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的周瞳跟应不尘往酒店走，应不尘说：“哥哥，你都跟他说清楚，他应该不会有那样的结局了吧？”

周瞳说：“起码会三思后行，别的事儿，我也管不了。”

应不尘说：“要是他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哥哥也不在乎吗？”

周瞳说：“你看，这就是人最坏的毛病，他一直做好事，突然不做了，就变成冷漠的人了？”

应不尘说：“从前有人跟我说，人是很复杂的，人会有很多阴暗的样子，没有人是一直走在光明里的。”

周瞳说：“你的那个好哥哥告诉你的？”

应不尘似是有点害怕的点点头，周瞳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应不尘低头踢着小石子，说：“哥哥，你听完又要闹脾气。”

“我闹什么脾气我闹。”周瞳说。

“真的？”

“爱说不说。”

“那个哥哥，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他跟我说过很多话，我记不太住，我那时候听的一知半解，他说，要我原谅世界上的人都会有阴暗面，叫我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应不尘说：“他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有天我能理解人类情感，就会知道我们处在玫瑰与蛇共舞的世界。”

“真能装逼。”周瞳说：“还人类情感，把你当狗了？”

应不尘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我觉得还好。”

周瞳说：“我最烦这种装逼的人。”

应不尘不知道为何偷笑了一下，问：“哥哥，你会讨厌过去的自己吗？”

周瞳说：“我的过去？”

周瞳想了一下，说：“初中的时候非主流一点，会那个火星文，那至少也不会这么神经，讨厌倒是不讨厌，但是也能看明白当时的老师为什么那么烦了，我看的也头疼。”

周瞳接着说：“高中跟大学就按部就班的吧，也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偶尔会有乱七八糟的梦，挺吓人，都是小时候，长大了就忘的差不多了。”

周瞳说：“不过给我打死了，我也说不出你那个好哥哥的话来，大老爷们，矫情死了。”

周瞳说到这里有点发楞，说：“不过，你那个好哥哥是怎么了？不会…”

不会是死了吧。

完了，死去的白月光，这谁能打得过。

“不见了，我不知道，我找不到。我只见过他的眼睛，听过他的声音。”应不尘说。

“你俩见过吗？”周瞳到此有些狐疑。

“隔着屏幕。”应不尘说。

“？”周瞳听到这里，手比划着框，问：“隔着屏幕？你俩是不是跟一个小窗口对话呢？”

应不尘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对。”

“你网恋呢？那照片还是捂嘴留着头发露出半只眼睛，给你发语音也不打视屏，还得气泡音？”周瞳推了一下应不尘。

“气泡音是什么？”应不尘说。

“我给你学一学，”周瞳掐着喉结，咳嗦了两声，做作的歪头，油腻的wink，说：“宝贝，你好。”

“好像是这个声音。”应不尘说。

周瞳笑了，说：“然后跟你说，他要走了？你就信了？”

应不尘捋着周瞳说的话，还要辩驳，就听见周瞳说：“傻小子，被骗了，谁家帅哥捂着脸？像哥这样的，这身高，这大长腿，这小脸蛋，我用得着藏着掖着么？我跟你说，指不定是个抠脚大汉呢，你那个初恋。”

应不尘还没捋明白，周瞳忽然就挺高兴，搂上应不尘的肩膀，说：“那种青春伤痛文学做作的独眼龙非主流网恋对象，别惦记了。”

应不尘连连摆手，说：“他没有。”

“还没有，得了，别想他了。”周瞳笑的欢，揉着应不尘的脑袋，说：“真傻逼。”

应不尘说：“哥哥，你今天好奇怪，往常你每次都要凶。”

周瞳说：“不凶你难受啊？欠儿呢。”

应不尘说：“哥哥，你刚刚说的泡泡音，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周瞳说：“说啥？”

应不尘说：“说，嗯，说，明天见。”

周瞳说：“要我学你的好哥哥说话？”

应不尘说：“不是，就是我觉得哥哥的泡泡音，好听。”

周瞳说：“识货，但是咱保不齐跟海棠岛那个渔夫一样，永生在这个小镇里了，那会儿估计用不上明天见，估计得天天见。”

应不尘说：“李长宇如果能摆脱那个诅咒的话，他头上的字是不是该消失了？为什么去他家吃饭的时候，一个字儿也没消失？”

“有人跳河了！”有人大喊，周瞳说：“去看看！”

应不尘说：“反正我们规则已经破坏了，其他的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不知道，我怕转移，就是本来这个诅咒在李长宇身上，现在因为我们的破坏，转移到别人身上了，还是要我们袖手旁观！”周瞳说。

“可是被转移的人，也是无辜的啊。”应不尘说道。

二人跑起来，周瞳说：“得想想办法。”

这是最糟糕的事儿，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百诡游戏会出什么幺蛾子。

周瞳飞快的往前跑，却在大桥上的人堆里看见了李长宇，因为他头顶的字在黑夜里发着蓝莹莹的光，周瞳看见他握紧了拳头，紧张的看着落水的人，是个女孩儿，听周围的人说就是考试考砸了而已。

李长宇看见周瞳，故作轻松，说：“同哥，我就看看。”他说着话，眼睛却往河面瞟，周瞳说：“我，我不识水。”

