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的话成功让室内鸦雀无声。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互相使眼色询问情况的人可不少。从研究院过来的几位医生可不古板，此刻眉飞色舞，恨不得当着元帅的面八卦。这是极其罕见的、来自元帅的桃色绯闻，像只勾人的羽毛，直让人心里痒乎乎的，只是碍于元帅的威严，大家都不敢吭声。

但脑子里的想法却是控制不住的。

十分钟前，安亚还在给他们强调庄园机关多，一步一陷进，结果转眼不速之客就轻轻松松来到了元帅的卧室，甚至于大门的密码，都与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有关。

这是元帅的伴侣嘛？众人内心疯狂猜测着。

而安亚看着凌霜，嘴角忍不住抽搐。想到他刚刚众人的科普，想到他再次没有察觉凌霜的举动，此刻莫名觉得脸疼，开始装死不说话了。

在场唯一淡定的要属秦风，虽然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从凌霜出现的那刻，他整个人瞬间平静下来，若有若无的焦躁也在顷刻间消散。

凌霜心情愉悦，不受在场众人的影响，也对眼前的尴尬场面恍若未闻。她轻轻松松掌握了主动权，自然地提醒：“不是要给元帅检查身体吗？别发呆了。”

研究院的几位医生如梦方醒，低头继续调试设备。

秦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凌霜，看着她逐渐走到床边。她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冲他没心没肺地笑：“又见面了，喏，这个给你。”

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着几支粉色的花。

秦风看她也看花，想伸手去拿，结果手指刚动，凌霜的手噌的一下缩回去了，“你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安亚，”她终于分给安亚一个眼神，“家里有花瓶吗？摆在元帅床前，他一定很喜欢。”

安亚并不觉得元帅会喜欢，但他看了一下元帅的表情。

没反对。

那就是默认了凌霜的说法。

安亚认命接过，低头一看花瓣还挂着水珠，真是“新鲜”极了。安亚嘴角抽了抽，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凌小姐，门口那片地也属于元帅的私人财产。”

丢下这句话，安亚赶忙溜走了。

凌霜大概尴尬了两秒，立马就缓过来了，余光瞥见秦风嘴角似乎动了动，但很快止住，脸上有残留的温柔。

检查的过程漫长而无聊。

几位医生分工有序，忙碌但不紊乱，偶尔会询问秦风的感受。秦风大概不舒服，说话都比较简洁。凌霜也注意到了这点，很快安静下来，没再让秦风费心回答她的问题。

无所事事地凌霜也不觉得无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察，偶尔看到哪个医生动作慢了一点，还会催促甚至帮忙一下，避免他们磨磨蹭蹭，加重秦风的负担。

整个检查过程下来，那位年轻的医生有些好奇问凌霜：“你也是医生吗？”

看起来对他们的设备很熟悉的样子，偶尔帮忙一下都是恰到好处。

凌霜说话时习惯性先笑了一下，露出无害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医生被她注视着，有些害羞：“大概是气场相合吧。”

“你们都是精英，小李医生过奖了。”凌霜笑眯眯地，一点个人信息都没透露。

这个年轻的医生还想再接话，但突然感受到一阵无言的心悸，他不由自主战栗，像是被未知的危险盯上了。小李医生环绕一圈，发现元帅正默默地看着他。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只觉得头皮发麻，接下来不敢再说话。

“你疯了吗？”从元帅庄园离开，同行的一位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李，“你在元帅面前撩他的女人？”

小李医生看起来十分崩溃，“别说了，我都快跪下了。”

他真是哪里偷来的胆子啊！

不高兴的人还有凌霜。

明明她从检查开始就在陪同，谁想结果出来后就被赶到门外等着了。凌霜当时虽然是笑着的，但其实心里早就骂骂咧咧，要放到以前……算了，凌霜突然想到，现在她可是没有身份没有立场没有资格的“三无”人士啊。

