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洛用雷霆手段收拾了几个趁他不在搞事情的手下，这才终于“安抚”好了蠢蠢欲动的妖怪们。
然后他又悄悄变成狗子的模样，一溜烟地跑回了沈洺家中。
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窗户，轻巧地跳上二楼的窗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去。
叶清洛刚想跳进衣柜的狗窝里，一个声音却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哮天？”
叶清洛脚下一滑，整个狗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汪唔？”
沈洺一动不动坐在桌边，也不开灯，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神情。
“真的是哮天？我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叶清洛跑到他腿边，把狗头轻轻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沈洺愣了片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熟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一直颤抖着的双手才渐渐放松下来。
“嘤嘤嘤嘤。”狗子湿热的呼吸喷在他冰凉的手心，沈洺缓缓弯下腰来，把狗头抱进怀里。
“哮天，我还以为你跑丢了……”沈洺闻了闻狗子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
因为叶清洛才受了伤，所以这几天沈洺并没有给他洗过澡，可是今天回来的哮天身上，却带着干干净净的奶香，一点异味都没有。
“你洗过澡了？难道你真的有主人？你……你是想回去找主人，对吗？”
“嘤嘤！”叶清洛连忙从他怀里抽出脑袋，开始疯狂摇头。
沈洺看着哈士奇人性化的动作和表情，终于笑了：“不是？哮天，你听懂了？”
“嘤。”
这只哈士奇只是储存在化形灵器里的虚拟生命体，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因此每一次化形时，狗子的形态都会变回到初始模样。
沈洺说道：“如果你没有主人，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
叶清洛跳回到窗台上，向着窗外侧了侧头。
“你是不想被圈养吗？”
“嘤。”
“可是你生活在城市里，会很危险的。”沈洺捏紧双拳，低声说道，“要不，我把你送到郊外吧？”
“嘤嘤。”叶清洛跳到沈洺身边，立起后退，把两条前腿搭在他膝盖上，尾巴在身后轻轻摇动着。
沈洺看着狗子冰蓝色的眼瞳，仿佛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那好吧，你若没地方去，一定要来找我。”
“嘤！”
叶清洛化形的哮天成了沈洺散养的狗子，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不知所踪，但是偶尔会跳上窗台来，扒拉着窗户让沈洺给他开窗，然后熟练地钻到他的腿边趴下来。
沈洺冷冰冰的神情在见到哮天之后，总是会如同冰雪融化，露出只有他能看到的温柔神色。
年关之后，青阳市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下过雨，这座地处江南的小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旱季，连空气中都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汽。
沈洺坐在窗台前，摸着靠在自己腿边的狗头，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天气也太奇怪了，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狗子没心没肺地在他手心蹭了蹭脑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趴下来睡着了。
……
青阳城南，夜色已深。
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外，破旧的路灯投下昏暗的光晕，一个少年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站在了路灯之下。
