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在车上颠簸了很久，从太阳初升到夕阳洒在田野，终于到了这个山坳，身后沾着尘土的中巴车驶去，留下一阵黄灰。
按照白兰身份上的地址，周瞳确定是这里，走了几步，看到农作的老人，问道：“叔，咱村里出了个厉害的大学生，叫白兰，我来给她送东西，她家头怎么走啊？”
“啥？”
“白兰家头怎么走！”周瞳大喊。
“哦。”
老人看着村边的夕阳，点了根烟，场面看着有些悲伤，橙色的半圆已经快要隐没在地平线，周瞳觉得他有故事，周瞳陪了一根等着下文。
周瞳站在田坎上，等着老人抽完了一根烟，说：“啥？”
“…”周瞳说：“忙吧您。”
周瞳又往前走，每个村里都有一个树下的小卖部，红字描的，周瞳走向前去买烟，问道：“我过来找白兰家头，就是咱村里的大学生，往哪走？”
老板娘手上的麻将没停，让周瞳自己拿，说：“她家头人都死光了，你找她弄啥咧，好几年都没回来咯。”
周瞳说：“我晓得，回来代她烧香来的，做个法事，但是她跟我说的那会儿我打麻将叻，记不得她说要买多少香跟佛烧给他们咯，我找点念经的老人能在这找的找不？我人生地不熟，托您办行不。”
办点事儿就能有油水，老板娘心里比谁都清楚。
周瞳点着烟，说：“也是有出息的女娃，给我拿了钱我来办事的了。”
老板娘斜楞了周瞳一眼，说：“要得嘛，她家头，一个妈，一个姨妈，爹早年就走咯，不晓得生死用不上撒，还有老两口的，四个人嗖？”
周瞳眯着眼抽烟，说：“老板娘面相就是有福气撒，你肯定不能记错的咯。”
老板娘说：“是的嘛，记不得错。”
周瞳说：“我前一段也是才学麻将，玩叻不好，看见你们玩馋得很，叫我也上手玩两把撒。”
桌子上除了老板娘的三人看着周瞳，新手菜鸡，不就是来送钱的嘛？一个男人马上说道：“玩钱的撒。”
周瞳捻着兜里的钱，说：“肯定的撒，不玩钱莫得意思撒。”
老板娘打完一圈，站起身来，让周瞳上桌，周瞳的麻将打得不说是能通吃，倒也不至于送钱，但是此刻，发挥演技的时候到了，周瞳连起牌都起的费劲，把麻将分成了好几排，一桌三人看着他的牌就跟明牌似的。
周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瘾大技术差，耽误各位咯。”
周瞳打了三圈，还好打得不大，周瞳也一圈圈的熟络起来，周瞳想到了那张被折起来的照片，说：“我记得白兰老板跟我说撒，啥子有个亲戚，年轻时候是短发，胖胖勒，啥子的，讲到还哭咧，我也不敢问要不要给她做法事，啷个搞撒，我也不晓得人家家头事。”
众人却不约而同的没有接周瞳的话茬，周瞳连着给上家喂了两张牌，接着说：“女娃说梦里不安逸，给钱了的，我也不敢骗亡人撒，不得行的话就算咯，这法事没的法子做。”
老板娘手上的瓜子悬在半空，这会儿开口道：“你说咧，是她小姨！”
“小姨？”周瞳胡乱出这牌，说：“我看照相里头还以为是个男咧，差点儿做漏咯，哎哟哎哟，小姨咋子像个男的哦！”
老板娘又没接话，周瞳明白，有些话不能在这场面上讲，便接着说：“打完这圈累的很，老板娘，你有客房没的哦，不行我还得上招待所去找一哈。“
周瞳掏出钱来，说：“懒得跑咯，招待所几钱我给你几钱的，有个顶不漏雨都行撒。”
老板娘立刻把钱卷起来塞进自己倒背衣的兜里说：“我山上头有个小屋，看山的时候有人来住，现在莫得人，你能住不？”
“有啥子嘛，能住就行咯。”周瞳把牌一推，就要起来，老板娘陪着周瞳出来小卖部，村里的路灯依次亮了，周瞳又捻了几张钞票，说：“干我这行，都是讲买路钱的撒，消息都是钱，钱都是消息，莫不好意思。”说这就把钱推给老板娘。
老板娘也不扭捏，收了钱，说：“你来问她小姨，她小姨可是个能人！”
周瞳边走边说：“能啥子了？”
老板娘拿着个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边走边说：“咦，她姨，难搞的很，力气又大，没点婆娘的样子，像个男人一样，也不结婚，也不生娃，”老板娘伸手数落着她的不是，接着说道：“闷头干活，还要打架咧，娃娃都打。”
“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子，有一年从山里摔下来，腿断了，也不去找医生头瞧瞧，瘸了！”老板娘的话茬打开了：“后来村头有人去给牵牵线，大姑娘头的找对象撒，她也不要，后头拿锄头给人赶出来了，都说，”老板娘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头有问题！”
“家头没的男人咋子弄嘛，要种田，要通渠，要养娃娃，要养老爹妈，白天去镇上给人洗碗，晚上回来还要做活，后来不知道咋子，给人老板打了，头都打开花咯！”
“村干部去调解，叫她赔钱嗖，她不赔，发了疯，就要打人，拿着粪水去打架，哟哟哟，我们见了都肝颤哦！”老板娘就陪着周瞳一路往村里深处走，直到看见一片竹园，拿手电筒示意，“到咯，你有啥事你找我的嘛。”
周瞳问：“女娃娃家头在哪个？”
老板娘的手电筒照着一条上山的路，说：“走到头，在最山上了，两件平房，门口有个烂缸子，有棵桂花树就是撒。”
