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来厨房端一下水饺!”李梅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李岩躺在沙发上捧着暖水袋,对着坐在一旁喝着热水的顾时与抬抬下巴,顾时与忙将水杯放下,跑到了厨房。
李梅看到顾时与跑进来,气不打一出来,将水饺递给他,自己先从厨房冲出来,解下围裙一把甩到李岩脸上:“李岩!你这个懒汉!”
李岩挣扎着要把围裙扒下来,不想被人一脚轻踹在屁股上。
“谁!”李岩拿下围裙一看,俩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你俩真是,我就是咱家的最底层呗。”
“你说呢?赶紧起来吃饭。”李梅说着先转头走向餐桌,嘴里还嘟囔着:“要不是你俩这个点,年夜饭能这么晚吗?两个人都咋这么不靠谱…”
李岩一把搂住顾时与,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一顿挫膜:“你敢踹我,胆儿可真肥了哈。”
顾时与扯开李岩的手将头解放出来,摸摸炸起的头发,心虚地说:“是梅梅姐让我这么干的…”
“真是你就是了!?”
“你诈我?…”
“也不全是,知道为啥不?过来,我告诉你。”
顾时与将头贴近李岩,又被李岩顺手撸了下头:“因为——你梅梅姐踹的可不是这个力道。”
俩人咯咯地笑起来,跑到餐桌前坐下。
李岩夹起一个水饺刚送到嘴边,就听李梅又开口了:“窗户上的福字你俩谁贴的!”
李岩回头看了眼窗户,“咋了,这不贴的挺正吗?”
“正你个头,福字得倒着贴,福到福到,有点常识!赶紧重新贴了。”
李岩只觉得自己媳妇大惊小怪,将饺子塞进嘴里,语气含糊地说:“别折腾了,我先吃口热乎的好吧?一口饺子我从下午想到了现在。”
眼见俩人又要开始斗嘴,顾时与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福字揭下来重新倒着贴上,就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看到了窗外的街道。
李岩看他半天没动静,问道:“怎么了?”
“下雪了。”
“下雪了——”
肖宁将围巾裹在脖子上,鞋都没穿好便往外冲。北元市已经多年未下过雪了,今年不知是何原因,在年末的最后一天应景地飘了雪,虽不大,但足够让人兴奋。肖宁跑到楼下,小区里聚集了一些人,看起来都是因为这雪自发地出了门。齐枫和宫默紧随其后不慌不忙地下了楼,看着肖宁站在雪中仰头张着嘴接雪花的幼稚模样,宫默不禁啧舌:”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齐枫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抬手瞧瞧他怀里抱着的烟火箱,“我怎么看你比小宁还要兴奋呢?下楼都没忘这箱东西。”
“我是支持人类的智慧结晶,顺便增加城市烟火气。”宫默看不得齐枫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心想其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自己的那点揶揄人的小伎俩全被他学去了。“走走走,赶紧放完回家,还挺冷呢。”说着便向肖宁走过去。
“别吃了,就全球污染这情况,你想毒死自己啊?”
“嘿,默哥。”肖宁看清宫默手里的烟火,忙接过去,自己冒冒失失的,竟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将箱子放在脚边,边扒拉着里面的玩意儿边问到:“默哥,带打火机了吗?”
宫默也傻了眼,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刚说要上楼去拿,便看到齐枫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肖宁:“在这儿。”
肖宁接过一看,不是自己提前买好的廉价打火机。这款打火机看起来非常精致,通身玫瑰金色,没有任何纹理,即便是在夜晚周边光线不足的情况下,都能看到其表面的光泽。
“哇,好漂亮的打火机啊。”肖宁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是兰青色的,冷冽纯净,和冬雪倒很是相配。“枫哥,这是你的打火机?哪来的?枫哥你竟然抽烟吗?!”
“啊……我不,不抽,一个朋友送的,我看漂亮,就收藏着玩。”
“哦。哥,一人俩,我给你们点一下。”
齐枫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接过肖宁递过来的烟火棒。幸好肖宁并未多问,才让他松了口气。
宫默在一旁没有说话,直到烟火点燃,四射的白色火花像拖着尾巴的彗星,从棒子的顶端迸射出来,撞向黑色的夜,然后消失。呲呲拉拉的声音是它独有的背景音乐,衬托得轻轻飘落的雪更加安静,柔和。
肖宁挥动着手里的烟火棒,火花跟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舞出了环形、s形光圈,像发着光的贪吃蛇,想吃到自己的尾巴一般绕来绕去。
两根烟火棒很快就燃尽了,肖宁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聚集了几个小朋友,都只看着他手里的烟火棒不说话,肖宁从箱子里拿出更多的烟火,温柔地问到:“你们想玩吗?”
