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虽然没见过这种药，但看上面的字，也大致能够理解其效果。

咳，说实话他还是挺意外的。

没想到，少年竟有如此爱好。

白朝觉得药瓶有些烫手，不过他没还回去。

万一少年想不开给他下药......

白朝借着袖子遮挡，将两个药瓶收进某个空的乾坤袋，再随意扔进洞府角落，眼不见为净。

他摸摸微烫的耳廓，问，“还有吗？”

“啊？”沈涧溪神情惊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主角！！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白朝说的还是先前的话题。

白朝似乎并不知道那药的用处，又似乎，只是完全不在乎。

也是，只要白朝都不觉得尴尬，不管他再怎么尴尬，那也都不尴尬。

沈涧溪轻咳两声，不敢再搞懂搞西。

他取出任务道具，放到桌上。

看到那块样式熟悉的子母佩时，白朝瞳孔一缩。

——天机佩！

他抬头，目光如利剑扎在少年身上。

沈涧溪将玉佩往他的方向推推，目光悠远。

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天机城的由来？”

白朝摇摇头。

天机城是在近百年来才显露的，在此之前，无人知其存在。

便是三位上尊，估计也不了解其内部情况。

——起码他师父清繁上尊是如此。

沈涧溪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

白朝不做表达，只是面无表情看他。

沈涧溪：“......”

接下来的话就那么不上不下堵在喉间。

要不是确信白朝是原装的，他都快以为是同行了。

这台拆得，都快赶得上拆迁了。

哗啦一声，好不容易筑起的高楼就那么塌了。

有这么不配合的主角吗！

......好吧，还真有。

你是主角你牛批，玩儿不过你！

沈涧溪索性直接进入主题。

“千年前，域外天魔入侵。各大门派派遣精英弟子前往三绝之地。”

白朝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并不意外。

“三位上尊得到三绝之地认可，持秘宝，灭除域外天魔。而当年随他们一同前去的修士们，被困在三绝之地，终身不得出。”

“他们是天选之人，而我们的先祖，却只是天选之人成道途中的祭品。”

“何意？”

沈涧溪：“当年，修仙界生死存亡之际，我们的先祖在三绝地中拼死求生，只求博得一线生机。”

“生机找到了，”沈涧溪抬头，淡笑着望他，道，“天道说，只要有三人一齐成道，道冢便会重现人世，驱除外物。”

“成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简单的法子？”沈涧溪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角度，白朝看不清他的眼，却能清楚看到少年优美的下颌、微抿的薄唇。

少年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到他是在悲伤。

心头升起怜惜。

等等！怜惜？

白朝倏地低头，心中恢复平静。

他又抬头。

这次，他看到了少年的双眸。

那双眸子也是平和的，眼尾微微上挑。他的眼睛在笑，白朝却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在哭。

心中先是刺痛，细细密密地疼。

这点疼不是很疼，甚至比不上幼时练剑时受伤的疼 白朝却感觉自己呼吸都凝滞了。

他居然在心疼面前这个坚强倔强的少年。

少年望过来时，白朝避开他的视线，紧闭着眼。

心脏头一次不受控制，扑通扑通，像是在说，“你心疼了。”

你心疼这个少年，你想保护他！

白朝深深呼吸几下，极力让心跳平稳下来。

心跳渐渐趋于平静，那种感觉如潮水般退去。

他听到少年在说：“我们的先祖，献祭自身修为及一魂三魄，助他们三人成道，只求天下安定。”

“他们成功了......”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说几乎白朝几乎都能猜得到。

失去了修为，在三绝之地，几乎就是任人宰割的存在。而失了一魂三魄，这些人就再也不会有来世。

可沈涧溪还活着，他的族人有些也还活着。那就说明，天道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沈涧溪说，千年来，他的先人们不断寻找自救之法。

一直到七百年前，他们挖穿一处山壁，成功通往九天。还来不及欣喜，九天之主封明上尊一道天雷就将他们劈下。

他们自九天坠落，掉入时间乱流，无数先人陨落于此。

时间，是最危险的不可知。

掉进去的那一刻，有少年转眼垂垂老矣，有老人返老还童......

