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嘉正在山上下来。

自从江璟舟带回来雪灾的消息后，江家一家无论老少，都上山捡山货、砍柴。

南嘉身形瘦削，他只能背起一个装着板栗的背篓，可其他人背的拿的东西都比他多，他不甘示弱，拖了一把柴。

脚步快的都走在前面了，家中两个汉子推板车走在最前面，江父背着背篓，担着柴，断后。

南嘉就一开始在前头的位置，可他体力不算好，走一大段路就要停下来喘一下气，逐渐落到中间去了。

南屿比他沉得住气，一直在中间行走，他看着自己的小哥儿，担忧道：“若是累的，停下来歇一歇，大不了阿爹与你最后回去。”

因着逃难，生孩子，养孩子，他这些年来身子骨差了不少，重活干不了。这会只背江青枝牵着江青梧。

“阿爹，我没事。就是一下子走太急了。”南嘉有分寸，岔开话题：“今日上山的人多，我们先头蹲着的位置都被旁人占去了。不过翠山大，我们换地方也容易。”

几个孩子也没有空着手回去，年纪较大的就担小担的木柴，小的就跟另外一个小的一起提背篓回去。

江母担着木柴，没有靠近，道：“我们这儿的山多着呢，不怕没有山货捡。”

南屿搭话：“山上山货多，榛子、板栗、蘑菇、野柿子、刺桃，有的我们摘，没那么快换地方。”

他口中的刺桃为猕猴桃。

王氏双手撑着腰，边走路边说话：“山货倒是多，我们也不怕，可木柴不能逮着一处薅，等过几日璟路他们就不能在翠山砍树了。”

树木能防风固沙，涵养水土，此外还能防止水土流失，山体滑坡。

听到有自己的事，江璟路拉着板车回头看一眼，应声：“我们打算着过几日去长寿山那边砍树。”

附近的村民都来翠山砍树存储过冬的柴火，他们也在这儿砍，树木减少的快，他们要快些换一座山。

板车长一米八、宽一米五。板车上面整整齐齐堆放着绑好了的木柴，堆了大抵有一米五高。

木柴有干的有湿的，拉起来重的很，江璟路力气大拉起来十分勉强，江璟行便背着背篓帮他推车。

“长寿山是我们镇附近的山，没什么人上去。”江父来了句：“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去哪儿做事，也不来这翠山了。”

干了一天的活，众人腰酸背痛的，听着就行，压根没有异议。

江母望着走在前头的两个儿子，忽的想到江璟舟来，她扭头看了下南嘉，问：“嘉哥儿，璟舟可与你说他何时放假回来？”

她如今最怕的就是，雪灾到了，他的小儿子被困在书院走不了。

南嘉喘着气，用手帕擦汗，直言直语：“他与我说书院还未有定论。”

自从昨日江璟舟回去后，他这个眼皮突突的跳，也不知为何。

思来想去没有与旁的人说，他自个儿拿着江璟舟给的银钱去镇上的粮铺买了些米面回来，想到江璟舟，他还买了些蜜饯。

南屿心细，知晓江母在担忧何事，宽慰道：“书院有人管着不会乱起来，如今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存冬日的粮食与柴火。”

他们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过，往后若是有人问起为何储存如此多的物什，就说是为了冬日。

江母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过始终没有放下心。

南嘉走了段路，有些累，停下来歇歇脚，忽的瞧见身后浩浩荡荡出来的人，长眉微皱，立即起步。

他凑到王氏身旁，低声询问：“二嫂，往年也是如此多的人上山捡山货的吗？”

王氏前后各背着背篓，闻言循着他的视线往后一望，吓了一大跳，“不是的。”

南嘉了然，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氏沉不住气，跑到前头与江璟路说话，后者镇定的瞥了瞥，让人继续走路，剩下的回去再说。

其余的人，除了年纪太小的小孩子不懂外，都发觉事情不对劲。

江家人步伐一致，径直往江家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自家的菜地也没有去摘菜。

怎料还未到家，江父就被人喊住了，“荣庆，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有事寻你说呢。”

喊人的是江父的大哥江荣丰，将近六十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江父的四哥、六弟。

江家人一一喊过人，江父见着神情严肃的大哥，招呼人：“进门再说。”

