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断肠山，算得上盛京一大景点之一。
不仅是因为此山有独一无二的月令花，还因着它独特的山中天气。
盛京正处严冬，冰天雪地；一进入断肠山，却是别具一格的盎然春意。
一扫冰冷风雪，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暖意。
尤其是进入鸣溪湾后，二人已褪下斗篷，一身清爽利落。
此时，夜已深。
孤男寡女……
澹台烬腹诽，他与她还担了个姐夫与小姨子的名头。
“你就不怕流言蜚语，累及闺誉？”
凤九不明所以。
澹台烬嗤笑：“就这点，你与叶夕雾不愧是一母双胞的姐妹。”
该说她心大，还是真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与叶夕雾相比，叶四的名声起码还算不错。
今晚的事儿若传出去，她姐妹俩明儿个就得成为盛京笑柄。
凤九只当没听到。
拍拍草坪，发出邀请：“澹台烬，过来呀，躺下。”
像她一样。
躺在绿油油，软乎乎的草坪上，静等月令花开，惬意得很。
澹台烬一窒。
而后凉薄一笑。
她都不怕，他又何必替她纠结。
旁边一重，凤九只需轻轻调整视角，就能看清楚身边的澹台烬。
二人就这么席地而卧。
以天为盖，地为席。
凤九忽然轻声问：“澹台烬，你真的，很喜欢我大姐么？”
“即便她已嫁为人妇，你仍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对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
某些说辞，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澹台烬一时没了说辞。
却被凤九理解为他不好意思承认。
凤九忍着心头不适，安慰道：“你别不好意思承认，不打紧的！人生嘛，总有些求而不得，难以释怀。”
“其实，我大抵明白你为何不喜欢阿姐。”
“听小鱼说，是阿姐算计了你。”
“如此一来，你对她那般，也算合情合理。”
凤九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脑袋：“你们俩啊，一个喜欢我大姐，一个喜欢我大姐夫……可不凑成一对怨偶。相互折磨、折腾，着实难为你们了。”
这俩人，属实运气不好。
双双求而不得。
哦，运气不好的，还有大姐大姐夫，双双被人惦记。
这段是非恩怨，各有各的心结，死循环了不是。
她纵然有心想从中和解，也没招呀！
澹台烬嗤笑，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释放内心真正的情绪波动。
比如，叶四身边那个小鱼。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晚叶夕雾想要算计的人是萧凛，因算计不成，自己才成了那场算计的倒霉蛋……而那些人，仍然认为是他澹台烬高攀了叶家。
因而，无人责怪叶夕雾。
久而久之，他反倒成为那个居心叵测之人。
凤九看待此事的角度，居然与世人不同。
澹台烬斜睨她，她似乎，总愿意将自己往好处想？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心理，澹台烬忽然将那件事的真相吐了出来。
他恶意满满，似乎乐忠于撕碎凤九的乐观与善良：“叶凤九，你错了。”
“那晚，世人只知我成了萧凛的替罪羔羊。”
“但实际上……”
实际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夕雾那个蠢货，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却不知，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时的澹台烬，在宫中的处境越发不好，盛国皇帝之杀心愈发按捺不住。
他为求自保，必须想办法出宫。
寄希望于景国，呵呵，那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澹台烬就盯上了叶夕雾。
没错，那晚叶夕雾的目标是六皇子萧凛，那个女人想要通过肌肤之亲强迫萧凛认下与之姻缘。
澹台烬将计就计，只不过将萧凛换成自己。
其实，那晚他与叶夕雾，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他故意造成错觉，欺骗了大家。
接下来，他如愿出宫，与叶夕雾结为夫妻。
在叶府被冷落，乃至于被叶夕雾苛待，都在澹台烬的意料之中。
总好过莫名其妙死在盛国皇宫要好。
澹台烬恶劣的，不顾体面的，将真相告知。
他眼角的笑好像在说：听清楚了么叶凤九，这才是真正的澹台烬！
那些人没说错。
他就是那样狡诈，阴暗，诡执。
所以。
害怕吧，颤抖吧，逃离吧，恐惧吧！
凤九：……
诧异过后，很快恢复平静。
向来迟钝的她，忽然变得敏锐：“那你对大姐的钟情，是真心的么？”
这下，轮到澹台烬沉默了。
有时候，沉默，何尝不是另一种变相回答？
“澹台烬，你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呢！”
凤九的声音软糯糯又脆生生。
在黑夜中，格外清亮刺耳。
澹台烬不免恼羞：“说的好像你钟意别人一般。”
结果还不是……
“你懂什么。”
凤九表情变得微妙，以至于澹台烬的反驳戛然而止。
凤眸忽然变得空洞。
凤九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
但敏锐如澹台烬，还是被他洞悉。
凤九：“我好像，在许久许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又好像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追着他跑。”
很久以前？
多久？
她不过豆蔻年华，哪里来那么多从前？
“后来呢？”澹台烬追问。
“后来？”凤九捂着脑袋，有些生疼。“后来……我把他弄丢了……找不着了……”
孤寂与悲伤，忽然笼罩。
澹台烬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看来，世间女子大多如此，太过容易深陷情爱。
殊不知，男女之情，是这世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他很难理解，更谈不上感同身受。
同情？
怜惜？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凤九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抽离出来。
“澹台烬，你看，月令花，是月令花！”
“月令花开花啦！”
花开遍野，随风飘散，此景的确美不胜收。
“月初不见花，花开不见叶……有何好看？”
“还不是注定一生悲剧，不得善终。”
原来，这就是澹台烬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
凤九忽然有些明白了。
澹台烬很是不在意，话锋一转：“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一个人，为什么会对无亲无故的另一个人，交付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