只见这少年一身陈旧的灰白剑袍，手上握着把透明雨伞，腰别细剑，身背长弓，脚上踩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显得不伦不类。
叶清洛仰头嗅着空气中的腐朽气息，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果然藏在这里。”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仓库外的路灯瞬间熄灭，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只剩下少年闪烁着冷光的琥珀色双眸。
叶清洛将雨伞斜靠在仓库门边，取下背后长弓，握在手里，不慌不忙地走进了空旷破旧的仓库。
黑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一双血红色的硕大蛇瞳突然亮起，透过圆膜死死盯着叶清洛，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来者何人？趁我现在还不饿，赶紧滚出去！”
叶清洛向前几步，冷笑一声：“‘浑夕之山，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这肥遗大蛇，指得就是你吧？”
叶清洛将长弓立在自己身前，微微仰头，直视着瞬间变得凶暴的血色蛇瞳：“你又不吃人，不在山里老实呆着，跑到人类城市做什么？”
莹白月光从云层中缓缓现出，透过破着大洞的房顶，将仓库中的情景照亮。
只见一只巨蛇高高挺立在仓库中央，又圆又亮的蛇瞳中透着杀意。硕大的蛇头后，竟然分裂出两条长长的蛇身，互相缠绕在一起，漆黑的鳞片泛着幽冷森然的暗芒。
“浑夕山？山上都被人类当作矿山开采空了，我除了躲来人类的城市，还能去哪里！”
巨蛇肥遗发出阵阵嘶吼，露出狰狞的毒牙，两条蛇尾不停在地上拍打着，把整个仓库震得地动山摇。
“你这小孩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咬死你！”
叶清洛看着不停发狂的肥遗，冷哼道：“我不管浑夕山怎么了，青阳城我罩着的，你敢出现在这里，就是在挑衅我！”
叶清洛说着，身上闪过几道细微的电光，将他眼前发丝轻轻挑起，身上的灰白剑袍无风自动。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传来，无数电光以叶清洛为中心轰然炸开，他浑身窜动着耀眼的雷光，嘶嘶作响，惊得肥遗慌忙向后退去。
本来静谧的夜空中涌动起层层雷云，笼罩在仓库之上，然后一道惊天巨雷突然劈下，轰在叶清洛手中的漆黑长弓上。
“轰隆！”
叶清洛握着弓臂，指尖亮起一抹雷光，缓缓拉开了弓弦。
“九天神雷，皆为我箭，魑魅魍魉之辈，也敢与我争锋？”
叶清洛眼中跃动的雷光将他瞳孔映成一片冰蓝，弓弦拉满，带着响彻天地的雷鸣巨响，一箭射出！
肆虐的巨雷化作叶清洛指间射出的长箭，拖出一道刺眼的雷电尾光，咆哮着向肥遗袭去。
肥遗被笼罩在这道惊雷之下，动弹不得，不禁大声喊道：“小神仙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
它话音刚落，漫天电光瞬间消散，惊雷奔袭到惊恐的蛇瞳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叶清洛轻轻捏住跳动着的雷电长箭，指间用力，将雷光捏碎，散做星星点点的蓝色莹光。
肥遗瞬间瘫软在地，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前这神秘少年，低声道：“多谢小神仙，多谢小神仙，我这就离开青阳城，再也不回来了。”
“站住，谁让你走的？”叶清洛抬脚踩住蛇尾，眯眼笑道，“我既然打败了你，你就是我的小弟了。你只要与我结下妖契，我就帮你控制妖力，抑制你自带的‘大旱’属性，怎么样？”
肥遗的蛇脸瞬间亮了起来，蛇瞳中全是惊喜：“小神仙，你真能帮我控制妖力？我去到哪里，哪里就不下雨，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叶清洛拍拍巨蛇的脑袋，傲然说道：“当然可以。”
他用妖力包裹着指尖，在半空画出一个金色光印，光印悬浮在他身前，散发着古老玄妙的气息。
叶清洛指尖轻动，将光印轻轻打入肥遗的眉心处。
一层火红光芒从妖契光印蔓延到肥遗全身，肥遗只觉体内一热，巨大的蛇身渐渐缩小，竟在眨眼间变成了掌心大小。
叶清洛眉心处一道金色光印一闪而过，主仆妖契已然结成。
叶清洛上前将有着两条蛇身的黑色小蛇捡了起来，肥遗顺着他的手腕爬进宽松的剑袍中，最后环绕在他纤细的脖颈上。
叶清洛满意地点点头：“你有两条蛇身，以后就叫你双双好了。”
“主人，我有名字，我叫肥遗，而且，我是男的......”
“你以后就叫双双。”
“知道了......”