江荣丰带着人跟在他们后头进了门，江母第一个收拾好自己，引着人进正房堂屋，倒茶水给几人喝。

江父姗姗来迟，坐在主位上，不解问：“大哥，四哥，六弟，不知你们这番来是为了何事？”

他们姓江的子嗣兴旺。

江荣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缓缓道：“今日一早镇上都传遍了说是有接下来三年雪灾，我先前是不信的，与家里人商量了几句后，有了别的想法，可不敢担保，只能拉着兄弟找你了。”

江父他们一大早弄好的吃食就上山了，一直到方才才回来，所以不知晓镇上发生的事情。

江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抿着唇，沉吟片刻开口：“我是觉着雪灾会来。大哥，你瞧今年九月是不是比往年冷了？”

他不能把江璟舟说出来，只能编一个幌子。

江荣丰是老大，经历的多，为人果断，“我与你一样觉着雪灾会来，前几日村中村民刚卖了粮，今日听到此消息全都乱了，个个想着去买回来，我瞧着头疼的很。”

他是枣林村的村长，村民们拿不下决定的事都来问他。

江荣庆是一个木匠，接的木活多，人脉广，他转念一想问：“你可问过村里的人了？他们都觉得雪灾会来？”

老四江荣涛出声：“年轻的村民听了老一辈的话儿，觉得雪灾十有八|九会来。”

听此，江荣庆为难道：“我虽有认识的人，可雪灾一事都传遍了，想要买回粮食可不容易。大哥，你如何想？”

越是灾荒之时，越有人发财。商户多奸诈，这么大一块肉，不可能不吃。

江荣丰深深叹了口气，“我们也没法子了，只要能买，啥都好说。”

他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人求情。村里人都上门哭着喊着求他帮忙，他那个心啊不好受。

江荣庆应承；“我这就带你们去粮铺瞧瞧。”

做了决定，他衣裳都没有换就带着人走。

江母没跟上去，把他们谈论的事情听入了心，匆匆忙忙召集一家人说镇上的事。

她真觉得累了。

孩子洗澡去了，大人都在这儿，听完事情后，脸色难看，沉默着。

南屿早年间见得多，宽慰道：“旁人知晓雪灾又如何，我们顾着自己便是，总归影响不到我们的。泰安镇附近的山多，我就不行人能把山给踏遍，将山货全都摘走。”

南嘉反应过来了，轻声道：“雪灾一事多些人知晓也不是坏事，最起码大家能做好准备，雪灾来时也不用忙急忙慌的。”

他着话有点道理，江璟路直白道：“这会许多人都知晓了，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存东西。”

他们生怕熬不过三年雪灾，夜里睡不着都在附近山的外围摘野菜，捡木柴。

江璟行安大家的心，“我们不用太过忧心，先前不都算好了么，接下来慢慢去干活就是了。”

他也收起了那副顽皮的模样。

说的差不多，江母就叫人散了，该做什么的回去做什么。

今日轮到南屿父子做吃食，二人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地走回去。

南嘉揉着面，心神不宁，“阿爹，镇上都乱起来了，县城会如何？”

他将昨日眼皮直跳的事儿与今日镇上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阿爹，我好怕啊。”

疱屋，只有他与南屿在，他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往年冬日，他与南屿过得煎熬，难受，冬日期间总不免会生几场大病。眼下是三年的雪灾，他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傻孩子，阿爹在这儿呢，你怕什么，此外还有江家人的，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南屿将手放到南嘉头上，嗓音温柔的哄人。

南嘉掀起眼，直直盯着南屿看，坦白：“阿爹，昨日璟舟给了一百两银票我，我们待会去镇上买多些粮食，被褥回来好不好？”

他之前的花销都是用小匣子里头的银钱。

南屿怔愣着，慢了半拍，摇头：“如今雪灾一事传遍了，周遭都是买粮食的人，我们去买怕也买不到。”

他没料到江璟舟会将那么多银钱给南嘉放着。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如今雪灾一事像插上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县城与小镇，买卖粮食的老板有自知之明，率先将铺子关掉就留下一个来抬高价钱卖粮食。

此刻去买粮食的人不大出血是不可能买到粮食的，还不如去山上捡山货，把银钱存着等往后有大事再用。

江阳省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只有肯上山，想要饿死人难得很。

南嘉一时钻了牛角尖，想通透后，道：“阿爹，还是你见识多。”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