“想。”几个孩子点头,说话声脆生生的。
“那你们拿着去问一下你们的爸爸妈妈,如果他们同意,你们就回到我这来,我给你们点燃,好不好?”
“好!”孩子们四下散开,几分钟后都回过来,有几个家长特地跟来和肖宁道了谢。
“那就,开玩—咯——!”
孩子们兴奋地看着手里的烟火被点燃,呜呜哇哇地欢呼着跳动着奔跑着,比一比谁的更亮,燃烧的时间更长。
“小柠檬在一群小孩中间也没什么违和感嘛。”
齐枫看着玩的开心的当事人,笑的温柔:“他啊,就适合这么快快乐乐的。”
宫默用余光瞥到齐枫可以说有些慈祥的样子,将烟火棒都换到左手,右手覆上了齐枫的裤子口袋,被齐枫下意识一把按住。
“干什么?”
“我摸到了,”宫默了然地将手拿开,“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多久。”齐枫知道瞒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给他看,“抽的很少,这一盒已经抽了一个月了。”
“如果有事就告诉我,我们一起…”
“真的没事,放心吧。”齐枫将烟放回口袋,接着安抚道,“可能最近因为顾导的新片有些压力,其实也是影片需要。很快就能戒掉的,不要担心。”
“那你自己注意吧,八卦记者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
“好,我知道了。”齐枫点头答应,突然笑出来,“没想到你竟然在意那些记者了?”
“我不在乎他们,他们爱怎么写我怎么写我。我怕你会受不了。”
楼上的人突然骚动起来,有的人打开了自己的窗户,春晚倒计时的声音传出来。
“十,九,八,七,六…”,楼下的人群也跟着默念,“五,四,三,二,一!!!”
零点到来,伴随着新年的钟声和欢呼的人群,远处天空中绽放了五彩缤纷的烟花,孩子们手里的彗星拖着尾巴撞向了更远的天空,在空中撞出了绚烂的色彩。
窗外绽放的烟火映照出别墅内独自坐在偌大的餐桌旁的少年,餐厅内没有开灯,只在桌上点燃了些许蜡烛,本是渲染气氛的东西,此刻在出奇安静的环境里却显得诡异和滑稽。少年背对着窗户,对外面的烟火全无兴趣,只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出神。餐桌上的菜肴十分丰盛,却没讨得主人的喜欢,早已凉透了也未见主人动过筷子。
少年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约莫六十多岁,梳着被头,穿着体面的燕尾西装,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一副恭敬且不失体面的模样。
“少爷,”中年人开了口,“菜都凉了,我让厨房热一下吧?”
“不用。”少年的声音有气无力,“王叔,我哥呢?”
“大少爷他…他有事暂时还不能回来。少爷您先吃吧。”
少年听了半天没有动静,突然啪地一下将面前的餐盘酒杯都扫到了地上,碗碟破碎的声音如同平地而起的惊雷,惊起了少年压抑许久的怒火。
“有事!有事!每次都是!!今天是他让我回家吃饭的,结果呢?!我从8点开始等他,等了4个小时,饿着肚子,四个小时!!”少年重重地用拳头砸在桌子上发泄着。
“少爷,不要弄伤了自己。大少爷他…”
“我都已经不抱希望他能想到我,我都安排好了,我可以没有家,”少年站起身,一脚踹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就算跟那群废物一起寻欢作乐也好过现在像傻逼一样,他交代一句我就得傻傻等着!我tm就是个傻逼!操!”
发泄过后,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在酒吧对褚越炀撒谎了,不是没意思,现在这样才是真的没意思,没意思透了。他像通身被雨水淋湿的狗崽,慌张地逃进了别人的家里避雨,却被家主嬉笑着泼了更汹涌的冰水,冷到了心里。也就自己会这么傻,一次次觉得或许呢,或许他能像一个正常的哥哥那样对自己。
王叔看他冷静下来,轻声劝道:“少爷,去洗个热水澡吧,您出来饭菜就热好了。”
“嗯…”罗浩像发懵一样应了一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离开了餐厅。王叔这才松口气,向门口等候的仆从招招手,让他们进来收拾。
新年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或甜美,或心酸,或无可奈何,但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2017年穿过窗上倒着的福字,拂过天空中绽放的烟火,略过餐桌上摇曳的烛光,没入黑暗。
2018,2019,时间将两年的光阴串在一起,转瞬即逝,有些人的生活一如既往,有些人则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论如何,时间依然那么冷漠,它面无表情地摇动了两次铃铛,便驱逐了2018,2019到遥远天外,将2020年召唤到了人间。
2020年如约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