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朱姐姐，郎中到了，姑娘她……”侍女匆匆赶来，带着还在喘气的郎中和医女。

白朱一抖，手上关了一半的门豁然发出“吱呀”一声。四人均看着徐拂玉居高临下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戚还寒，都在想，还要进去吗。

徐拂玉瞧了他们一眼，“不进来怎么治伤？”

“是……”几人进来。

戚还寒松了一口气，也不继续解衣裳了。

郎中还在拾掇手中的药箱，徐拂玉坐在一旁的绣凳，看着他：“不脱衣裳怎么治伤？”

郎中：“还请这位公子，褪.去外衣。”

“……”戚还寒唇线紧抿成一条线，才知方才徐拂玉在戏耍她。

郎中此刻近看，才发现他身上的血已经和衣服凝在了一块，拧紧了眉头上前查看伤势。

见戚还寒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郎中以为他怕疼，开口：“衣裳若是这般脱，怕是要再度撕裂伤口，公子，你且忍一下，我将您的衣裳剪开，但还是会疼。”

“无妨。”戚还寒垂眸，任由郎中摆布，但目光却一直盯着郎中的一举一动是否异样。这样的伤他受过很多次，位高权重，常年被刺杀，就连治伤，也不敢放松警惕。

衣裳在剪开之后，又沾了沸水，一点点浸润和伤口黏在一切的布料，便是一瞬，鲜血再度涌了出来。

血腥气一瞬间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便是见惯了病患的郎中也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重的伤，我从医二十年从未见过……公子这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啊……”

瞧着他们的徐拂玉，忽的白了脸，一瞬间从绣凳上倒了下去。

“姑娘……”侍女连忙去搀扶徐拂玉。

徐拂玉眼前已经天旋地转，视线颠倒，尾部更是不断翻涌，她捂住唇，想要干呕。

郎中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一个病人没治好，又要多一个病人。

“大夫，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白朱神色担忧，焦急问道。

医女走过去查看，愣了一瞬，“这位姑娘是晕血啊，快将她扶出去，不要留在此地，再去煮完醒酒汤来。”

几名侍女又连忙去将徐拂玉扶了出去。看着徐拂玉被扶走的踉跄身影，戚还寒皱了眉头。

她看似醉酒，实则不顾自己晕血，也要坐在自己边上，显然来看自己是否真的身受重伤。果然还是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试探，能在醉酒之际都带着如此重的防备，不可小觑。

可如此周密之人，又为何要救下重伤的他。戚还寒心中疑惑，她到底，在图谋他什么？难道他在岳国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若是前者，守株待兔便可得知，若是后者……为何又不趁此机会杀了他？

身上的伤口再度流血，又被上了金疮药止血散，撕心裂肺的疼就像是浸了盐水的钝刀子，一点点在他的伤口上剐。

哪怕耐力如他，也忍不住闷哼。

“公子的忍耐力极好，但切莫咬坏舌头。”郎中递过一方帕子，示意他咬着，“我要为公子剜去腐肉了，公子身上这道刀伤，离心口只差三寸，若非公子躲过，此刻已经在鬼门关了。”

而被扶回了主卧的徐拂玉，依旧是干呕不止，生理性的泪水盈满了脸。她的脑中，一会是贺浔安自洪水浪涛之间挣扎浮沉，一会又是方才所见“贺浔安”身上血流不止的伤痕。

她扣住白朱的手，咬牙开口：“不许他离开本宫身侧半步！”

白朱虽不止为何，却还是连忙安抚：“公主放心，郎中已经在给戚公子治伤了，他如此重伤，捡回命都是万幸，又怎么可能离开呢？”

是啊，方才他走路都有些虚浮，徐拂玉心一紧，有些心疼，但心疼之际，又多了几分安定。

——如此重伤，行动不便，便不会忽然消失。

“告诉那个郎中，务必保住他的命，否则以后别想在都城行医！”

她就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

生理性的晕血和恶心强烈的折磨着徐拂玉，直到侍女端来了加了安神药的醒酒汤，她才睡了下去。

客房，白朱命管事带着侍从去照看戚还寒。一门之隔，那侍从因着入夜却还要值夜，小声道：“也不知道姑娘看上他什么了，不就是皮相好了点么，都城之中不乏貌美的公子，何至于如此在意？”

管事低声斥责：“皮相尚可，姑娘便是喜欢，在意又何妨，你不若多想想如何讨好这位主子。”

“也是，姑娘是富贵人家，不止这间宅子，可咱寻常人眼里，这间宅子是生下来就有，生下来没有就没有，何况还是第一次带男子回来……这位公子，真有福气。”侍从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二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却不知戚还寒的耳力极好，这些话都一字不落的被他听了去。