更多族人，则是被时间绞杀。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鲜血铺就的时间里，终究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从此，他们与时间共存，知天机，洞人心。

自称，天机族。

沈涧溪所说的诅咒，其实就是天道对天机一族的警示。

时间是伟大而神秘的存在，就连天道也只能堪堪参悟。

掌握了时间的奥秘，便相当于掌握了三界乃至万界生死！

天道或许会允许他挑选出来的人掌握这种力量，却绝不允许一群人掌握！

尤其是，当这群人心怀着怨恨，天道就更加容不得。

白朝听完少年讲的故事，面上仍是不咸不淡没有表示。

当少年停下来时，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沈涧溪皱眉，在心里敲系统：“你是不是出故障了，道具怎么没用？”

“乖崽，系统是人工智能，不存在故障一说哦！”

“那怎么——”

“详情请查看好感度页面，谢谢！”

沈涧溪点开好感度记录，被上面一排排数据惊到了。

A道具“怜香惜玉”是有用的，但是对白朝的效果微乎其微。而且白朝对他的好感本就为负，哪怕是心里有所波动，也在一瞬间回神。

最顶上两行分别是+20，+30。

白朝对他的好感度在道具作用下，一度高达-30。

然而从第三排开始又迅速掉回-80，就这么减减减，好感度最终停留在-81。

沈涧溪：“......”

“......怎么会有这么狗的主角？”沈涧溪憋了半天，最终只在心里憋出这么一句。

普通A级道具1000积分一个，所以，他这是倒贴积分买负好感。

“......”呵，呵呵，呵，沈涧溪心塞到喘气心都疼，“统啊，我想回去。”

系统没说话，直接甩过合同。

合同最底下有一行小字——

【任务失败可扣除失败积分免去惩罚，若宿主自行脱离该任务世界，则扣除一百倍的违约金】

十万乘一百是多少来着？

沈涧溪脑子晕乎乎的，感觉自己不识数了。

这违约金贴下去，他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不！比这还惨！

说不定还得负债。

“统啊，阿爸，救救我啊！”

系统：“......”

沈涧溪：“我还是不是你的好爸爸了？”

系统：“？？？”

沈涧溪：“呸，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大儿了？！”

系统：“乖崽啊——”

沈涧溪激动：“阿爸，我最最亲爱的阿爸！”

系统：“我刚刚去论坛，跟绿帽系统的宿主交流了下，你还是有希望的，你@$%...&#...#@#！”

沈涧溪：“？？阿爸，你说清楚啊阿爸！”

“你@$%...&#...#@，哔——哔——”

系统屏蔽机制启动。

系统哭唧唧：“爸的好大儿，你混吃等死吧！”

沈涧溪：“......”我要这破系统何用？

白朝一直在盯他，见少年先是恍惚片刻，随后面上表情丰富起来。

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他没有错过一丝一毫。

这情况，有点熟悉啊。

白朝仔细想了想，发现少年此刻的状态和之前那个“绛娘”类似。

于是，他试探着轻声道：“绿帽？”

沈涧溪回神，想问他说的什么，就听主角说：“系统。”

沈涧溪：“......？”

沈涧溪：“！！！”

“卧槽，哥们儿你也是来做任务的啊？”

任务？

白朝微微点头。

本来还端着的少年，立刻放飞自我。

“话说哥们儿你任务是什么，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主角，天道都没这么难搞，感情是同行cosplay啊！”

“哥们儿你放我一马行不行，把好感度调到一百吧，我求求你了哥们儿！”

主角，听意思，应当是与话本子里的主人翁类似吧。

白朝继续试探。

他摇头，“不行。”

沈涧溪都快给他哭了，他道：“哥们儿你放我过关，回头奖励我双倍给你！行不？”

白朝还是摇摇头，他言简意赅：“任务。”

“哥们儿你任务是什么，包在我身上！”沈涧溪拍着胸口保证。

“阴魂木。”

一听是死物，沈涧溪瞬间就放心了，天机城最不缺的就是死物了。怕就怕在也是攻略类任务。

系统里有十几个部门，有攻略部自然就有资源部，系统商城内所有的资源都是由资源部宿主采集。

沈涧溪对资源部略有耳闻。

听说资源部上榜的宿主个个富得流油，没上榜的也是真穷，偶尔还得整点副业贴补家用。

这哥们儿估计就是后者吧！

沈涧溪顿时替他感到同情。

“哥们儿，你这cosplay还得整多久啊？等咱回去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白朝随意点点头，提醒他，“阴魂木。”

“哦对对对，阴魂木！”

沈涧溪闭上眼查了查，睁开眼睛时，眼中带了点诧异。

白朝：“怎么了？”

“阴魂木就在玉堰山脉，”沈涧溪讪讪摸摸鼻子，要不是他拦着，人家说不定早完成任务了。

“那个，我我陪你去吧！”

