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斗争昏天黑地，有把日月都颠倒的趋势。
可一时之间，原本该开口的人，却通通像是服了那哑药。
果然，人最怕有私心，树叶小人扶在江落月的右肩头，抿着唇，原本就小小的一张脸上居然也能表现出几分纠结。
看不上？终究还是看不上！
古青云真的不愧继任上神好多年。
江落月让树叶小人好好抓着，就只有约莫两个指头大小的树叶小人，抓住他的小辫，江落月都怕自己动起来把他甩飞。
“他比我厉害好多。”
明明是用着楚朝澜原本的神力，都没怎么再往上叠加自己的。
“没有。”江落月已经彻底放弃了使用武器，而古青云的气愤也叫他宁愿肉搏。
他们是拳拳到肉了，江落月开始反思，等这次结束之后，他必须到阿昭又一次捡他回家的那个山崖底下，把一直插在那边的望舒拔回来。
“有。”可是对于这点，树叶小人总有自己的自知之明。
春神毕竟是个不爱打架的，十分的神力如果现在也落在自己的元灵身上，“我可能只能把他打到半趴。”
哈哈——真是越说越兴奋，古青云就算是冒着一只手会被拧断的风险也要把江落月的头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这还是——先生你头一次夸我。”
不甚很荣幸呢。
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江落月弹开了几步，抬手擦了擦嘴角，一片刺痛，还带着几抹鲜红。
该是青了。
“为什么他好像不只是想要大王的命？”
絜钩问出了这个问题，从刚刚树叶小人的提醒之后，他们短暂的获得了喘息。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残卷将大部分的战场转移到失落之地。
再加上现在，眼前的九重天是那样庞大，在底下三三两两散落的，很快就不能将目光放落在他们身上。
百解是第一个得到自由的，于是他们三个小家伙真不愧日日玩到一处。
貔貅一口咬住了捏着玄羽的神官，迫使其松手，然后转头又解救下絜钩。
太惨了，绝路逢生，真是恨不能围在一起抱头痛哭。
百解一下一下，伸着舌头舔舐伤处，还不忘把他们都照顾到，但这种九重天上从前的历史，那是谁也不知。
“因为，也有点想划划他的脸吧。”
但玥息就知道，并且对这东西感觉复杂。
“为什么？”九虞插不上手，上头的争斗太凶，于是跳到他们身边，要确认每一个人的安全，把阿昭的真身放到百解背上。
容玦的情况不太好，他才真是一个为了这事赴汤蹈火的凡人。
好像还伤了五脏，看向玥息的时候也稍显狼狈。
“你把他放下。”这个时候，这个吊儿郎当，向来做事没有谱子的神仙才终于想起，这是他的神使。
终于有一瞬的职责与内疚。
九虞就把人放了下来。
在这里运功疗伤肯定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良策，但他们也没什么旁的办法。
再烂的计策，也好过等人咽了最后一口气，到时候灵魂离体，死都不能再死，就什么计策都不用了。
“因为他挺恨落月的。”
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玥息长话短说，从他知道的那些讲起。
和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在末法时代即将结束的时候，失落之地出现一条裂缝。
“那个时候的我常常通过裂缝回到那里。”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江落月，但叶片小人看他们打架，干脆也从头到尾，比玥息说的还要详细。
“因为那个时候，在失落之地上还没有所谓的鳞兽。”
他想救人，救更多更多的人，就更多更多熟悉的人。
于是楚朝澜循着雕塑的痕迹，一个个辨认，一个个找寻：“阿月，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常常出去。”
对，没错，江落月对此表示默认。
年少时他还总是不清楚，楚朝澜一个病秧子，每日三更半夜离家，原本被他撞见了好几回，他都以为对方这样偷偷摸摸出门没干好事。
可谁知撞见的次数一多，楚朝澜那人干脆不装了。
在他抱着双臂站在偏门口时单手抵着他的额头，“阿月，回去睡觉。”
“我不要！”年少倨傲，奈何短手短脚，拼了命的乱挥，也只被病秧子敲了一下。
“大人的事情，你是个小孩，别管，快回去睡觉。”
怎么办呢？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
于是年少时的他为此小小的气愤一把，第二日。
等那人端着一锅新鲜鱼片粥，到床前轻推，“阿月，吃饭。”
好，原谅他！
少年就是这么好哄的，有点脾气来的快，但眼睛一闭一睁，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忘的也就更快了。
“他是我从那捡回来的，这你也应该知道。”
树叶小人又说，他说的话只能叫魔头又默认，楚朝澜就爱在外捡各种各样的垃圾。
除了自己！
“是啊。”古青云听到了这话，现在后悔肉搏了，取出他的昭明，神剑的光辉，直逼肉眼。
他向外轻轻一挥，“先生与我的恩德，可谓再造。”
有了兵刃的加持就是不一样，江落月觉得对方的战力又提升了一倍不止。
“但是，落月这人也挺招恨的。”
