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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瓜子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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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以前常在喻师兄左右?”

江然说着,向前面呆立着的锦衣弟子走去。

江然见此人打扮光鲜,通身行头华贵,皆是绫罗绸缎,但衣饰用料一看便知是凡间的料子,不见灵气环绕,也未像修者法衣那样编入防身阵法或是具有别的功效。

云意宗门规虽多,却并不如何管束弟子们的衣着风格,除却宗门一些重要场合上必须身着弟子服外,其余时候弟子们都可自由穿衣。

因此,如此人一般打扮的人在云意宗内只多不少,尤以望云峰上最多,盖因望云峰多是无名无份的记名弟子,就算穿上简朴的记名弟子衣服,也没有什么光彩可言,倒不如自己穿得气派一些,走出去尚能自欺欺人一把,不至因记名弟子的身份被人看低了去。

事实上,这些记名弟子的确是自欺欺人,因为除了灵根优异者和喻南渊这一类有关系走后门的修二代,练气期修为的弟子并没有进入外门的资格,光是注重外表上的体面而忽视修为上的提升,在江然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纸老虎之流。

他心里虽瞧不起这弟子,却面带笑意,客客气气地拱手作揖:“请教师弟姓名?”

锦衣弟子慌神了一瞬,咬咬牙收起失态的表情:“我姓刘。”

江然看出刘姓弟子眼中满是不服,应是不平他喊的“师弟”二字。

他也曾和刘姓弟子一般想法,当初对着年纪尚轻的闻雪舟称“师兄”时亦是满心不忿。

现在今非昔比了。

他已走到和那些师门精英相差仿佛的地位,终于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平辈相称。

更因他师从太上长老,又乃掌门亲传,名义上他的地位还要更高出一头。

江然心头漫过一阵舒爽快意,他笑容更盛:“刘师弟。”

云意宗于他而言只是他漫长修仙路上的第一块基石,他还会继续向上爬,直到爬到太元界……不,修仙界的顶端。

对面的锦衣弟子把眼中的情绪强压下去,回以一礼:“江……师兄。”

江然明知故问:“你认识我?”

“岂能不识,那一夜后,宗门里还有谁不认识江师兄呢?江师兄您身份尊贵,就饶了师弟的不敬吧。”

刘姓弟子能屈能伸惯了,纵然知道江然是故意,也配合地把话接了下去,语气恭维奉承,只敢在心中骂这厮小人得志。

喻南渊转了性,他前路无门,这会儿被赶出来又遇到和喻南渊有纠葛的江然,刘姓弟子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

索桥并不宽,江然挡在他前头堵住了去路,绕是绕不开,他只期望江然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江然对刘姓弟子的机敏很满意,问起他寻这人的目的:“掌门师尊应是下了令,闻师弟以外的人都不得探视喻师兄,师弟这又是……?”

刘姓弟子倒也厚颜无耻:“我同南渊兄情谊非比寻常,实是担心,几番不得入,今日再登苍吾峰,只是想和南渊兄见上一面。”

江然试探道:“看刘师弟脸色,似乎是没见上?”

刘姓弟子无奈叹气:“洞府门口禁制严密,我……修行不足,只好呼唤南渊兄放我进去,可是……”

江然眼角眉梢流露几分担忧:“是喻师兄伤势过重,昏迷不醒,还是……喻师兄不肯放你进去?”

“这……”刘姓弟子看看身后苍吾峰,一脸为难,“我刚与闻师兄擦身而过,过会儿闻师兄也许就下来了。”

江然意会:“那倒是不能挡了闻师弟的道。”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此处不便闲谈,刘师弟陪我走走?”

刘姓弟子哪有能拒绝的余地。

不过他眼珠一转,心里盘算一番,另有了新的打算,于是应得也相当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一道离开。

……

当事人喻南渊正在给自己排课表。

他不知几个时辰前自己成了江刘二人的话题中心,此刻他随意地盘坐在洞府的床榻上,体内丹田犹如一汪浩瀚的湖泊,丰盈的水木灵力在其中流畅运转,不断沟通着鸿蒙天中的生机,连带上雄浑生机一起围绕全身灵脉脉络游走周天。

灵力每在灵脉里游走一次周天,就会变成更为凝练的灵液朝着丹田湖泊的中央汇聚,这使得喻南渊的丹田中心渐渐聚合出一块果冻状的水木灵液团。

喻南渊的木灵根比水灵根略长一分,因此这块灵液团是以木属性灵液为最里层的团核,水属性灵液包裹在外形成如有弹性的外膜。

这灵液团乃是金丹的雏形。

如今这枚雏丹就像是吸干湖水的海绵,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饱和状态,灵力流淌过雏丹,就如同鸿蒙天中那些受到灵雨冲刷的山石,在一次次冲刷下发出了嫩芽,雏丹也在灵力交汇的过程中被打磨得越发圆润透亮,也越发的凝实。

