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融汇一个人的全部记忆。灵力高深的修行者可以读取他人三天记忆。

“这几日，到底是谁一直与他们暗中传信，让他们送一只狐妖过来，又是谁默许他们监视在我们的院外！你敢吗？”嬴仲景朗声道。

李简阳沉默许久，道：“好……我说，但我只和姜宗主一个人说。”

姜泠月看向吴肃，吴肃颔首，带着几个弟子出去。霜花门四人脸色煞白，缓缓退出去。

“他要留下。”姜泠月看向嬴仲景，对李简阳道。

“五年未见，还没来得及恭喜姜宗主，收了徒弟。”李简阳瞪着嬴仲景，忽然笑了。

“数年前，在我还是弟子时，曾去过一次西荒。在那里，我偶然结识一些朋友。他们骗我入局，逼我杀人，这种灵力大增的快感让我克制不住我自己。后来我继任掌门，渐不再与他们来往。”

“前段时间，他们忽然找到我，让我与他们合作，我没有答应。毕竟，我已做了师父，有谁会残忍到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过。我越来越害怕，想着把在外的弟子召回来，先避一避。没想到，之前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

“我师弟宋青，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做弟子时他就比我强。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乱石山，他与那些人打了照面，我本想助他，却又……怕他知道我和那些人的关系。”

“结果那些人发现了我，就逼我一起杀了他。师弟问我，为何与邪修相识。如果被师弟知道我以前做的事，我就完了。于是……”

李简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缓缓道：“我假意和他并肩作战，趁他不备，一掌打在他身上。他逃到了地洞通道里，那些人追着他走了。”

“再后来，阿碧请你们过来，我还来不及收拾尸体，让那些人赶快送个妖物。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师弟是真的死了。”

“这些邪修，什么来历？”姜泠月问。

“不知。西荒向来鱼龙混杂，我只知道他们如今成了气候，有了组织。恐怕，还有向北荒扩张的意图。”

姜泠月起身，往外走去。李简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的徒弟们。我甘愿赴死。”

李简阳脑中一片混沌，却听到姜泠月一声冷笑：“李掌门腼颜天壤，令天下人感叹。仲景，你先出去吧。”

“仲景，宗主怎么说？那李简阳又是怎么回事？”嬴仲景出门，几位师兄都等在外面。

嬴仲景将事情一字一句复述，几人不屑道：“这李掌门好歹也与我们灵音宗交好这么些年了，大家也不止一次一起共事，怎么这么……恶心人呢？”

“午夜梦回，看到宋前辈，他敢叫一句师弟吗？怪不得，这么久了，也不把宋前辈的尸身藏起来。”

“还抓来一只狐妖哄骗我们，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

临近天明，姜泠月才出来，道：“事情牵扯甚广，我要去一趟西荒。李简阳已挥剑自刎，选出新的掌门之前，你们留下稳定局面。仲景，你和师兄们一起，之后回灵音宗。”

“师父，如果我能让仁心剑认主，你可否带我一起去西荒？”嬴仲景忽然道。

仁心剑，是嬴仲景拜师不久后，在剑冢选中的那一把。五年间，无论嬴仲景如何刻苦，仁心始终不肯彻底认他为主。他可以用仁心飞行，也可以拔出它，但不能挥出剑气，

现在的仁心剑，就是一把生锈的烂铁剑。

“明日辰时前，你能做到，我就带你去。”姜泠月看向嬴仲景清澈的双眼，答应下他的请求。

嬴仲景目光坚定，点头道：“弟子先走了，师父一定要等我。”

说罢，嬴仲景踏上仁心剑，往远处飞去。这里群山环绕，他随意挑中一个山头。看到那山头上正好有块又大又圆的岩石，于是就近坐在岩石上。

拔开剑鞘，仁心与仁义就像一对双生子，嬴仲景猛地向不远处的石头砍去，石头上光滑得没有一丝裂痕。难道是因为……未曾见血吗？

嬴仲景摇头，自嘲起来：“仁心啊仁心，既然你愿意让我拔开剑鞘，又为何不认我呢？”

他脑海中一直想着那个法子，站在悬崖边，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暴露在岩石后面，一对耳朵直挺挺地立着。

嬴仲景站在岩石上往下看，那家伙仰头，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你伤好了吗？”嬴仲景嘴角微微翘起，那是昨日遇见的红狐。

红狐喉咙里发出咕哩咕噜的声音，嬴仲景心道，不愧是千年狐妖，它挺胸抬头，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儿。红狐羞羞答答地跳到岩石上，用大尾巴将嬴仲景包裹在其中。

“我不冷啊。”红狐好像听不见似的，趴在他身旁。嬴仲景摸摸它蓬松的胸毛，“红狐，你怎会来找我？”

红狐张大嘴巴，只会嗷嗷怪叫。它懊恼地用后蹄挠了挠耳朵。嬴仲景忽然站起来，朝悬崖走去。雷师叔曾说过，只要佩剑愿意认主，在剑主遇到危及生命之时，它就会开刃。

那么，他愿意一试。

红狐两只爪子一扑，按住仁心剑，不让嬴仲景走。又抖了抖毛，含住嬴仲景的衣服，示意嬴仲景和它走。

这狐狸是让他坐上去？

嬴仲景虽不明就里，却还是骑在红狐身上，红狐驮着他，从山顶跃下。不得不说，它脚力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狂奔数里地。此地往西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向东是森森林海。嬴仲景立在山崖上，朝着崖下望去，并无异常。