凌霜在卧室外等得极其无聊，终于等到慢悠悠端着花瓶上来的安亚。

“你怎么在外面？”安亚好奇看着凌霜在外面踱步。

他手里的花瓶插着凌霜摘来的花，叶子似乎也修剪过了。

真是细心又有品味的优秀军人啊。

凌霜冲安亚摊手，语气可无奈了：“不让听。”

安亚突然脑子一抽筋：“哦，那我先进去听一下。”

“……”

下一秒，温柔亲切的凌小姐消失了，冷漠凌霜上线，目光危险地盯着安亚：“来打一架吧，安亚副官。”

**

医生走后，秦风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安亚和凌霜。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秦风还在想凌霜是不是生气得离开了，等到凌霜心情颇好地跟着安亚一起进来卧室，秦风立马摒弃刚刚的想法。

安亚尽力自然地走进来了，但在秦风锐利打量的目光下，安亚只觉得刚刚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左腿再次火辣辣地疼了起来，眼角的淤青更是明晃晃丢脸的证据。

他刚刚确实跟凌霜交手了。

两人还算有分寸，一前一后抵达训练室才开始。安亚只想试探凌霜的深浅，谁想这个女人力气大极了，一招一式间都带有安亚熟悉的狠厉。

秦风的风格。

安亚既分心又轻视凌霜，最后被凌霜教做人了。过来卧室的路上，凌霜还友好地问安亚：“你是他的远房亲戚吗？”

话里话外就是在安亚的实力。

安亚从未碰见这样的女性，恨不得马上抵达元帅卧室。

“你的脸怎么回事？”秦风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安亚放下花瓶的手一顿，随即应道：“不小心摔倒撞了一下。”确实也是刚刚犯了低级错误导致摔了一下。

“以后记得注意啊，安亚，快去涂药吧，小伤口也要注意。”凌霜先秦风一步接话，麻溜地把安亚赶走了。

安亚离开后，秦风才开口：“你揍他干嘛？”语气肯定又笃定，根本不接受反驳。

“我无聊呗。”凌霜开玩笑说了一句，又道，“这小孩对女性还有刻板印象呢。”

秦风默了默。但凡见到凌霜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位武力值超强的大魔王。别以为大魔王穿着裙子，就会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温柔妹子。

不存在的。

一瞬间勾起秦风很多的回忆。

凌霜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她见秦风在认真思考，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他果然不再思考，微微偏过头，沉默地看着她。

秦风的眼睛会让人想起深海，他安静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被深海吞没的恐慌。但凌霜并不怕，唠嗑似地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行。”

“我觉得今天几位医生水平一般。”她又道。

秦风说：“术业有专攻。”

“我也是医生。”凌霜的话成功让秦风愣了一下，她不在意笑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呢。”

秦风嗯了一声，成功终结话题。凌霜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问他：“为什么这么消极？说不定我能治好你。”

秦风并不做假设：“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所以？”凌霜不解。

“如果能活下来，也是个残废。”秦风第一次沉默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语气并不沉重，却对凌霜说，“放弃吧，凌霜。”

秦风很久没有度过这样一段清静得有些无聊的日子，生命的意义在日复一日的疼痛中逐渐消耗。秦风并未放弃对生命的渴望，但以这样的身体活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以前想得多了，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消极沉郁的气息，也就是凌霜突然出现的这几天，秦风的情绪才鲜活几分。

秦风和凌霜恋爱那会儿，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秦风虽然只谈过这段恋爱，但忙碌的工作与训练让他很久都不曾回忆过去。时隔多年再见凌霜，秦风也没想到心脏跳动会如此剧烈。

如此残破的身体都快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情绪。

但他向来有分寸。当年他意气风发，凌霜还不是说走就走。如今狼狈不堪，秦风也不想成为拖累。

在庄园入住不到两个月，秦风决定搬家。他接受医生的建议，入住到研究院旁配套的小区里。虽说少了几分清静，但确实离研究院和医院更近了一些。

搬走前，秦风多在庄园留了一天。

凌霜一直没出现。

秦风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已经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