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经幡猎猎作响，摇晃的白色大棉花垂着脑袋，

周瞳看见了哀牢山最大的树，凭空出现在着红色的土壤上。

血色的土沥出殷红色的汁液，周瞳在触摸到的时候，

时间倒回三十七年前。

***

“孔雀明王今天五百生辰，村里祭祀，来年风调雨顺，孔雀明王就是在那里从大孔雀王成神的！”穿着蓝色老汉背心的男人，皮肤黝黑，背心的袖孔让他整个身子都露出来，他指着一根大树，那树盘根错节的植藤缭绕的。

“大孔雀王，为什么能成神？”男孩儿问道。

“每天诵经念咒了，”男人说：“一会儿有大饭吃，你啊，是个儿子，能吃上。”语气里说不上的得意，接着说：“也不是儿子都能吃的，还得拿「佛」来抵。”

这里的「佛」说的就是香火，土黄色的，叫做黄表纸，剪了一些规则的图案，一烧就会飘飘悠悠的，好像真的有手在取似的。

“那姐姐跟妈妈不能来吃吗？”男孩儿问道。

“你姐不是咱家的，”男人猛抽了一口旱烟，踩了两脚，说：“晦气。”

男孩儿跑过来大树底下尿尿，根部腾起一股热气，男孩儿觉得好玩，扶着鸟到处撒。男孩儿偏头喊：“阿大！这个树会抽旱烟！”

“抽什么旱烟，”男人说：“那树底下有个骚娘们。”

“过来，吃大饭了。”男人摸摸儿子的脑袋，就要入席。

席间的菜色都比家里的强上不少，男孩儿狼吞虎咽，席面也就安排了四五桌，在一片祠堂外的泥巴地上，拼接了几张桌子，竖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挂着一盏灯，祠堂里面蜡烛跳动，忙活的众人坐下来吃饭，天色已经暗了，铁箱子的边上有佝偻的老人不住的往里面添香火，火光跳动在他脸上。

“老胡家这次又是一个囡？”吧唧嘴略带嘲讽，说：“没那命！”

“嗯，昨天生出来就种了。”一个年长的老人擦了擦筷子，在一群人中见显得讲究的多。

说话的这一桌算是这坳里有头脸的，刚刚入席的老李给各位少倒了一些烧酒，身后的圆日隐入尘烟。

“老李，你家囡垮了门槛也有一茬菇子了吧？”吧唧嘴遮了遮杯子，不要酒了。

被叫做老李的，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说：“一茬菇的时间是有了，能不能下蛋跟我没关系，他家那个小囡是要拿来给我儿的。”

“嘿嘿，我说老李，大的那两下不出来，小的那两就能下出来了？”吧唧笑道：“瓜得打脑壳子。”

“那家有说头？”名叫老李的看着长者。

“嗯。”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小男孩儿看着父亲，问道：“阿大，什么意思啊？”

老李摸摸儿子的头，没说话，吃的也没什么劲儿。

当夜。

老李家的母亲跪在床板前，搓手拜佛，额头都淤青了一块儿，她默念着：“一路好运啊女子！”

“一路好运啊女子！”

被母亲祈福的女子在深夜被大汉驾着，就要送去土地庙，男人上下其手，李家女儿含着热泪，无法动弹，还没进庙，其中一名男子说：“我先抽两口旱烟。”

其他三人闻言，笑得了然，说：“你婆娘没给你吃干净啊，还是早等着呢？”男人们嬉笑揶揄，土地庙内的女人颤抖着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连这个乞求都做不了。

男人关上了土地庙的门，灰暗的庙内，破落的衣服扔了一地，还有几副棺材，几双草鞋，无人在意的样子。一般来说，脱了鞋了，就是没了命了，人的命长在脚踝上。

没亮的红灯笼滚在一旁，女人频频后退，男人给了她一嘴巴子，说：“爷们比你家爷们强，你能怀个种你弟弟就能安心娶老婆了，爷们给你送子来了。”

男人说着话就要上手，女人被捆绑无法动弹，稻草里有老鼠看见了这一切，缭乱的案台上盛香灰的炉子倒了，一阵灰蒙蒙的雾，看不清楚后面的土地爷。

土地爷的胳膊都断了，女人求助的看着他，没什么用。

在大山深处的土地庙里，只听见男人闷声的哼，他泻了劲儿，拍拍女人的脸，说：“女子，好运啊。”

李家女儿扭过头去，蜷缩着身体让稻草遮盖着自己的身子，她走之前，她的母亲跟她说，“都是自己的崽，爹是谁，爹是不是人，崽是不是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你能生，你弟弟才有指望。”

