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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一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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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沉寂如水。

秦踞南境,琼占西隘,相与联姻,显然是在西南抱成一团。但少有人知,天子的失态并不为这件事。

秦灼抬头望向萧恒,见萧恒一动不动,许久,方抬起酒樽吃了一口。只是那杯中若有鲠刺,他饮得很慢。

萧恒放下酒樽时,已能声音平和地问秦灼:“大君以为如何?”

口气如常,甚至语中含笑。

秦灼只觉心口被人重重一擂,一阵头晕眼花。他欲起身,却像被人掏空了脏腑又塞了一肚子烂棉絮,满的空空荡荡,勉强撑了把陈子元才站得稳。

下腹坠得越来越厉害,秦灼无暇他顾,只答道:“陛下如能亲赐,臣不胜荣幸。”

萧恒静了一瞬,隔着旒珠笑道:“大君开口,我还能推辞吗?”

你当然可以。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跳出来。

做出这个决定,他一直拿捏不准自己会不会后悔。这一刻他的答案已经确凿。他居然答应了段映蓝,他怎么能答应段映蓝?那个让萧恒曾经生不如死的人,那个和萧恒隔着数万人命的人……自己为了搞倒朱云基报年少之仇,就这样和她联手,往萧恒心上插刀。萧恒怎么受得了?

秦灼整个胸腔被醋腌过般,酸软得挤不出一口气。有心辩解,却怕再拖下去,腹中这个要出事,只能道:“臣本当拜谢陛下圣恩,只是如今秋凉,腿疼得厉害。席间觉得不好,怕是旧疾复发。臣失仪……请陛下恩准臣先行拜辞。”

萧恒闻言,立即对秋童道:“去叫车驾,好好送大君回去。”

诸侯乘天子驾,的确僭越太过。秦灼忙阻拦:“臣坐马车来的。”

“天子驾六,大君亦驾六。”萧恒却不顾在宴上,罕见的执拗,“我的话,大君已听不进去了吗?”

众人只道天子有苛责意,陈子元听在耳中,倒像生灌了一斤陈醋般。心道萧重光知心惯了,窝心起来,真是一句一个准。怪不得秦灼经历那些事后避男色如避猛虎,还是被他拿下了马,的确有两把刷子。

他边腹诽边跟着起身,二人甩下满殿丝竹和欲说还休,脱身往外去。

外头天还白着,秋日明亮,古铜镜般挂在天上,阳光也是难得的水波纹,温和得粼粼生光。

日头底下,天子金辂停着,六匹白马温顺低头。独有一匹见他下来,低低鸣了一声。

秦灼抱了下它脖颈,白马依在他怀里,缓缓蹭了蹭。

陈子元心道,看来没少骑啊,又左右打量,想着别在门口矫情了,又不难受了是吧?

要扶秦灼上车时,秦灼却反手拉住他,沉声道:“萧重光今天一定会来,你帮我看住温吉,不许她节外生枝。”

陈子元忙压低声音道:“别啊哥,现在京里鱼龙混杂,你秋狝那场能被兜住,是李渡白能糊弄。但再一不再二,他这么大一皇帝往咱那跑,真叫人抓住把柄——”

“不就说我和他睡吗,又不是假话。”秦灼打断他,坐在华盖下盯着他双眼,“子元,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既如此,那就趁着这件事,来个彻底的了断。”

陈子元呼吸一紧,忍不住想问:你真能跟他了断得了吗?

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他还是咽下去:“你放心。”

***

到府后,郑永尚当即替他诊脉,道:“大王是一时肝气郁结,或大喜大悲,或急怒急痛,加上一日劳碌,身心疲倦所致。虽无大碍,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见秦灼坐在竹椅里,眼只盯着院中,面上也郁郁的,便试探问道:“大王是遇着什么事?”

秦灼似没听见般出着神,许久,方开口叫了声:“阿翁。”

郑永尚静静等待他。

他将头转过来,也不撑笑脸,疲惫道:“他给我授了新的封号,也抬了秩,和渡白一唱一和的,没有什么错漏。”

郑永尚笑道:“这很好啊。”

秦灼道:“这并不好。再这么藕断丝连下去,我会心软。”

“大王现在没有心软吗?”

秦灼笑道:“现在,我心仍硬如磐石。”

“大王若心坚似铁,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郑永尚看了他一会,叹道,“大王,你慧眼如炬,识人断事未曾有错,什么时候能看清自己的心呢?”

秦灼愣了一会,笑了:“阿翁,我的心,我最清楚不过。就是因为我清楚,才不能和他这么下去了。我和段氏之间说是婚约,实则结盟,他不愿意,我还能为他毁盟不成?朱云基势力强硬,我多少年都没有扳倒他的机会,而如今天赐良机,我能因为萧重光一人就前功尽弃吗?而且……我再和他这么纠缠下去,以他的脾气,会娶妻吗?”

秦灼深吸口气:“在京不比在野,朝堂风云诡谲,稍有不慎骨头不剩。民心所向又如何?万人之上又如何?肃帝、怀帝、公子檀兄弟甚至青不悔都是怎么死的?”