玥息到底是个旁观者，从各个角度充分讲解，年少时的魔头是怎样张狂恣意，眼中旁若无人，“除了明华，他见谁都是，一副你说的好听我听，你说的不好听你就滚一边去，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模样。”
“哇！”絜钩百解都崇拜，一脸期盼着就想听故事的后续。
“可能正是因为期望不同吧，他俩小的时候就挺不一样的。”
旁人不知道江落月是个什么东西，但玥息知道，他俩青梅竹马嘛，“明华对他当然很纵容，也不知道养出了什么少爷脾气，但古青云这人就不太一样。”
新神降临，虽然同样出现在失落之地，但古青云是从一睁眼就知道自己身负什么使命的。
所以玥息虽然吐槽魔头不做人，可对后者便更加复杂。
“他刚出现的时候很乖，安安静静不说话，一个人呆在角落，落月不耐烦写的课业，他总是半天不到便规规矩矩上交。”
“那他不是品学兼优？”
其实这点玥息挺不想承认，古青云这人从小阴翳，但为人：“他对明华挺尊敬。”
但是新神总是有自己的责任。
不同于魔头，出门历练还能有个上神一路跟着，古青云最艰难那会，“你们也知道。”玥息说：“修真界是残酷的。”
更何况是在末法时代，人们根本就不相信会有神明。
如果有个人上门，同主家诉说这些，被当成疯子打出来还是简单，就怕是被架上了绞刑台，亦或者浸个猪笼，没有好下场。
神不入凡尘，不去看那四季的风雨，人间的四时，不将所有的悲欢喜乐，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通通体会一遍。
他又该如何成神呢？
“他也挺傻的，都末法时代了，他一个新神本来就是行走的宝器。”玥息感叹，“那件事情我们都以为他忘了。”
那件事？
“什么事？”有人好奇，就有人追问。
玥息看了一眼不远处，这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上古时代之后诞生的第一个新神吗？”
九虞回答：“大概很特别吧，毕竟无论是什么东西的头一个，创世神也总会赋予他与旁人不同的力量。”
玥息点头：“没错，他的血可以疗愈万物。”
因为天灾之后，这片土地满面疮痍。
众人听闻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真的吗？好厉害！”絜钩更是忍不住，和百解他们赞起来。
这可真是一样神奇的能力，可这就不会给它的主人带来太好的下场。
“闻所未闻。”容玦睁开了眼睛，在玥息的帮助下伤势已经恢复大半。
“是。”玥息站了起来，又一次看向天上，“因为他隐藏了。”
这一种能力，不是喜乐，是忧愁！
新神的第一个劫难是他不会隐藏自我，心软出手救了第一个人，然后，所有人几乎都快要忘了当年，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面容死白，身形不稳的神明哭着对眼前那些人说：“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已经没有血了。”
再挤挤！
急需救命的人像恶鬼，凭什么你那么多人都救了？到了我们这你说你无能为力？
“兄弟们，抓住他！”
他的一滴血就能救人，可他却吝啬给予！
没有血？没关系，不是还有人吗？不是还有肉吗？
血都有这么大的作用，把他抓起来，把他供起来，只要把他留下！谁也不能让他走！
“说来先生可真不止救了我一次。”或许要说到往事，在古青云眼中这又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只是一直不明白。”他问树叶小人，“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以至于后来拜师，楚朝澜要给出一个完全否定的回答，也是那样高高在上，立于仙阶之前，对他说：“青云，我不收你。”
“难道。”以当年的视角，那个没有得到回复的问题，“楚朝澜，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情感寄托，而我，是你不得不接手的摊子？”
“青云。”树叶小人站起来，拽拽江落月的长发示意。
“你不能过去。”江落月摇头。
古青云那人就不正常！
“只放手上。”树叶小人退了一步。
和魔头对峙半晌，江落月叹了口气，放下继续打的姿态，将他捧在手心。
“对不起啊。”然后树叶小人站定的第一步就是道歉，“一直在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神明。”
于是后来，就算真的知道这位差点成为学生的后辈的谋划，但他还是选择放江落月走，于是自己留下应付。
作为长者，古青云走了这样的道路，楚朝澜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但这样迟来的表态却只叫对方愣了一瞬，然后仰天大笑，“好啊，既然你都认错。”
他上前一步给出最后一道选择题，“先生，是再战，还是把东西给我？”
“对不起。”树叶小人低头，拒绝，“这个，不行。”
于是江落月眼睁睁的瞧见对方面上浮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提剑，冷道：“那就不要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