，林朝雨感到自己的伤在极速恢复，痛苦迅速减轻，她再次站起身，将武器对准时间之主。
“林朝雨！它在骗你！！它的所有能力，一开始就对你妈妈无效！！！”
印象里季燎从未如此焦急，几乎要喊破音，想自己奔来。
“什么？那个女的也在装？！”
时间之主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气，“你们，都是骗子！虚伪又丑恶的存在！”
他们重整旗鼓，再次杀向高处的花姻姻，一直闯到了半“山”腰，二人交换眼神，林朝雨就跃起，落到横过来熄火的坚实刃面上，被男人向上空全力甩去，林朝雨飞向空中，打开武器匣的引擎助推，徒手抓住一条甩来的藤蔓，手心火辣辣的疼，她干脆手一绕，将其拽断。
“时间之主——你命休矣——”
她终于平视树根顶端的那个人形，毫不犹豫地，用已经砍钝了的武器，杂碎那颗核心。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面目狰狞，发出非人的尖叫。
整个空间天旋地转，他们又回到了血肉通道中，林朝雨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几乎要拿不稳武器匣了。
她硬撑着起身，身上肌肉的酸痛感又在消退，二人继续前进，季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女身上，眼中像是有千言万语，又说不出。
登上一阶血肉之阶，季燎停在了下面。
“去吧，由你来结束。”
林朝雨坚定地转头正视前方，继续登上阶梯，来到心脏前——它跳动的频率已经很慢了，振动的幅度也很小。
林朝雨从武器匣里分出一把轻刃，小心地割开心脏，没有血液流出。
她将其一层层扒开，终于露出心脏深处，那个憔悴且苍老的花姻姻。
她胸前的菱形晶石，光芒暗淡，全身都是裂纹，皮肤正一点点地顺着原有的裂纹崩解着，化为灰烬。
花姻姻无力地起身，想要做出点什么作为回应，却最终只能向自己爱着的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花姻姻流下两行浊泪，看着林朝雨剥下胸前的属于怪异核心，缓缓闭眼。
“谢谢你……”
“朝雨，谢谢你，帮我解脱。”
林朝雨再睁眼，就已经身处一个纯白的空间。
少女模样的花姻姻，留着一头短发，身穿白裙，头戴紫色铁线莲式样的发卡，微笑着站在她面前。
林朝雨摸了摸眼角，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她自己却有些不解。
花姻姻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她像一片风中飘荡的羽毛，又像一朵温室里快要窒息的花，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林朝雨，眼里是无限的留恋不舍。
林朝雨知道为什么哭了——她在为了小时候那个在家里备受压抑、柔弱无力但是天真善良的花姻姻哭丧。原本的花姻姻，她的幼时好友，早就死去了。现在的痛苦的她，也即将迎来自己的解脱。
“能再见到你真好，这是我的梦，最后的一个梦，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及，我爱你，真的爱你。”
花姻姻温柔地笑着，那双下垂眼的眼圈都红了，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虔诚的模样。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是直的，还有，”林朝雨抹去一把眼泪，声音哽咽，“我已经明白了，我的人生本身就构建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上，整个人浸泡在虚虚实实的爱意里，也逐渐变得满嘴谎言——这样的我，只知道逼着自己向前走，怎么可能还有真心去爱别人的能力……”
林朝雨终于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小时候我明明说要保护你的，结果我什么都做不到，还一直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
纯白的空间里，有微风吹动花姻姻的裙摆，她的身形倒退回了小时候，小小的一只，轻轻环抱住林朝雨，“嗯，其实我知道，但是不怪你。但是，人类的英雄？你刚刚救了一整个城市，高兴点吧？”
林朝雨点点头，破涕而笑，“噗嗤，那也太抬举我了。”
小花姻姻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花姻姻，你会去哪里？”
“反正不会停在人间了，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当你的朋友。”
“来世再当朋友。”
林朝雨发现自己的身形也回到了小时候，纯白的空间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明澈天空，她站起身，看着地面倒映出的蓝天白云，还有哭花了鼻子的小小的自己，闭上眼向后倒去。
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她向有温度的方向又靠了靠，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眼角的泪痕已经悄悄地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