喻南渊已是筑基圆满修为,若他有心进境,让这雏丹引来天地雷劫,受雷劫劈击锤炼,就可最终凝结为丹,步入金丹。

他前阵子受闻雪舟点拨,道心上已无桎梏,这结为金丹,的确是心有意动就能达成的事,只是强者如萧清音的渡劫都凶险无比,需要江然在旁护法,他若想结丹,也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何况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与闻师弟有约在先,不能破了小师弟留下的寒冰阵盘,喻南渊也没想过要提前突破金丹。

而那寒冰阵盘……

喻南渊才疏学浅,被闻雪舟狠狠将了一军。

他以为只要自己修为达到筑基圆满,就能将阵盘上的瓜子都打下来了,谁知闻雪舟的瓜子阵暗藏玄机,远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喻南渊实践了多次,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瓜子硬抠是抠不下来的,必须以一定强度的灵力攻击,比如他用水灵力凝成水枪相冲。

第二,就算费劲冲下来几粒也无济于事,打落一些瓜子,部分掉地了,部分还会重新粘回去,好似受到阵盘中冰灵气的吸引,相应的,再打落另一些也是如此反复,永远都无法打落所有的瓜子。

喻南渊不是没想过将打落的瓜子扔进鸿蒙天,令瓜子无法回归原位,然而他一碰瓜子就手疼,用灵力裹挟的话,瓜子则是纹丝不动,当真无解。

因为第二点,喻南渊只得反复摸索,终得出第三点:阵盘上的瓜子排布,原来是有讲究的,和夜空中的星辰排列不无关系。

他真乃学渣一枚,竟是折腾了大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也是亏在他不通天文地理,不懂观星学说,一时半会儿实在看不出来。

#还以为是武试,没想到是文试.jpg#

喻南渊就像是一个体育特长生走进了普通学生考试的教室,对着空白的答卷两眼抓瞎,一问三不知,除了用最笨的办法一一尝试外无能为力。

所幸他称自己不懂下棋,闻雪舟好赖是没给他留下一道“珍珑棋局”,否则以他三瓜两枣的围棋知识,这辈子都别想解开这寒冰阵局。

但是单纯摆烂是不行的,仅仅试错而不思考,试错将永无止境。

喻南渊临时抱佛脚,翻出洞府里的星象典籍与阵法典籍苦读钻研,发现闻师弟尚算仁慈,所留的是基础的星阵,破解之方亦能在典籍中找到。

二十八粒瓜子代表天上二十八星宿,共结为四种基础星阵,有七个阵眼。

破了七个阵眼,四种星阵便荡然无存。

难点在于这七个阵眼必须同时击破,且不能在击破阵眼时挪动其他瓜子,否则就会如喻南渊此前总结的第二点那样,打落瓜子将回到阵盘之上,重归星位,使得他前功尽弃。

而到了这一步,阵中奥妙才刚刚显露冰山一角。

假使打落一个阵眼需要全神贯注耗费一成的灵力,避免波及其他瓜子耗费一成的心神,那么再加上一个阵眼却不是翻倍,而是几何级别上升,因为需要避开的瓜子变得更多。

同时打落七个阵眼,意味着他得分神瞄准七个阵眼,细心控制角度射出七道威力相同的极细水柱,击落的时间也要精确到弹指,不得有差。

其难度,不亚于同时穿线七枚绣花针。

喻南渊试着同时击落两个阵眼,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射入两粒阵眼的水柱竟从其余两粒非阵眼的瓜子中反弹而出,气势迅猛地向着他攻击而来!

喻南渊猝不及防,被自己射出的水柱洗了把脸,若无周身生机护罩防护,说不定还要狼狈受伤。

他与星阵奋战至月上山岗,最多也只能同时击落三个阵眼而已。

比反弹两道水柱更恐怖的是,当他试图击落三个阵眼,反弹出的水柱就变成了六道,击打得他肩头隐隐作痛。

攻击一粒时,星阵并无反弹,而两粒是反弹两道,结合三粒反弹六道,喻南渊推测星阵的规律是攻击一粒时是1×0=0,两粒是2×1=2,所以三粒是3×2=6。

那么,若是攻击四粒呢?会是4×2=8道,还是4×3=12道?

