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不想花这个钱，但是他需要坐公车，需要去面试，需要继续打工，手上的钱还是存不住。

新租的房子里肖肖没有交物业费，不交物业费不能坐电梯，房子在13楼，周瞳想守住这五百块，下次还给肖肖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物业的人上门了，一男一女，说：“我们已经给你通知了好几次了，你是有什么困难吗？”

周瞳说：“确实有点困难，能不能等我，稍微宽裕一点再交？”

物业的女人说：“那您可以先交半年的，这是我们宽限给您的。”

周瞳挠挠头，说：“半年也得一千多，我先交一个季度的行吗？”

物业的女人说：“我们小区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况且，这里的房子租一个月都得三四千，我们的物业费相对来说并不贵，而且，我们没有要求您预存了。”

周瞳说：“麻烦你们了，再宽限一下吧？我家里出了点事，你可以问一下房东，我这边一次□□了一年的房租，我不会跑的。”

物业的女人说：“那好吧，一个季度的物业费是，”她看了看本子，说：“七百块。”

周瞳还没说话，女人又说：“先生，麻烦您交一下，我们物业都来好几趟了，我们也就是上班的。”

周瞳实在拿不住肖肖给的那五百块了，他连带着一起，交了物业费。

关门的时候，周瞳听见物业的男人说：“物业费都交不起还住这里？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钱租的。”

女人附和道：“男大学生，长的好看，指定是哪个富婆养着呢。”

二人嬉笑着离开了，周瞳心道：“找富婆？”

这句话一出，周瞳愣了一下，又拍了拍自己的嘴，不管套上什么壳子，哥都是家室的人，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嗷！

交完了物业费，周瞳的兜又见底了，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父亲的脚没什么大碍，这会儿都能拄着拐杖走一走了，但是比较难受的是，茶厂的老板说，那时候父亲已经结束工作时间，拿走了当天的报酬，已经下班了，所以这个钱他是绝对不可能出的。

周瞳想，不出就不出吧，父亲人没事，就好了。

周瞳打算先找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先稳定下来骑驴找马吧。

周瞳进了一个整个单位也没五个人的公司，做广告的，公司不大，事儿挺多，专业不对口，又是刚来的，老板巴不得周瞳一个人把公司所有的连保洁一起的活儿都让周瞳干了。

怎么就找个称心的工作这么难呢？

周瞳又来到了肖肖家里补习，他的假期去游学了，周瞳一个月都没见过他了。

这期间，周瞳来过一次才知道肖肖不在家。

等周瞳进来的时候，肖肖的母亲又在打电话，她言语间说着，肖肖学校的数学老师教学能力太差，她去听了课，完全不如其他学校，不能够管他们高二这么关键的时期。

肖肖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一切不顺从她心意的她都会发起如机关枪一样的攻击，哪怕是周瞳这种厚脸皮的，知道钱难挣屎难吃的，都感觉招架不了。

周瞳放下书包，肖肖却说：“舟舟老师，来我房间补课吧，外面太冷了。”

周瞳看向肖肖的母亲，她点点头，周瞳也就进去了。

肖肖关上门，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手机，说：“舟舟老师。送给你。”

咬了一口的梨子机，新款的，太贵了。

周瞳不想收，肖肖说：“舟舟老师，我上高二了，不懂的题目越来越多了，前面的听不懂后面就更跟不上了，我给你手机是因为我想随时问你不懂的题目，而且，我有时候临时出去了，联系不到你，总让你白跑一趟。”

周瞳还是不想收。

肖肖把手机塞在周瞳的手里，说：“老师，这样吧，我用这个新的，你用我的行吗？反正我也要换的，旧手机行吗？”

肖肖自顾自拆着sim卡，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瞳，说：“老师，等你安顿下来了，你再给我送很贵的礼物还礼吧，好不好。”

周瞳拿着手机，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肖肖说：“演唱会吧，我想看演唱会。”