李长宇说：“害，都有自己的命，害，这个，这个，没办法的东西，这个，害。”他的话说的稀碎，肩膀崩的很直，被周瞳按住了手，李长宇搓搓手，说：“我知道，同哥，我知道。”

偌大的桥，泱泱的人，无人下水，尽在高喊。

“扑通”的一声，有人喊道：“有个小伙子跳下去了！”

黑夜里的河水黑的看起来会吃人，周瞳扭身一看，应不尘不见了。

水面一片平静，连个水泡都没有，周瞳并不知道应不尘的水性如何，李长宇说：“诚子下去了？”说罢周瞳再也按不住他，他直接跨上了桥面，回头看着周瞳说：“同哥，我不逞强，可是下面的是诚子！”

李长宇纵身一跃，激起一片水花，周瞳大喊：“应不尘！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应不尘！！！”

周瞳刚要跨越栏杆，就听见：“哥哥，我没事，我在这。”桥底下有人，声音不大，周瞳一下子就能找到。

周瞳疯跑过去，应不尘浑身湿透了，边上并没有人，黑色的水又安静了，跳下去的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忽然有人扑腾着水，深喘了一口气，周瞳大喊：“李长宇！快上来！！诚子已经上来了！”

李长宇又扑上来呼吸了一口，又沉下去了，应不尘说：“得把他捞回来！”

周瞳说：“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这河水情况太复杂，而且你看，警察已经来了。”

警笛的声音随着人群的喊叫，有迟到的母亲失声的尖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的李长宇上了岸。

只有李长宇上了岸。

他说：“别，别跟丽丽说，我，我怕诚子出事。”

他愧疚的搓了搓手，说：“就是没找到那姑娘，没找到。”

周瞳说：“不怪你，这不是你的责任。”

李长宇额间的头发落下水滴，喃喃的说：“我有我的责任。”

周瞳拍着他的肩膀，头上的字儿在夜里更渗人，好像有鬼在嘶喊“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周瞳的眼神挪回李长宇的脸上，说：“你的责任就是负责照顾好家里人。对吗？”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憋了回去，说：“我得走了，我，丽丽还在家，等我吃饭，我得回去了，我妈，跟雷雷，在等我。”

周瞳看见李长宇走的时候，一步一个水脚印，脚印慢慢的消失在路面上，他不像那个香樟树下的少年，他的肩膀佝偻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周瞳说：“世人总希望有生死之于度外的英雄，但是英雄的家里人不希望他做英雄的。”

应不尘说：“可是他们都没错。”

周瞳说：“最难的就是都没错。”

周瞳看着浑身湿透的发抖的应不尘，说：“你也是小英雄。”然后拢紧了说：“回去酒店了，别给小英雄冻感冒了。”

应不尘哆哆嗦嗦的，说：“好冷。”

桥上有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无人记得刚刚有陌生人也跳入河流。

应不尘说：“我觉得我有些对不起她，我看见她沉下去了。”

周瞳捂住了应不尘的眼睛，说：“不想这个，哥哥带你回去。”

周瞳回头看见跪在桥面上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

回来的路并不长，但是风突然疾起，随着一声啊嚏之后应不尘就开始发热。

当晚的应不尘就发烧了。

周瞳手忙脚乱的烧着热水，给应不尘吹着打湿的头发，端着杯子让他多喝一点。

周瞳摸了摸应不尘的额头，说：“我带你上医院去看看吧，这都快七分熟了。”

“我不想去。”应不尘闷闷的，说：“我不想动。”

“不去不成啊，这你也不退烧，再给烧坏了。”周瞳说。

“不会的，哥哥，我就想睡觉。”应不尘的脖子没力，脑袋软软的搭在周瞳的大腿上。

红着脸的应不尘费劲的抬头，手指在周瞳的手背轻轻划过，他说：“我冷。”

“你现在冷，一会儿就捂热了，发一发汗，就好了。”周瞳掖着应不尘的被子，说：“听话。”

“哥哥，你不走，我冷。”应不尘说。

“我不走，你睡觉了。”周瞳说。

“哥哥，我晚上要自己睡吗？我不生病了好不好？”应不尘抓着周瞳的手。

“我真服了你了。”周瞳说。

“哥哥，我就睡一点点。”应不尘作着手势。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起来了整张床都不够你睡的。”周瞳说。

“哥哥，我现在就睡觉了，你也睡觉，快，关灯。”应不尘说。

***

夜半，有人钻了周瞳的被窝，跟特么着火了似的，周瞳按着他的脑袋，说：“啥意思啊应不尘，咋还有偷钻人被窝的？热死了我要。”

应不尘捂着了周瞳的嘴，拍拍他的被子，说：“嘘，听话，哥哥睡着了。”

黑暗中有人在说话：

“应不尘你真的热到我了。”

“心静自然凉，哥哥，你心不静。”

“你少给我扯，滚回去睡！我看你一点病没有。”

“哥哥，我上来之前就把你给我拿的茶打翻了。”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一点点。”

“你睡就睡，能别贴在我身上吗？”

“哥哥，这个床太小了，我没有办法。”

“没办法就睡你自己那张床上去！”

“哥哥，我每天倒水都很不好意思，我们明天可以换一张大床睡吗？”

“你意思，我跟你两个男的开房，开个大床房是吗？”

“对呀对呀！”

“你快闭嘴吧，别等我起来掐死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奇点本［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