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穿透，蝶群代替鲜血从小小一点挤出，疯狂地扑向视野。蝴蝶把创口越撑越大，最后胀破了□□，全身的蝴蝶肆意地释放剧毒，喧闹着。

“啵。”一声泡泡破碎的声音，蝶群炸开，血液刚开始腐败的气味钻入鼻腔，眼睛被胶体糊住。

“几位，走。”“是！老大！”只一瞬，眼前的事物如死去的皮肤般剥落，雪境被藏在裂缝后，被风扒了出来。连带着被扒去的还有另外的事物——那对机械的翅膀。

翅膀与身躯连接的电缆锁链纠缠在一起，锁链的粗糙磨开电缆的表皮，火花滋滋地响，落在背部的雪地上，融出小坑。两片羽翼无力地躺在雪地里，末端的发冷传到神经，积累成钝刀的痛觉。喀俄涅拄着锈刀单膝跪在那儿，周身冒着电流，就连眼睛也更亮了几分。

“喀……俄涅？”抱着猜疑，埃里克叫出了他的名字。青年听到后站起身，翅膀仍旧无精打采地瘫在雪地上，随着他往船长的方向走，在地上拖出痕迹。

那把锈掉的长刀在方才的打斗中磨损得不成样子，喀俄涅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毒伤被掐断蔓延的过程定死在播种的阶段，随时会爆发。

奥斯卡看着这些可怖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自己也因为刚刚的能量爆发而脸色苍白，但至少好过船长和面前这位叫喀俄涅的青年。

船长拖着快透支的身体，捡起先前飘落在地的外套，递给棕发的青年。在接过时，船长顺势问了个尖锐的问题。

“你，人造天使？”蓝宝石般的眼睛正看着他，其中的情绪被打磨得很好，看不出瑕疵。

喀俄涅闻言，接过外套的手顿了一下，回答说：“外骨骼，因巨大外力产生脱落很正常。”

“要不……让那个痞子帮我修？”

“啊？我？”奥斯卡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心里对喀俄涅这无异于“自杀”的请求感到不可思议。

埃里克笑了下，再看那双浅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干净了，就好像不含任何杂质的晶体，小心翼翼地镶嵌在那张俊逸的脸上。

“站着别动。”对机械略有涉猎的船长慢慢走到他身后，拾起一片翅膀，开始整理错乱的电缆和锁链。

“神经”和“血管”被挑拨撩动的感觉并不好受，背后说不清的瘙痒疼痛的感受惹得他微微颤抖，喀俄涅抱臂抠住自己的胳膊，试图靠另一种触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忍忍啊，乖。”像一个妈妈一样，埃里克口头安抚着，手上动作不停，把电缆和锁链分开后再把翅膀安了回去。换到另一边，故技重施。翅膀进入卡槽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喀俄涅闷哼了一声，转身道了声谢谢便将羽翼折叠到最小，拿外套遮住。

喀俄涅看了看信息终端上的时间，对两人说道：“副本的boss差不多刷新了，去看看吗？”

奥斯卡挑了几个道具好不容易恢复了他和船长的能量，再听到还要打架的消息险些炸毛而后拔腿就跑。埃里克伸手抓住痞子的后领，等喀俄涅下一步发话。

“要一起去吗？”喀俄涅又问了一次。这次奥斯卡被揪着没有逃跑，埃里克也欣然同意，抱着大赛第三的大腿就跟了过去。

猩红与苍白堆砌成当前副本的颜色。从地下坟墓中爬出的庞然大物充作裙摆，修女祈祷的身形被黑纱包裹，虔诚如真挚的信徒。

女人的哭声在裙摆下响起，锯齿的边缘收割姓名，“她”为死者哀悼。

喀俄涅握着那把锈刀，腐朽的刀身倒映出镜面里拥挤的三人。青年看了眼尚未恢复全部能量的两人，于是顶着第一批冲击提刀就跳到庞然大物之上。

过了第一代的boss后，碰上第二代就没多少人去抢这杯羹。就算参赛者盯上第二代的积分，也只有一些排名靠后的小喽啰被boss当作玩具打，大赛前几都没什么心情打单一的boss，都把心思丢到某些倒霉的参赛者身上去了。

他在“裙摆”上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稳了便马上将锈蚀的利刃刺入身体，顺着被甩下来的力气往下扯去，参赛者死去的空壳从漏开的肠胃中滑出，但极强的愈合能力又将这巨大的“口袋”缝好，boss一转矛头，尖啸着提起裙摆，将喀俄涅罩于其下。