周瞳说：“谁的演唱会？”

肖肖说：“陈奕迅，我喜欢他的「落花流水」，我要内场票，到时候，老师请我看演唱会，我们就两清好不好？”

周瞳说：“演唱会，还要很久吗？”

肖肖说：“应该要很久，估计得等我读高三了才会有。”

周瞳接过了手机，说：“好，到时候，老师请你看演唱会。”

肖肖又说：“老师，那你可要好好挣钱了，演唱会的票好贵的，都要加很多钱。”

周瞳说：“越贵越好，太便宜了，怕你吃亏。”

周瞳依旧继续着这份没前途的工作，一个月刨开吃饭跟通勤，根本剩不下几个子儿。

连来装空调的工人工资都比他高，周瞳又开始投简历，但是无一例外的，之前说的天花乱坠，在周瞳细一打听就跟现在这个广告公司差不来太多。

微信刚流行起来，比短信方便很多。

肖肖常常会发一些消息，有时候是不懂的数学题，周瞳就拍下解题的视频回去，有时候是他周末出去玩的东西，有时候是游泳，有时候是爬山，有时候是去海钓。

面对这些的时候周瞳一般回的都是：「玩的开心：）」

直到肖肖打电话来，说：“舟舟老师，之前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生孩子，新来的代课老师大部分的家长不满意，现在我们学校在招代课老师，你要去试试吗？我记得之前我妈要求你考了教师资格证来的，我查询了一下，好像可以呢。”

周瞳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被老板骂了一顿，老板说他做的项目策划就是一堆屎，‘舟舟’本就擅长做题目，他根本不擅长做项目，周瞳就更离谱了，在这个「洗发水」的广告方案上，写的是「屑屑，再见。」

‘舟舟’难掩激动，他回家之后把所有给肖肖做过的错题集都翻出来，连夜就要先做一份课件，在给肖肖补习的日子里，‘舟舟’也看了不少学校老师的解题思路，这样的学校，虽然只是代课老师，并不是正式的老师，但是谁说不能通过能力在这个高中留下来呢？

‘舟舟’甚至都还没有去报名，就已经熬夜做了一份专对于肖肖的课件，虽然周瞳并不明白为什么要两份。

这是‘舟舟’有史以来准备的最充分的一次。

‘舟舟’去报名代课老师，但是教务处看着‘舟舟’的个人简历，问：“啊，你就是刚毕业半年的，没有执教经验的，然后，这边我看看啊。”教务处的老师翻看着简历，说：“你这也不符合我们对代课老师的要求啊，你这个学历不够，也不是教学方向的。”

“不好意思啊。”教务处的老师说道。

‘舟舟’说：“老师，能不能看看我的准备的课件再说呢？我在我们学校的成绩也不差，而且我还辅导过咱们学校的学生，也是学生的家长推荐给我的这次咱学校招代课老师的机会。”

教务处的老师此时接了个电话，抬抬手就要让‘舟舟’走。

连带桌上摆放好的课件，他也一眼都没看。

连个机会也没给，哪怕只是合同的，代课老师。

‘舟舟’失魂落魄的出了教务处，却没走。

他来到了肖肖的教室，等待他们下课。

一下课，肖肖就跑出来了，问：“舟舟老师，不可以吗？”

‘舟舟’自嘲的笑笑，说：“不行，我学历不符合，”‘舟舟’把手上的课件送给了肖肖，说：“这份是你们这个学期的教学知识点，这份是你的。”

‘舟舟’说：“顺手给你查漏补缺一下。”

肖肖说：“老师，我觉得你课讲的很好啊。”

‘舟舟’说：“没用，我家里也没有人际关系，比不得别人，本就进不来着么好的学校的。”