他写下一张御灵符，将其贴在石子儿上，石子儿仿佛有灵般，朝山崖下滚去。虽然不能通过石子儿看到什么，却能感知到附近是否有异动。

须臾，石子儿滚到崖底，嬴仲景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崖下有至少十几个修士，渐渐地，那股气息越来越弱。

嬴仲景问：“抓你的，是这些人？”

红狐呜呜两声，若真是如此，在崖底的，很可能就是霜花门失踪的人。此事必须马上告诉师父。

嬴仲景嘴唇微动，一道密语飘出去。

崖下飞出几人，嬴仲景按住红狐脑袋，隐没在草丛中。所幸那三人似有要事，并未发现红狐的妖气，目送他们往远方飞去，嬴仲景才落到山崖下。

地上，正躺着几名霜花门弟子。嬴仲景试着送了些灵力，但人早已经死了，任凭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再让他们醒过来。

追还是不追？

以他目前的修为，实在不该正面迎击。但就此放弃，邪修回到西荒，线索就如鱼儿入水，再难摸索。

追！

邪修杀了这么多人，不能放过。再说，他已经密语传音，师父会找来的。

“狐狸，你先留下，他们会感知到你身上的妖气。”

红狐耷拉着大脑袋，神色恹恹。

嬴仲景隔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那三人一路向西，看样子是要回老巢去。要阻止让他们通风报信，只能将他们堵在这里。

打定主意，嬴仲景没有再刻意隐藏踪迹。反而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附近。脚下景色时常变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小树林。那三人朝树林里飞去，嬴仲景飞了一段，也压下宝剑，落到地上。

他走在林中，面前出现两男一女。

“道友，不知你跟在我们身后，是何意啊？”开口的是中间那名头戴高冠，摇着铁扇的男修。

左边的男人个子略矮，身形浑圆，一口黄牙，看嬴仲景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右侧的女修靠在树上，长发垂下，根本看不清长相。

这三人年龄均在他之上，不过……

“大约是我恰好与几位同路，才生出误会。”嬴仲景面色如常。

“误会，哈哈，既然有缘，不知道友要去何处？”矮个男人走过来道。

嬴仲景暗暗握住仁心剑，回答；“自然是去霜花门。”

“霜花门？”高冠男摇晃着手中的铁扇，讥笑道：“道友，这可不是去霜花门的路。”

“我是苍无山的，自然不熟悉霜花门在何处。莫非几位知道？”嬴仲景扬起下巴道。

“哦？想不到道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苍无山的弟子了。听说苍无山弟子手上都有极品灵草，不知今日我们三人是否有幸一观呢？”高冠男道。

这是有意要验一验他的身份了，嬴仲景轻哼一声：“既然几位想看，那便看吧。”

嬴仲景摊开手掌，手上出现一株挺立的灵草，一看就绝非凡品。三人几乎看呆了眼，高冠男周无青道：“我们还有要事，就不打扰道友了。”

说罢，他招呼矮个男人过来，嬴仲景也将手放到腰间。矮个男刚走两步，猛然转身喝道：“果然啊，还是忍不住。道友，我们来比试一番吧。若我赢了……嘿嘿！”

嬴仲景飞出一张符咒，后退几步，质问道：“几位是要与我苍无山过不去了？”

“不过是有意切磋，道友怕了？”

周无青摇着铁扇，与矮个男左右夹击，逼得嬴仲景出手。仁心剑现在就是一把切菜都嫌慢的废铁，嬴仲景抛出一张符，顷刻间符箓被烈火焚烧。

“请火君。”

一团烈火飞快地朝对面蹿去，凡间修士若要使用五行之一的术法，必要向天上仙官借。比如要使用火诀，写下火符的同时，要向司火天尊借火。

他身上有师父亲手写的三张符，必然威力巨大。

果然，那二人身上沾染到一点火星，烈火立刻烧光他们的外袍。周无青咬牙，从腕上取下一只金雕手镯，手镯越变越大，笼罩在周无青头顶，他身上的火才被灭去。

矮个男人以灵力相抗，又抛出一个法器，纵他皮糙肉厚，身上大片的伤口看起来也极为恐怖。

“好，道友果然是有几分本事。”周无清森然道。

金雕手镯飞来。嬴仲景立刻结焚灵印御之。岂料那手镯颇有威力，两力相撞的一瞬间，他的掌印就被破去，还将他套了起来。

“呵呵。这位道友灵力应当不低吧。陈乐，你去试试。”周无青道。

矮个男陈乐抡起铁锤，嘿嘿一笑：“好嘞，我正好饿了。”

二人还有几步间隔时，嬴仲景忽然道：“你们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谁啊，今日就算是偃师舟亲自来了，也救不了你。”周无青嘲讽道。

“你们伤了我，我师父会生气。”嬴仲景道。

“啰唆！你死在这儿他知道吗？”陈乐抡起大锤，作势要砸过来。

“再等等，我今日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真的，要过来吗？”嬴仲景微笑道。

陈乐不自觉看向被烧成一片的皮肤，血肉模糊，好不凄惨。有的地方一片油脂一片血痂，每动一下就钻心地疼，这小子手里的符是有点厉害，万一……

“二哥，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再杀？”陈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