“哑巴！！”不知怎么，这样的称呼脱口而出，埃里克愣神地看向那条裙摆，奥斯卡没来得及冲过去，就看到祈祷的修女放下双手，捂着裙摆发出哀嚎。

那锈蚀的刀身刺穿裙摆，锋利的翅膀也随之刺穿了另一边裙摆。只见他猛一用力，裙摆被整个切下，修女落在雪地上，她的脸上布满泪痕，悲哀着脸朝埃里克爬去。

她没有下半身，甚至是正常人一样的上半身，空落落的内脏随着她的动作留在爬过的路上。

“咳啊……哈。”修女的嘴里抽出气音，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埃里克一样。

她趴在船长脚下，悲哀地死去了。

过大的裙摆罩住了所有空壳，包括喀俄涅。埃里克有些没反应过来，奥斯卡先行跑了上去，却见一只骨节分明肌肤白皙的手一下在“布料”上撕出一道口子，青年挣扎着把自己挖了出来，恶心的肠液和修女的血液如羊水般裹在他身上。这样的喀俄涅狼狈不堪，但有如地狱来的恶鬼。当着两人的面，他把锈刀插入刀鞘，踩着尸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有如神降，有如鬼来。

“哑巴，下来吧。”对于这种称呼，喀俄涅不做表示，从尸体上慢慢走下来，站到两人面前。此时他的气息与先前，与两人截然不同，双眼无神但杀气四溢，仿佛刚才从boss内部突破斩杀这种惊世骇俗的动作完全是出于自己身体的本能，而不是突发情况下的思考动作。再看面前这两个人，一个一脸凝重一个一脸懵逼，完全不在同一个画风。

埃里克看着眼前不明液体混在一起的粘稠，抽了抽嘴角，抬手一指，清流从手中倾泻而出，冲刷他身上的泥泞。

最后的吹干服务交给奥斯卡，喀俄涅看两人熟练的配合操作，凌乱地懵逼在原地。

“你俩开个澡堂算了。”喀俄涅揉了揉被吹乱的头发，看向手里腐烂锈蚀的老刀，看它刀身融化般慢慢弯折，最后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真的不用换一把武器吗？”奥斯卡看着仅剩的断刀，有些尴尬。喀俄涅只是摇摇头，照样把刀收回刀鞘。

“另一个武器对我来说没那么顺手，这把用习惯了。”他淡淡地说。

“我不喜欢米凯尔族的暴力美学。”没等两人接话，他就自顾自地说。

他盯着刀身上扭曲的人形，那明明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却偏偏遭了劫难，被困在原来繁盛又荒芜的星球上。

“泽西斯！你是不是偷懒了！怎么会打成这样啊！”棕发的少年把一把重剑从高空掷出，身着白袍的喀俄涅借势落在剑柄上，把剑身踩得更深。长得与他如出一辙的少年顶着摇摇欲坠的光环被打趴在地，看着脸边的大剑，脊背发凉，手里的长刀也丢在一边。

名叫泽西斯的男孩揉了揉脑袋，无精打采地坐起身来，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造天使。

自米凯尔一族中了诅咒后，每一代年轻人都会在觉醒后炸成齑粉，长辈和小辈见过太多太多次明明有光明前途的青年炸成血雾，成了小小的雨，沾在身上。

自此，即将获得觉醒能力的人眼中再无信息，满是绝望。为了保证精英人才的保留，长老才推动停滞已久的“李代桃僵”。

不是兄弟情义，也不是什么报恩。人造天使在他们眼中，只是替死的鬼，替罪的羊，再在正主死亡前充当杀戮的利器。

而喀俄涅的诞生则不同，泽西斯从小身体不好，跟个病秧子似的在风中伶仃，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消散。另一个孩子叶塞尼亚被预言本性恶劣的孩子，没有培养价值，干脆放养，只有一个真哥哥和一个假哥哥带着他。

对于叶塞尼亚来说，两个哥哥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若泽西斯是即将消融和雪花，那么喀俄涅就是海上的浮冰，飘飘摇摇。但对于别人来说，区别两人的唯一方法就是头上的光环。

“哥哥好厉害——过来过来，我准备了两个蛋糕！”“好！”喀俄涅笑着应和道，然后朝泽西斯伸出手把他拽起，两人一块跑到弟弟面前，见弟弟有些装束潦草，于是上手。喀俄涅帮叶塞尼亚重新编了一次辫子，泽西斯帮叶塞尼亚重新绑了一次领口的带子。

三个人的生活和三角形一样稳定，但喀俄涅的封锁装置日渐失灵，泽西斯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直到喀俄涅在一次训练时失去控制，只一下，那把锋利的大剑就贯穿泽西斯单薄的身体。

他亲眼看到光环腐烂，破碎，有如他手中凝出的长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喉中挤压出刺耳的尖啸，就像利刃刺入胸膛乱搅一样的痛苦，几乎能感受到骨骼被蝼蚁啃食的疼。

翅膀拽着“神经”和“血管”飞出，划破空气去划破人的脖颈。喀俄涅抱着泽西斯冷却的尸体沉默着，“由于“血管”被强行拉扯，血泪从眼中淌了出来。那把大剑和长刀也像得了控制一样朝周围刺去。

“哥哥！”叶塞尼亚躲过致命的尖锐跑到喀俄涅身边，一下捏住他的脸，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这些……都是我做的？”喀俄涅绝望地看着血腥，最后，接受前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