‘舟舟’走了。

周瞳觉得‘舟舟’怪怪的，但是好像也没错。

晚上的时候周瞳还在便利店吃盒饭，有电话来了。

是肖肖。

肖肖说：“舟舟老师，我回家跟我妈妈说了你去学校面试的事情，妈妈说我们给这个学校赞助了图书馆的，我让我妈妈给你写了推荐信，还有你的课件也一起交上去了，但是现在结果还没有下来，我想跟说一下，这里的代课老师最后的考核应该是公开课。”

挂断了电话，周瞳有点感知到‘舟舟’为什么要把课件给肖肖，也感觉到为什么他要特意去找肖肖说那些话。

周瞳觉得，这也不算越过道德底线吧，最多还是利用了孩子，但是这个事情难受的点在于，‘舟舟’的功利心跟目的心。

但是周瞳没法儿去批判这样的人，他有错吗？他肯定不是实打实光明磊落的人，但是他也没有去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

周瞳想，算了，尽早做完任务，尽早走吧，可是做任务还是【升官发财，不择手段】。

‘舟舟’接到学校的预备公开课电话的时候手虽然抖，但是更多的是对于这份工作的兴奋。

‘舟舟’今天要去给肖肖补课，特意买了一串昂贵的葡萄回去，平常‘舟舟’只会买3元一斤的，今天买了进口的，60元一斤的，一串葡萄花了‘舟舟’快200块。

周瞳有点肉痛，但是这点谢礼总还是要带上的。

周瞳还没进门就遇到了要出门的肖肖母亲，周瞳刚要上去道谢，肖肖的母亲说：“舟舟老师，不用给我们家带东西，我们什么都不缺。”

二人相错在台阶上，肖肖的母亲说：“现在是肖肖考大学的关键时期，我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不过舟舟老师，你要是大大方方的跟我说，我还会觉得你确实是个成年人了，行了，好好教吧，都是小事。”

肖肖母亲尖锐的话语扎进‘舟舟’的心里，脸上跟火烧了一样，让肖肖去转达让他母亲帮忙的行为，确实有些上不去台面，但是‘舟舟’倔强地想，我只是缺少机会，不是我不能做好。

机会——

‘舟舟’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在肖肖的母亲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哄自家孩子高兴的，买不买一条狗回家一样决定，是微末的，随手可撒的，不值一提的。

周瞳拍拍自己的脑子，不让‘舟舟’的心事继续扩大，肖肖站在门口，兴高采烈的问：“舟舟老师，你只要把公开课上好，我相信你。”

周瞳假笑着，让肖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要走的时候，‘舟舟’说：“肖肖，虽然我确实很想去你的学校，做老师是我很喜欢的职业，但是我对这次公开课也不是完全有把握。

别的老师可能有送礼物打点，也有可能是其他领导的亲戚，所以，我怕辜负你的心意。我确实很想去你的学校，那样的话，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肖肖。”

周瞳无法判断这样的话有没有第二重意义，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公开课的时间定了。

‘舟舟’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每天晚上忙完回来都要在客厅里面把这45分钟的课演示了又演示，他用手机把这些片段拍下来，反反复复的去摸清楚自己课堂的节奏跟难度。

‘舟舟’上班的时候也在网上看优秀老师的课件以及演讲，在厕所里都把自己容易说错的节点念了又念。

他生气自己的嘴瓢的时候，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说：“这么简单，为什么一直说错！”

可以说，他做了他能做的所有的努力。

最终走上讲台的时候，他没有辜负自己，每个调动气氛的小玩笑都恰到好处，每个数学逻辑都是环环相扣，这样的板书他在家里写了不下百次，未出一丝的纰漏。

得到学校代课老师的实习工作合同的时候，‘舟舟’像是在做梦。

比‘舟舟’更高兴的，是肖肖。

肖肖这段时间瘦了好多，但是‘舟舟’哪有心思在他身上，最后还是听送他回家的司机说：“不知道少爷闹什么脾气，啥事儿能让他在家三天不肯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恰少年［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