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念完书,照例来找墨禾之玩她新做的机械小狗。
关节灵活精致的小狗在两人之间上蹿下跳,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直到周天扔出一块石子,让小狗寻回。
直到……锋利的扇刃将机械狗一分为二,滚出去的脑袋被黑靴一脚踩爆。
青年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的折扇,目光锐利地看着地上的女孩,哂笑道:“小表妹,灭门之仇未报,你倒在这逍遥快活。”
墨禾之蓦地瞳孔紧缩,无法自控地发抖,像是觉醒了记忆力的条件反射。
墨……浔……
“哦,”名为墨浔的青年故作恍然,“差点忘了,你早就被族谱除名,却没想到你不知悔改,还在对外卖弄偷学来的技艺,果然是个孽障。”
墨浔手腕微转,夕阳擦扇面而过,烁目寒光隐现在墨禾之眼中,她缓缓抱紧双臂,剥皮剜肉的幻痛令她遍体生寒,耳中嗡鸣,潜意识里的保护机制让她自发隔绝外界一切。
墨浔居高临下地目睹了一切,目光阴狠,冷笑一声,扇骨一合,猛地朝女孩的手腕刺去!
竟是要彻底废了那双手。
百年一遇的天才又如何,哪怕拥有他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其的机关术造诣,也只能为他让路,从小到大,他一定能做到最好,他必须做到最好。
因为他是父亲最看重的机关术传人。
墨浔目眦欲裂,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脆响。
巨大的冲击力自墨家机关扇柄顶端而来,直接震麻了持扇之手,突如其来的变故逼得墨浔展扇转腕,反应极快地以扇为盾,接下这一棍重击。
周白鉴从天而降般于墙头一跃而下,接住打狗棍,以棍为枪,尽数接下反击。
你来我往间,墨浔暗道不妙,眼前此人一举一动不像是在缠斗,反像是猫擒鼠前的捉弄,消磨敌人的耐心和意志后一击毙命。
有够变态。
旁观者清。
周天看得清楚,知道虽然帮主看起来游刃有余,但到底是不了解机关扇,不敢放手一搏,更何况这墨浔也算是个青年翘楚,一手扇子玩的千变万化,易防难攻。
就是太过于争强好胜,心一急往往就会被蒙了眼。
当局者迷。
不明就里的墨浔微微皱眉,一招白鹤亮翅,接连发出暗器,这倒是打得周白鉴措手不及,一个不留意防守露了破绽,被墨浔抓住,一切不甘心和憋屈找到了突破口,化作气力当头一砍——
却见周白鉴嘴角扬起,墨浔脸色一变。
周白鉴侧身两指探出,顺骨摸扇,四两拨千斤带走攻势,直取腕骨,两指一捏。
墨浔手上立刻卸了力,眨眼间机关扇就落入周白鉴手中。
墨浔垂着脱臼的右手,强装镇定:“你这是什么鬼招数?”
周白鉴好奇地转了一下扇子:“丐帮独创,除你武器。”
是六长老听了会心肌梗塞的自创招式。
周白鉴毫不客气夺扇刀人,柔打寸劲,动作刚柔并济,松弛有度。
墨浔这头没了武器就好比砍了手,狼狈躲闪间,怒道:“你偷学我派武功?!”
周白鉴摇头:“在下不才,实在是扇同短棍,并无新意。”
换句话说,你们这武功,委实容易被参透,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学。
又扎心了。
墨浔气急,却又无可奈可,忽地身形一转,直冲软柿子而去。
因墨浔只顾躲闪,毫无还手之力,周白鉴二人越打越远此时赶来终究会慢人一步,周天连忙以身护住呆滞不动的墨禾之,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抬头一看,不巧溅了满眼血。
那柄墨扇好似一把尖刀直直插入墨浔的腿中,让他踉跄之间被身后的周白鉴按住头,一把砸入土中。
尘土四起,让地上的人止不住呛咳,满脸血混进沙土,凝固成泥泞一片。
周白鉴扫过两只抱团的小人,开口道:“看着他,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你畏惧的人现在匍匐在你的面前,任你作为,你还觉得可怕吗?”