白朝挑眉，脸上带了点笑，问，“不怕我们被诅咒了？”

沈涧溪以为他在调侃自己，这种飙戏飙着飚着最后翻车到连车轱辘都不剩的感觉不好受。

尤其翻车对象还是同行，这跟社会性死亡没差了。

沈涧溪埋头，“那什么，我道具多。”

白朝戳戳小团子的脸颊，似笑非笑看沈涧溪。

沈涧溪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说了什么。

迟暮身死，白朝疯魔什么的。

这一幕确实是他看到的，但指不定那是人家完成任务的方式。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不痛快呢！

看那骤降的好感度就知道了。

看样子，这哥们儿对这孩子不像是单纯的利用，所以......

他讨好孩子总可以吧？

沈涧溪果断买一个手链似的A级防身道具，递过去：“给孩子的见面礼。”

白朝接过，“多谢。”

他的神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目光也没有在道具上停留多久，就随手给怀里的小团子戴上。

那一瞬，沈涧溪听到系统提示音。

【叮——目标好感度+81，当前好感度0，仇杀预警已解除，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跳出来说一句：“乖崽不用原地爆炸了呢，阿爸很欣慰！”

沈涧溪把它摁回小黑屋。

拜拜了您嘞，阿爸不要你这个逆子！

白朝将手链戴上去，手链自动缩小贴合在迟暮手腕。

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有刑堂堂主的存在，白朝根本无需担忧迟暮，可他却仍是担忧。

万一，万一呢？

正如世人都想不到，至尊之一的清繁会被他人占据身躯。

所以，他也不确定，此事是否真能万无一失。

“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吧！咱们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

“嗯。”

沈涧溪直接空手往门口走去，他回头，却发现白朝在盯着床上人看。

沈涧溪一拍脑袋，上前把替身道具收起来，这玩意儿少说也值几百积分呢。

“我们走吧！”

白朝眨眨眼，遮住眼底的惊异。

“好。”

有沈涧溪带路，他们成功避过山中凶兽，往山顶攀爬。

山顶光是亮着的，然而越走越近，他们的视线就越朦胧。

“啊——”沈涧溪轻呼一声，脚下踩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没事吧？”天是黑的，洞里也是黑的，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任何东西。

下面许久没有回复，白朝皱皱眉，准备找东西下去探探。

他取出几条备用腰带，扎成长条，捆了玄英石扔下去。

洞不深，几乎是刚刚扔下去，独属于玄英石清脆的响声便从洞内传至耳边。

玄英石是用来照明的，指甲盖的大小便可照亮整个寝室。

方才他扔下去的那块，足有小团子双手握拳的大小。

然而......不见光亮。

沈涧溪有系统在身，都没了动静，白朝心中一凝。

当他准备再试探试探的时候，大脑晕眩起来，浑身发软。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

白朝只来得及将小团子调换位置，下一秒便晕了过去。

......

“醒醒——”

“快醒醒——”

白朝艰难撑开眼皮，身前看不清脸的人正一声声唤着他。

脑子晕乎乎的，额前还有点疼。

白朝抬手，摸了一手黏腻的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醒了！”声音欣喜，听着是个少年。

“多谢。”白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到发疼，额上还有汗在滴。不是疼的，是热的。

他舔舔干涩的唇瓣，唤道：“暮暮，暮...暮，你在哪？”

“你在找谁？”少年的语气很是奇怪。

像是不解他在找谁，又像是在惊奇他居然还在找什么人。

“你有没有，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孩子。”白朝艰难问道。

他能察觉到，此刻山洞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暮暮他，不见了？

白朝又取出一块玄英石，玄英石微亮的光只照亮他的手掌，一息见便黑了下去。

白朝又取出火折子。

“没用的！”手一顿，只听少年道：“自从进来后，我试过无数种法子......任何能带来光明的东西，在这里，都会失去作用。”

白朝不信，拿出东西一一试着。

可结果，无一不在印证着少年所言。

就连烛照内胆，也只照亮了几息，便暗淡下去。

山洞里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白朝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修为达到炼心天境后，通体血脉被炼化，身躯早已不是凡驱。

莫说他不会流汗，便是流血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到达炼心天境后，修士的每一滴血都被气机凝聚，护体罡气不破，血液根本不可能流淌出来。

白朝按住心口。

心跳随着呼吸的急促而加速，白朝如往常般静心想让它慢下来。

片刻后，白朝颤着垂下手。

——他的修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