小蛇双双冰凉的身子盘桓在叶清洛脖间，看着他麻利地将长弓下弦，背在身后，忍不住好奇问道：“主人，你究竟是哪里的神仙？这么厉害！”
叶清洛挑挑眉，轻哼一声：“谁说我是神仙？我是上古大妖夜叉鬼，估计也是人界最后一只夜叉了。”
“夜叉？我已经有一千多年没见过夜叉了！”
叶清洛没有理会黑蛇的大惊小怪，走到门边将雨伞撑开，踏出了仓库。
不知何时，仓库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叶清洛抬起头，透过雨伞看着夜空中细密的雨帘，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他用崭新的运动鞋踩着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奔跑在时隔两月终于降下的春雨中，大声笑道：“不过，我终会成为未来的魑魅魍魉之主，成为统领百鬼的大妖怪！到时候，世间妖邪皆以我为尊，看谁还敢在我手下抢人！”
少年清亮的大笑声在无人的街道上传开，又被潇潇春雨声掩盖，消散在三月的夜色之中。
……
沈洺一觉醒来，发现消失了两个月的春雨终于降下，把整座青阳城都淋得湿漉漉的，明媚的晨光映照在水珠上，闪烁着暖色的亮光。
窗外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哮天瞪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不停用爪子扒拉着玻璃。
沈洺连忙走过去给他打开窗户，哮天跳进卧室，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沈洺，尾巴摇得欢快极了。
叶清洛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在狗脸上了，沈洺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怎么了？今天这么开心？”
叶清洛见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得团团转，整个狗都立了起来，两条前腿扒在沈洺胸前，抬起头发出“嘤嘤嘤”的哼唧。
沈洺伸手把他抱了下来：“别老是扑人，对关节不好。”
“嘤！”
沈洺快速穿衣洗漱好，拍了拍叶清洛的头顶：“好了，我要去上学了，我把窗户给你留着，想出去的话就自己出去。”
“……”叶清洛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洺背着包走了出去，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叶清洛从窗台上跳了下去，远远跟在沈洺身后，趁着学校保安没注意，悄悄溜了进去。
叶清洛穿梭在校园里，却没有再跟着沈洺，而是转身跳进了教师办公楼。
他循着气味一间间找了过去，终于在一个办公室里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叶清洛顶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随着这几步路，他的四肢渐渐拉长，银黑色的毛发收进皮肤，瞬息间就变成一个模样俊秀的人类少年。
办公室的桌子后坐着一个人影，他垂眼写着教案，头也不抬地问道：“叶清洛，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泽。”叶清洛走到桌前，开门见山说：“我想上大学。”
“……”白泽眉头一皱，抬眼看向他，冷淡的眼神透过镜片，折射出金属质地的寒光。
他冷冷说道：“你想上大学，自己去参加高考，不必来和我说。”
叶清洛恼怒道：“我要是能考得上，还用来找你吗？我不要学籍，你就帮我办张学生卡，能让我混进来上课就行。”
“那也不行，这是违法的。而且，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叶清洛咬紧后槽牙，低声说道：“我不会扰乱青阳城正常人类的生活，我只是想离他近一些。”
白泽嗤笑一声：“我不是给了你化形灵器吗？你这些天不也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现在这个状态，妖力很不稳定，给我离他远点。”
“嗡！”听到他的话，叶清洛再也忍不下去，浑身妖力猛然躁动，瞳孔变成一道竖线，仿佛野兽一般。
叶清洛怒道：“这么多年，你让我不要轻易靠近他，我已经尽力忍耐了，你还想怎样？现在他的周围越来越危险，用了你那个破灵器，我根本保护不了他！”
“不就是因为他那个人神体质吗？要不我帮你把他废了，也省的你操心。”
“你敢！”叶清洛瞬间暴走，浑身妖力疯狂涌动，仿若一座大山朝着白泽倾倒而下。
白泽取下眼镜，顶着凶肆暴烈的妖力走了过来，用手指在叶清洛胸口轻轻一点。
一团金光亮起，叶清洛身周腾起的妖力轰然坍塌，消散一空。
白泽冷冷说道：“当年是你求到我面前，我才给你下的禁制。但你把他牵扯进来，总有一天，这个禁制会失去效用。”
叶清洛体内妖力受阻，疼得低声喘息：“若真有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的事。”
白泽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把眼镜重新戴好：“我之前不让你和他接触，也是为了巩固禁制，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我不管你们的事。”
“……谢谢。”
白泽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叶清洛。
“沈洺入学的时候，我就帮你把学生证办好了，没想到你花了这么久，才敢找到我面前来。”
叶清洛一脸震惊地接过学生证，问道：“你……早就知道……”
“叶清洛，你以为我是谁？”白泽勾起嘴角，轻蔑笑道，“我可是通万物之情的神兽白泽，连轩辕帝在我面前都要虚心请教，更何况你？”
叶清洛拿到学生证，哪里还管他，口中连声应着，就往门外走去：“是是是，你说得对，再见。”
白泽见他迫不及待就要出去，扬声说道：“叶清洛，你记住了，你是学校新的培养项目特招的交换生，上个学期都在上京学习，不要露馅了。”
“知道了！”
叶清洛敷衍地喊了一句，头也没回，“砰”的一声关门走了。
“啧。”白泽冷哼一声，“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