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王坠马的那一刹那，周边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大火在安静地燃烧。
太皇太后紧紧攥着弓箭的手缓慢松开，眼神却还死死地锁在了无生气的雨王身上，胸脯一下又一下地起伏。
周边安静了几秒后，挡住邢知墨视野的数千兵马忽然乌泱泱地匍匐下去，高声喊道：“陛下万岁——太皇太后千岁——”这声音中或有震惊，或有哀伤，却无一例外都蕴含着真正的敬服。
邢知墨听到身后有疾风似的马蹄声，迷茫地转头，看见远处战甲上流泻的月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腰部被人稳稳一托，腿弯轻轻一抄，整个人便忽地悬空，又落入更安稳的地方。
兰沉璧单手搂着她，枪尖朝下，是战后没有敌意的状态。
她朝着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多谢皇祖母出手相助。”
太皇太后垂着的眸微抬，眼底倒映出邢知墨与兰沉璧亲密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失神。
“不必。”她半晌回过神，答道。
顿了顿，又道：“往后直呼我大名萧钦燕即可。”
这是不想坐太皇太后的位置了。
兰沉璧也没有勉强细问，点点头道：“若有想去的去处，尽管提。”
太皇太后却没有回应，只是微点了下头，便拉着缰绳迫使马转了个方向，“哒哒哒”地朝着什么地方跑去了。
邢知墨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入了神，茫然许久，听到兰沉璧唤她才回过神。
“嗯！？”邢知墨大声回应。
兰沉璧闭上眼，长纾一口气：“我问你怎么被雨王抓到的？”
邢知墨道：“我在郊外爬到树上，结果被人家一抬头看见了。”
“……”兰沉璧道：“郊外大多树木都秃了，只有寥寥青松尚且茂密，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要仔细看青松。”
邢知墨道：“哦。”
被兰沉璧一讽，邢知墨才有了些活着的真实感。忽然颈部传来丝丝刺痛，邢知墨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热乎的鲜血。
兰沉璧见状，面色一变：“你受伤了？”
邢知墨忽然来了气，伸手把血往兰沉璧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抹了一把：“被他那把刀抵了那么久，能不受伤吗？”
兰沉璧躲闪不及，被她抹到了脸，脸色一沉，却也没有多计较，“驾”的一声夹了马肚子一下，她们便缓缓地在道上行进起来。
“自己从衣服上撕块纱布下来止血。”兰沉璧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邢知墨手上听她的话，嘴上嘟嘟囔囔起来：“好啊，我都差点为你死了，你就这么冷淡。”
兰沉璧垂眼睨她：“我是怕马跑快了癫着你，又怕腾出手帮你你摔下去，这也叫冷淡？”
邢知墨躺在兰沉璧身上，像围围巾似的给自己脖子围了一圈丑陋的止血布，却不再说话了。
兰沉璧的心腹大患虽然除去了，她们之间却还有事情在。
现在这样平淡的交谈，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了。
沉默了半晌，她道：“我在西偏门看到太皇太后的那一刹那，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兰沉璧静了片刻，道：“萧钦燕给我寄第一封卧底信的时候，我却明白她是真心想帮我。”
邢知墨抬头看她：“为何？”
兰沉璧的肌肤被月光照得雪白，神色沉思：“先太皇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二。萧钦燕本是将门贵女，与一名为钟雨的文官庶女做了同窗。”
邢知墨了然：“她们？”
兰沉璧点头：“嗯。”
“后来钟雨因为姿色出尘，被先太皇看中，纳入宫内做了贵人，过不了多久，钟雨便病死在了深宫之中。”
邢知墨心下明朗许多。
钟雨就算应不是个喜爱争宠的性子，但既入泥潭，即便不争不抢也难独善其身，说是病死在宫中的，花季少女，又怎么可能生什么突然暴毙的病。
多半，是被斗死的了。
萧钦燕梦寐以求的人，竟然就因为先太皇的一眼之缘，凋零在了深宫之中。
无人缅怀，无人在意。
思绪到了此处，邢知墨却又忽觉不对。
她问：“既然被先太皇看中的是钟雨，为何最后萧钦燕却成了太皇太后？”
兰沉璧的目光放在远方，束起的将军发随风缓慢飞扬，续道：“钟雨没有家世，没有人在意她的死，自然也就没有人为她收尸。萧钦燕挑了个不惹眼的日子请帖入宫，为给钟雨收尸，谁知，先太皇竟趁着这个机会看她。”
话头至此，剩下的全都了然了。
邢知墨想说些什么，张了嘴却又闭嘴，剩下的只有叹息。
半晌只道：“在这样的恩怨面前，什么祸不及子女之话也不堪说了。”
兰沉璧讽刺地笑了声，旋即摇摇头道：“萧钦燕却比你想的心肠软。雨王在她身边带着的时候，明白她经历的一切事情，最初还因母亲与父亲翻脸过。但雨王自己立府娶妻生子之后，却比小时候还不如了，反而共情起了先太皇来。”
邢知墨心中只剩一片酸涩：“啊……”
她忽地想起萧钦燕看她和兰沉璧的时候，眼神中划过的一丝失神。
同样是将门贵女，同样是爱上为世俗所不容的情，她身处悲剧之中，看兰沉璧春风得意的模样，怎能不心酸？
邢知墨叹息道：“毕竟像你一样不甘于后宫之人，豁得出去的人，少得很。”
兰沉璧却忽然缓缓一笑：“我也是甘于后宫过的。”
邢知墨一愣：“什么？”
“我本是先皇的兰妃。”兰沉璧缓缓地说道，“我做了他的王妃，又做了他的兰妃，给了他两次机会。他却一次夺我父亲兵权，一次屠我满门。”
“我本可以忍下这口恶心，他却做得那么绝。”
邢知墨已经听不明白她后半句话在说什么了。
她的脑子里似有惊雷炸开，弄得耳蜗里嗡嗡地轰鸣，“兰妃”二字被一个声音念了无数遍，紧箍咒似的在脑海中不断回转。
系统只是说攻略对象是lan妃，却并未说是哪个lan，也并未说是什么时候的lan妃。
所以，一个兰妃，一个阑妃，两个人都符合目前已知的条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