“村前头那家的，姐姐没的娃，那弟弟现在都没的人肯给他家。”母亲不敢看女孩儿的眼睛，抹了抹眼泪，床的正对面，挂着一副孔雀明王的画像。

女孩吃吃的看着，说：“阿娘，都说孔雀大王成了神仙，斩断了自己的欲望，才去天上的，可是孔雀女被压在那树下，死在那里了，就因为这样，我们这里的人都觉得，女人就是坏事的，成神就该处死女人，”女孩儿转过头来，看着母亲，问：“我就不能跑吗？我有什么错，孔雀女又有什么错？”

李家母亲一下子捂住了女孩儿的嘴巴，四处警惕的看着，说：“傻女！傻女！你怎么能犯神仙的忌讳！孔雀明王就是大神仙，你不可胡说！”

“女，你听阿娘话，为了你弟弟。”母亲泪如雨下，喃喃道：“我们是女子，本就是错的。”

李家女儿想起母亲的脸，别过头去，不再看进来的是谁，在黑夜里这些男人闷声的哼，粗汗落入她的眼睛，他们对此感到平常，卖力得好像田间的牛，他们在侵犯中还要求感谢，说道：“那个黑胖的妞子，我动都没动，你这样的，我还能帮帮你。”

可怖的言语在她耳边擦过，她的手指掐进了黄色的泥土，男人的粗布擦过脖颈，他居高临下的掐着她的脖颈说道：“娘们，叫两句，爷们就给你。”

李家女儿的眼泪没停过，她恶狠狠的看着身上的男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三更的土地庙无人路过，门口的红灯笼逐渐要熄灭。破败的女人终于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她用盛香灰的盒子狠狠的砸向土地爷的眼睛。

她在深夜砸开了反锁的土地庙本就飘摇的门，在大雨里走向了那棵埋葬了死了五百年的孔雀女的树。

李家女儿在深夜哭泣，说：“不要保佑他们了，他求娶我的时候，他说要一辈子保护我，但是现在呢，他说他跟村里的人不一样，女子是拿来爱的，拿来宝的，现在呢，”李家女儿刨着大树，喊道：“你不是孔雀女吗？你也是有灵根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供奉你呢！”

大树剧烈的摇晃起来，藤条抽打在李家女儿的身上，抽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她还知道疼吗？

在夜半惊雷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了重重的黑雾遮掩了整个村坳。

***

离村坳远处有一密林，常常能听见野狼与夜莺的声音，村里说这里的东西都有毒，蘑菇有毒，瘴气有毒，水流也有毒，在孔雀明王寿诞的时候，会有整夜整夜的哀嚎，村民们说，是缠上了仙人的女鬼在里面被处决，就是那只倒霉的孔雀女，直到现在还在妄想孔雀明王。

杀她成神，是孔雀明王做的最对的事情。

女人这种东西，杀了她能成神是她的福气。

哀牢山以前不叫哀牢山，称为「爱牢山」，是有求而不得的孔雀女被囚禁在这树牢里，只是因为夜夜鬼哭狼嚎而成了“哀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哀牢山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

这口洞穴也有用处，就是用来“种”女的，出生的孩子若是女儿，父亲的判断是女子做不得劳力，家中也没有儿子需要“换”女，就先不要了。而哭泣的母亲并没有任何做决定的权利而任由处置。

被“种”的女儿呢，父亲还会惧怕这个女胎缠上自己家里，需要在她永远无法超生的地方，将她狠狠封印。

所以这哀牢山的洞穴，也叫「种花洞」，听起来比万人坑或者弃女坑好听的多，因为这些人还要个好寓意，先种花，再结果，用来祈祷下一胎是个儿子。

丧心病狂的男人在这里完全掌握权力，而他们崇尚孔雀明王。

孔雀明王是显赫一方的，与其他明王不同，他无需手持武器，仅仅是举手投足就能有无以伦比的尊贵。

这里的男人他只要能直立行走，就是明王宝地上最尊贵的，他的自信甚至不需要任何附属品，就单单他本身。

李家的女儿在哀牢山密林躺了三天，她不敢发怒，也不敢复仇，只敢对着一颗树喊出此生最大的分贝，还被抽打了一番。

她躺了三天，面颊整个凹陷下去，眼白泛黄，她离死亡一线之隔，但是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轻轻的，微微的，李家的女人在暴雨要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爬起来，那个小小的女婴在她的怀里，她们在同一天遭遇苦难。

孔雀明王的故事参考只有一段：在久远以前，雪山有一金色大孔雀王，平素持诵 该咒甚勤，因此恒得安稳。有一次，由于贪爱逸乐，与众多孔雀女到远地山中嬉游，而未诵该咒，因此为猎人捕获。他在被缚之时，恢复正念，持诵该咒，终于解脱系缚。参考自百度百科。

而孔雀女的故事全部瞎编，包括整个单元情节都是我乱造，另，百度上没有孔雀女的详细资料，都是我杜撰的，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否涉及亵渎，如有，立删。

包括这章情节，没有影射，没有解读，灵感来源于热门话题［青纱帐］评论。

我为世界上所有美好女孩儿子心动，世界上不可以没有女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祝你坏运［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