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海是被睡在一旁狄绕城的呼噜声给吵醒的。

强忍着想要扔一枕头的冲动，路之海瞪了一眼熟睡中露出一脸安详样子的狄绕城，轻轻掀开被子起床，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路之海伸着懒腰走下楼，在经过一处挂着日历的地方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顺手撕下一张旧页，揉成一团扔进楼梯口的篓子里。

“不知不觉就剩29天了呀。”

呢喃一句，路之海轻轻摩挲着挂在脖子的花瓣，转头朝楼上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慵懒之态一扫而空。

“啊，早上好，老板。”店员小张一见到路之海，忙笑着打招呼道。

“早，小张。”路之海笑眯眯地跟小张打招呼，但下一秒却掏出折扇朝小张的脑袋轻轻一敲，“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又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欸？”小张微微一愣，随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绝对没有！老板，在遇见你之后，我就发誓金盆洗手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路之海收回折扇，目光随意地看了眼敞开的门口，转身往厨房走去。

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张转过身，顺着路之海刚才的目光看了眼门口，除了整齐摆放的花圈外，空空如也。

他耸了耸肩，回过身继续打扫起店铺。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一股阴风从他的耳边吹过。

路之海端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狄绕城给他买的早餐，对出现在一旁的鬼影视而不见。

过了一会儿，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鬼影伸出手对着餐桌的空杯子，似乎想要制造出一些动静引起路之海的注意。

但路之海依旧自顾自的吃着手中的食物。

见状，鬼影控制桌上的空杯子浮起来，然后落在一旁的地上，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后，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听到声响的小张匆匆跑进来:“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吗？”

“六百亿冥币，不接受赊账和分期。”路之海轻轻地喝完剩下的一口豆浆，甩开折扇摇着，笑眯眯地说。

“啊？老板，你刚是在对我说话吗？”见路之海对着一旁的空气笑眯眯地说话，小张有些害怕和疑惑不解地问。

“没什么事，我只是刚不小心将玻璃杯碰倒在地。你先去外面忙吧，一会儿再进来收拾。”路之海看向小张，笑着说。

“哦，好，好的。”小张识趣地离开厨房。

待小张出去后，路之海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鬼影，“这位鬼先生还是鬼小姐，请你快把账给结了。然后你走你的阴间小道，我走我的阳光大道。”

“老板，请你帮帮我们。”

沉默了一会儿，鬼影渐渐露出它的真面目，是一位正值花季的少女。

“抱歉，在下无能为力。”路之海微笑着拒绝道。“这位小姐，请你快些把打碎的玻璃杯的钱给赔了，然后离开本店。不然等我家臭道士睡醒了，你可就走不了。”

“求求你了，老板。”花季少女朝着路之海跪下，含着泪水乞求道。“我听墓园里的人说，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只要老板你可以帮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你的。”

“这位小姐，在下只是经营一家普通白事用品的普通人。对你的请求，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还请你赶紧把钱赔了，速速去找其他有能力之人，免得耽误了你的事。”路之海轻叹一口气，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我、我没有钱。”

“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拜托鬼差大哥来处理一下这件事了。”说着，路之海在一旁的冰箱上面取下一张黄色符纸，用折扇在上面虚空画了几笔，伸出两指将其夹起走到一处供置有香烛的桌前，置于烛焰之上。

“别！老板，我这就走！”花季少女的话音刚落，人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餐桌上，多了一条断开的项链。

路之海的视线落在餐桌上一小会儿，随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燃起来的符纸熄灭。

“抱歉抱歉，我这不是给你上香，别想得太美。你的宝贝徒孙此时还在楼上睡大觉呢，晚些再来给你上香。”路之海打开折扇，笑眯眯的看了眼香烛香炉供奉的穿着黄色道袍、鹤发长须、眉目慈祥的老者画像，走到桌边捡起项链，摇着折扇离开厨房。

“老板，刚刚您是不是在和那个说话？”见路之海摇着折扇走出来，小张迎上去，一脸好奇地问。

“那个是哪个？”路之海笑着说。

“就是那个啊，老板！阿飘啊！”

“阿飘？”

“就是鬼啊！”

“那你直接说鬼不就好了？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祸从口出，我这不是怕会惹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吗？毕竟这里可是墓园。”小张有些心慌地说。

“只要你不做亏心事，那自然是不怕鬼敲门。”路之海收起折扇，笑着在小张的头上又敲了一下，“我外出去买菜了，店里就交给你了。”

“是！”

“对了，你狄叔还在楼上睡觉，你可不要把他吵醒了。”临走之前，路之海吩咐道。

“老板，你就放心好了。就算你给我一百个胆，一万个胆，我也绝对不敢去打扰狄叔睡觉的。”小张心有余悸地说。

路之海笑而不语，摇着折扇缓步离开店铺。

集市里墓园有一段距离，所以路之海一般都是选择乘公交车作为代步工具。

虽然狄绕城不止一次让他去驾校报个名学车，再考个驾驶证，说家里明明有车，他每天却还要自己走一大段路去站台乘公交车。

“臭道士，我乐意怎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在休息的时候偷懒，不想开车载我去买菜！”每次，路之海都是这样子愤愤地怼回去。

“路之海，我发现有时候你真的就是只有一根筋！”狄绕城则回瞪着他，没好气地说。

离墓园最近的公交站台，在墓园的背面。平日里，路之海一般会绕着墓园外面的人行道一路走到站台。

但早上起来在阳台伸懒腰的时候，他意外发现墓园里荒废许久的道路竟被人修剪干净，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所以，他今天没有选择走外面的路，而是打算沿着墓园里的水泥路，穿过墓园，走到后门的公交站台。

墓园里，一块块墓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有的干净整洁，碑前放着看起来还算新鲜的白百合，显然是刚有人前来看望没多久；有的则是褪了色，污迹斑斑，墓碑的主人早已被后人遗忘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路之海轻摇着折扇，气定神闲地走在两个成年男子宽的小道上，时不时左顾右盼，俨然像是漫步在热闹的集市上一般。

“倒是没想到，这里也有如此热闹的时候。到时候等臭道士睡醒了，可以带他来瞧瞧。”路之海笑眯眯地说着，随即收回目光，旁若无人地沿着道路往墓园的后门方向走去。

毕竟，他还得赶紧把今天的菜给买好，不然那个臭道士一觉醒来没饭吃，又得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