周瞳说：“谢谢老板娘咯，我跑了两天路，累的腰杆痛，先去睡咯，你这手电筒能借我用几天不得嘛？”
老板娘把手电筒给了周瞳，周瞳给她照了一截路，没进竹园，看着人走了就直接往刚刚说的山上去。
这一路有高大的树，这一路都是机耕路，地挺平，比去竹园的路还好走一些，只不过太晚了，有风的时候还是有些阴森，周瞳拿着手电筒晃了晃头上的树，有白色的花开了一路，有花瓣掉在路上，像盛水的勺子。
周瞳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听着粉疯疯癫癫的不男不女的小姨身上，从那张被折进去一半的照片开始，听完了老板娘的话语，听到了对这个小姨的诸多指责，白兰对这个小姨也是避而不答，按着这游戏的尿性，问题准保出在白兰身上。
但是那6朵「花」，又在哪里呢？
走了好久，这路走的周瞳都大喘气，这山里的夜树影子投在地上都像鬼在摇来摇去，周瞳走在这路上，安静的只剩下自己。
周瞳觉得有点冷，是身上的寒，周瞳想给自己唱点歌陪陪自己，又想起了曾经跟应不尘说，会带他治耳朵，他说他喜欢听歌，但是总听不清。
周瞳哼着乱七八遭的调子，此刻想到应不尘却是因为走的时候他还在惦记自己没吃饭，周瞳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有些像无理取闹的女朋友，信誓旦旦的跟男朋友说“你说说你的前女友呗，我肯定不生气！”要是他真的老老实实的说完了，那也到了固定节目“我都说了我没生气！”环节。
周瞳想到这里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咋啥都可以代入？周瞳小跑起来用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周瞳自言自语道，这特娘的哥这铁直不能弯了吧？
想到这里周瞳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在海棠岛上花开的时候自己叫应不尘练习练习，啥？他那不是演习？那是实仗啊？
周瞳越想越恐慌，按着自己的心脏，开始pua自己——
“人家有喜欢的人，他不是说了吗！他有好哥哥。”
“可是他看着，好像更重视我啊，讲好哥哥呢还惦记着我的饭啊？”
“不对，这傻子估计对谁都深情。”周瞳又反驳自己。
“人家就是在这里找个朋友，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周瞳开始质问自己。
“妈的，他到底啥意思啊？！”周瞳的语调都重了。
“不行嗷，”周瞳停下来，手指着面前的空气，说：“哥再怎么说也不会轻易弯的，怎么着也得…”
“草！我在想什么东西啊！”周瞳继续往前走。
“不是，那他那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我能装不知道还是咋的？”周瞳又慢下来。
“无语，虽然哥知道自己确实说就是有些魅力在身上的，可是你这样子哥也很难说就是一把推开啊，会不会太伤人了？”周瞳摸着下巴，皱起眉来。
“靠，我真服了，我真是一个帅气又心软的男人。”周瞳捂住了脸。
“好烦啊，他到底啥意思啊？”又急急的走了好几步。
“他啥意思能怎么的，反正哥就保持本心就行了。”周瞳敞开手，作无所谓状。
“不对，这事情的重点不是他想咋的，是我想咋的。”
周瞳的思路捋到这里的时候头发已经被揉成了鸡窝。
“我想咋的？”周瞳摸着下巴。
“我肯定，我一把就推开啊！”周瞳推了一把空气。
“那他要是哭又怎么弄啊，他肯定会哭啊，我稍微口气差一点都要哭的。”周瞳一脸无奈。
“他那么蠢，要是哥这一拒绝，他又自卑了怎么办？这种人最容易有玉玉症了，啧，咋还担起社会责任来了。”周瞳自言自语，说：“那傻逼，有时候，也是有点可爱的，其实，哎，对我挺好的也，我这个，哎！哥也控制不了散发魅力啊。”
“烦死了，可是他是个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有性别歧视，是你自己跟人家说要尊重性取向的，别到自己身上就双标了。”周瞳在路上自己戳着手指对着自己的影子，又踩了两脚。
“唉。”
“唉。”
“哦？今天的月亮有点好看。”周瞳抬头，两只手作了个相机状，自己配了一声“咔嚓”。
“好无聊啊，你在这就好了。”周瞳走的更快了些，影子也更快了些。
“哥哥，这些话，是在说我吗？”有人发出疑问，就在周瞳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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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给大家伙儿表演个才艺！
瞳：“我给你拉一坨大的行吗？”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7300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