他将机关扇合起成一把匕首,扔给墨禾之,目光冷静平淡:“报仇或是放他一命,全在于你,但是无论你选择什么,以后再碰到这个狗东西,别再让我看见那个懦弱的墨禾之。”
地上的人声音嘶哑,无能狂怒:“你竟敢叫外人欺负同门师兄,你……”
墨禾之缓缓抬头,看着眼前一切,眼中的慌乱慢慢变得安静,她打开扇面,在地上那个所谓师兄绝望闭眼之时,手腕一转。
“啪。”
这一扇扇得那张脸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的手仍在发抖,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澄澈,举重若轻道:“废物。”
“孽障。”
“丧门星。”
“……”
一下又一下,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那些入耳多年的辱骂还回去。
周白鉴环臂立于一旁,觉得这姑娘还是太善良了,竟然给人留了一口气,不过也罢,倒也不必亲手沾上人命因果。
“打累了就回家,”周白鉴看看那机关扇,又道,“要我说,你也做个防身的武器。”
墨禾之停手,扔下地上面目全非的人,若有所思。
见她这样子,周白鉴忽然开始期待,这小脑袋瓜,会给他整出个什么东西来。
墨禾之也不负众望,回到自己的小工作室就开始闭门鼓捣。
周白鉴给周天放了半天假,可以不用刷题进去陪墨禾之搞研究,周白鉴自己也开始为下午的以茶会客做准备。
未时六刻,丐帮小楼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人未到声先至,来人扯着嗓子喊周白鉴全名,大有上门讨债的气势。
周白鉴出来一瞧。
可不就是上门讨债么,来者正是月末前来收租的衡官。
衡官这些天将丐帮的变化看在眼里,尤其是每次的危机都能被化解,多少让他感到了不对,冷静下来之后,抛开新仇旧恨,倒也不是非要闹个鱼死网破。
做买卖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官商之间亦是,只是他拿不准周白鉴这边的意思,自初见动手之后,对于赌约,对方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不冰释前嫌的服软让步,也无苦大仇深的敌视对立。
当然,如果非要斗到底,他为官五年,岂会怕了这等货色。
就好比现在,周白鉴亲自出来,语气里还带了点笑意,“您今个气色不错,想必家中将逢喜事,出门得撞财运,官运亨通。”
衡官心道果然被收拾得服帖,明白该如何讨好官老爷了,但面上还是拿架子应道:“少嬉皮笑脸,三十两,一文不能少。”
周白鉴笑容未减:“没有。”
以为自己听错的衡官:“多少?”
周白鉴:“一文没有。”
衡官定定看了他半晌,差下属搬来个四方凳,一撩下摆,于阳光明媚处跷着腿坐下。
“今儿你不想方设法凑齐租钱,就赶紧收拾走人。”他就知道这厮定不会老老实实交租。
周白鉴很淡定:“哄抬物价,违规行矩,你当真不怕查到头上丢了官职。”
衡官冷笑:“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周白鉴:“巡逻途中,擅离岗位,和我斗气事小,玩忽职守事大,大人三思。”
衡官嚣张叫嚷:“我用你教做事?你个叫花子出身的懂什么!”
“他不懂,我总该懂吧。”
浑厚的声音自周白鉴后方传出,声落,都内使左大人抚帘而出。
此官职位相当于市长,是衡官的直接上级。
“大人!”衡官带来的随从惊呼。
大人掉凳了。
都内使左思明朗声道:“何人给你的胆子,定租三十两?”
衡官面上有些难看,硬着头皮道:“回大人,是三十两一年。”
左思明此行目的并非治官,雷大雨小,“玩忽职守,停俸半年,再有下次,严惩不怠。”
衡官拿了银两,灰溜溜地跑了,险些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周白鉴目送人离开,转头将左思明请回:“小插曲罢了,回去继续?”
“不了,我还有别的安排,改日再叙,”左思明回绝,“若真像你所说,有办法两月内拿下虎头山凶匪,你说的那些试点和规划,我定会全力支持。”
“自然。”周白鉴装得胸有成竹。
方才他们火热朝天地饮茶畅谈虎头山开发潜力,都内使肯来也是听说了他断言短日平复匪祸在先,周白鉴又以此为前提,全方位阐释了虎头山发展成景区的蓝景。
周白鉴认为可以在山中搞可持续绿色试点,建造一座丐帮基地工厂,对外开放部分机器运作,供学子和有志之士研学旅游,学习参观,很有教育意义,同时虎头山足够大,也有平整地势,省了工厂选址的麻烦。
对方并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在犹豫,周白鉴清楚这是担心丐帮占山为王,成为第二波山匪,因此明里暗里总在试探。
于是周白鉴就直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丐帮帮众皆非莽夫,懂得得失利弊。”
丐帮是文化人,跟文化人打交道,懂规矩,不像山匪只会蛮干,凭着人类原始性野蛮资本积累,惹得多方围剿。
成功的话不仅能收回国家土地,还能引入一批壮劳力进丐帮,给他们找活计,不让他们因为失去地盘而四处流窜。
可以说,是连售后都包揽在内。
左思明终于信服,和丐帮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