戚还寒心中复杂。若是皮相，那倒也不是说不通。

可若非算计，而是图皮相，那他断然不可久留。

……

许是因为安神醒酒汤，徐拂玉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待到次日醒来，她没有看到自己妃色的床幔，而在看到眼前陌生的房间之时，愣了一瞬。

“白朱，白朱……”她急忙喊道，“我这是在哪！”

“奴在，姑娘，无妨，这是金梧院。”白朱解释道，“您昨日在酒肆喝多了，歇在金梧院的。”

徐拂玉嗜酒，经常喝断片是有的，白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她侍奉徐拂玉许久，竟还不知徐拂玉晕血。

“姑娘，您为何晕血？昨日您晕血晕成那样，还要守着戚公子……”白朱不解。

徐拂玉知晓自己晕血的原因，但从未和白朱说过，经白朱一提，倒也零星想起一些片段。

她记得，她昨晚带回了贺浔安，失而复得的欣喜，哪怕宿醉断片也记得，白朱说她带了人回来，难道贺浔安真的死而复生了？

“我要见他，带路！”她一把掀开锦被，下了床。

“姑娘，您慢着点，您先穿上鞋再去也不迟！”

但此刻徐拂玉什么也顾不上，满脑子都是失而复得的贺浔安。冰凉生硬的石砖硌的她脚底生疼，她此时什么也顾不上，匆匆的在回廊之间穿梭。

金梧院中的侍女也都愣住，连忙引路。

她在看到客房时，指尖触及雕花木门，都不敢去推开。

“他……真的在里面？”

侍女点头：“郎中说了，公子的伤虽然危及性命，但只要好生养着……”

“他还受了伤么？”徐拂玉的指尖颤抖，生怕自己在做梦。

若是他，水患之中，触及礁石，但若命在，受伤也无妨。

门被她推开，她下意识的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和衣领，才迈了脚，朝里走去。

她乌发未挽，未着簪钿，垂至臀边；不染脂粉，狭长的双眼泛着水光，像江南的雾。饱满的唇是淡淡的粉，卸去了平日大小姐骄纵的气势，只是邻家的少女。

她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戚还寒，没有说话。

戚还寒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愣了一瞬，但视线垂下，却刚好看到她裙裳之下，是赤.裸的足，跑的太急，还被碎石划破了，此刻正在流着殷红的血珠，但她好似未曾察觉。

一步一步，她任由足上渗血，走到他的面前来。

女子的足，唯有夫君才能看。戚还寒本欲移开视线，但终究还是起身，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而她也似个布娃娃似的，听话极了。

戚还寒转身去拿桌上的止血散，转身回来时，见她还在盯着自己看，手掌覆上她的双眼。

她额头一热，眼前一黑，男子的声线响起：“别看。”

那一瞬间，她捏住了手，艳红的蔻丹扎着掌中肌肤，咬了牙，几乎是僵了身子，想要拂袖离去。

那道声音又说：“你的脚受伤了，我给你上药，你晕血，别看。”

他耐心的解释着，但徐拂玉心中却燃起了一股无名火来，怒火之中，夹杂着无奈和失落。

但回过神来，脚掌上湿润的黏腻感，让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足上传来的疼痛后，紧接着是柔软的纱布包裹感传来，她听到他说，“可以睁眼了。”

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

他身着亵.衣，半跪在地上，为她受伤的足裹纱布上药，深情专注。宽松的亵.衣中，露出他结实的胸肌，还有腰腹之上缠绕的仍有血迹的纱布。

侍女进来时，便看见这安宁的一幕。二人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显诡异，好似此时无声胜有声。但瞧见徐拂玉的脚上受了伤，她连忙跪下请罪。

“奴婢失职，应当在姑娘醒来时便禀报戚公子的伤势，便不会让姑娘因担心过度而伤了脚。”

戚还寒手中动作一顿，忽的抬头问她：“你担心我？”

截然不同的声音，徐拂玉面无表情：“算是。”

她担心的，是他，也不是他。

“郎中说我伤无碍性命，待我伤好，我便离去。”戚还寒淡淡开口，末了还不忘剩下半句，“多谢你，大恩无以为报。”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在她足上肌肤的时候，有些痒。

“嗯。”徐拂玉看着他的脸，应声。

“昨日我说过，不论一切，定然报恩。”戚还寒又缠了一圈纱布，打了个结，起身准备将东西放回去。

也就是这时，徐拂玉才反应过来，他说离开。

看着那张七分相似的脸，徐拂玉忽的抓住他的手，不容他反抗：“若我不让你走呢？”

“

【小剧场】

徐拂玉：但愿长醉不愿醒。

戚还寒：耶，她关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