郑永尚一时结舌,听秦灼缓缓吐出口气:“他们虽然有名望权力,甚至手握军权,但整个世族联起手来,依旧能把一个皇帝推下龙椅。对于一个草野出身的皇帝,世族拥立他,一定有一个和他捆绑利益甚至同化的法子。他们会对他进行渗透。”

“渗透?”

“是,荣华富贵和生杀大权就是一种渗透,就算是乞丐登基的皇帝,最后也会变成站在天下乞丐尸骨上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要用姻亲和血缘把皇权和世族牢牢维系在一起。这就需要立后。世族要成为皇帝的丈人和亲家,皇帝要处置他们不啻于肉中剔骨。”秦灼看向郑永尚,“阿翁,他若不娶妻,一个不立世家女为后的皇帝,生不出一个带有世家血脉的太子,京中诸公能容他到几时?他的确有能力,但万一呢?他从没受过权术浸淫,真的敌得过那些老狐狸的明枪暗箭吗?更何况……”

萧恒还要废皇帝制。

他太了解萧恒,这件事情他敢告知自己,就说明他已拿定注意,非做不可。但萧恒要废皇帝制的念头如果露出马脚……

秦灼打了个冷战,平静、残酷地说:“他必须有一个世家皇后。一日夫妻百日恩,万一事败,这能保他的命。”

郑永尚瞧他神色,也没有再劝,一会便退下。秦灼自己从屋中坐到日落,月上天际时,院中响了一声。

他今夜耳力出奇的好,分辨出是角门锁开、马蹄踏落的声音。

还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难察觉,只有相处久了,才能听出细微的动静。声音越来越近,从外头一停,来人还是双手打开了门。

更深露重,萧恒涌出黑夜底,就像鲜血涌出他的心。

他从宴席上下来,只将外头衮服脱了,穿一身深红大袖衫,夜色里宛如血衣。萧恒抬步走进灯笼底,人也亮了,轻声问:“怎么在这坐着?今天哪里不好?”

秦灼心中突突跳着,脸上却不显分毫,冷冷道:“你还知道问我。”

萧恒闻言,脚步一僵,也就从门外立住。一道门槛楚河汉界似隔在二人当中。

萧恒道:“我没遇见郑翁,先往这边来的……还难受吗?”

秦灼摇头,道:“臣并无大碍。陛下既已见过,也请起驾回宫吧。恕臣抱恙,不能起身相送。”

萧恒难得露出些疲惫神色,问道:“我刚来,你就要撵我走?”

秦灼昂首看他,“臣这里并不缺侍奉栉沐的,陛下在此,有什么用?”

两人一时对峙,空气如同冰冻。阿双大着胆子上前,将新煎好的汤药放到案边,想用此举提醒萧恒:他还在吃药,他舍不下这个孩子——那他舍不下的到底是谁?

她见秦灼端起药碗,刚要松一口气,便见他一转手,将药悉数倒在一旁菊花盆里。

秦灼手腕被突然握住,他像看一只陌生人的手,往上找到萧恒的脸,皱眉道:“梁皇帝陛下,你什么意思?”

萧恒道:“你得吃药。”

秦灼冷笑一声:“你管得着吗?”

萧恒显然也动了怒,“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秦灼嘴角抽搐一下,用力扭动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冲一旁阿双道:“去找阿翁,煎一副最快的落胎药来。”

他转头向萧恒,淡淡道:“你就在这儿,看着我喝。”

阿双闻言如遭霹雳,连忙跪在地上,急得泪要下来:“有什么事,大王千万别拿孩子置气。小殿下保下来着实不宜,大王不要它,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了吗?”

她顾不上看萧恒反应,转头朝他磕下来,泣道:“妾求陛下劝劝大王,千错万错孩子无错,现在落了,是要大王的命!大王对陛下一片真心,陛下怎能听那些莫须有的话,这样作践他!”

萧恒正扶住秦灼,闻言身形一僵,低声问道:“什么话?”

秦灼像不料话题转到此处,打断道:“你先下去。”

萧恒很少拂他的意,脸颊肌肉紧绷,却放缓了声音:“阿双,我们不吵。你告诉我,又有什么话?”

秦灼高声道:“南秦政事,与陛下相干吗?”

萧恒却转过弯来般,念起一个不愿再想的猜测,继续屏气问她:“朱云基?”

秦灼不叫阿双开口,齿如咬冰:“这是我的家事,无需陛下费心。”

他这话一出,萧恒脸色骤变。阿双看到,他脸上疼痛的红色褪去,月亮迎面,照成如同纸人的惨白之色。

萧恒快要把牙咬碎,沉声问:“他是你的家事?”

秦灼怒火正烧,反口问道:“不都是睡觉?”

一瞬间,萧恒像被劈头打了一记耳光,却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下。他看了秦灼许久,嘴唇都有些哆嗦,“他我问不着,段映蓝我是不是更问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一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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