全部共七个阵眼,喻南渊更倾向于相乘数字的规律是0、1、2、2、3、3、3。

至此喻南渊浅尝辄止。

即使最多也只会有二十一粒非阵眼的瓜子反弹攻击,他也是还手无能,招架不住的,除非他在攻击七粒阵眼时,还可再分心祭出防御的法宝。

喻南渊不得不折服于闻雪舟此阵的精妙,一阵感叹。

这星阵甚至是小师弟随手取瓜子即兴所布,可见其理论知识之扎实,布阵技术之娴熟。

他不如师弟之处多矣。

闻雪舟的星阵也让喻南渊明白,自己离金丹期的平均分数线还差得老远,不止是理论学识欠缺,实战经验也极为稀少,换做别人,攻防兼顾或许并非难事,在这里却轻易将他难倒,他的种种不足可见一斑。

他因有鸿蒙天在手,升级过于轻松,便就不把修行当一回事,不够有敬畏之心,闻雪舟此阵,乃是给他上了一课,敲响了一道警钟,告知他光有一身灵力仍是无用,攻击法门与防护手段缺一不可。

正如武侠小说里的大侠空有内力只会施展无门,学会了拳脚武术才可发挥内功实力退敌千里。

以上就是喻南渊放弃了小师弟留的家庭作业,在洞府里盘着腿排课表的原因。

所谓缺啥补啥,当下他最紧要的唯有学习。

这些天和闻雪舟交谈,喻南渊打听到了云意宗内主要的授道方式。

通俗点讲,分为传授基础知识的公开大课,和专业性强的专业小课。

专业课好理解,是各峰长老在峰上给门下众弟子上的针对性课程,也即本峰特色课程。

如玄日峰上夏长老长于炼器炼丹,她也是来给喻南渊看病的那位医修长老,玄日峰上多为火木灵根的弟子,在玄日峰,弟子们修行的都是上等火木属性功法。

鸿月峰首座闻砚卿专精阵法符箓,峰上储藏有诸多奇门遁甲,稀奇古怪之物,入鸿月峰若无峰内弟子带领,必将迷路上几天几夜不得出。

逐星峰叶长老擅御兽,峰上就如一个动物园,鸟雀停满枝头,虎狼遍山追逐,弟子们人均灵兽保护协会高级会员。

苍吾峰曾是培养剑修弟子的地方,而喻慎涸一走数年,志向习剑的弟子们便转报了执法长老古长老峰下,其弟子也多随同古长老维持宗门纪律法规,匡扶门内不法风气。

其余五花八门的乐修、蛊修等,喻南渊也从闻雪舟口中了解了一二。

这些因是小众,宗门藏书阁有功法典籍供弟子们查阅自学,但并无驻宗长老开课。

至于佛修和儒修,还有燕琨跟他提过的画修,主场是在西淮州,那里最大的门派是无相寺,其下佛修弟子无数,特色是每逢出手都得先念一句佛偈。

佛修与普通修者的修行方式亦多有不同,他们最厉害的不是仙法,而是体术。

而云意宗的公开大课,和喻南渊以为的现代院校的公开课确实是有些相似的,通常在坤衍峰传道院由几位长老轮流坐镇宣讲,除记名弟子以外皆可来听,是没有师父教导的外门弟子提升自己的唯一途径。

大课每旬初连上三天,每天共上四节,此后闭馆,一个月算起来就是三十六堂课。

喻南渊手头排的就是这个。

距离掌门舅舅让他想专业已过半月,他还没什么头绪。

丹青算是一项爱好,但若说以此为道,喻南渊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以前的原身活动范围太为狭窄,每天就是在自己峰、掌门舅舅的明心峰和宗门外的坊市上打转。

如果不是为了追求萧清音,可能连传道院和太极广场都不一定去露面,故而原身虽在云意宗长大,却对苍吾峰和明心峰以外的其他几峰所知寥寥。

所以喻南渊的初步打算是每座峰都实地走访一遍,了解了解每个专业的大概再做考虑。

公开大课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比之只要师尊没闭关就能随时去请教的专业小课,传道院的大课限时限量,且不会做玉简记录。

据说上课的长老们并不在意堂下有多少弟子听课,因此不会特意等人“来齐”,到点即开,很是随缘,课后如有弟子问询则留下答疑,如无弟子提出质疑,长老们就唤出坐骑拂袖而去,来去如风。

原身是一堂大课都没出过席的,好在他几日前托闻师弟要来了今年一年的课程表。

“这个‘实战身法技巧’得去上。”

喻南渊把纸上几个字圈起来。

“‘筑基心得要略’就不必了。”

喻南渊利落打了一个叉。

“这堂‘问道之品性修养的重要性’暂时不急,可以缓缓。”

喻南渊画了条横线表示待定。

“‘初窥防身体系’和‘五界十州法宝详解’……必上。”

他自言自语着又圈下几个。

“呼……”喻南渊长出一口气,将笔搁下。

他终于把一百多种课程浏览完毕,给自己排出一张自认完善的课表。

等他出了苍吾峰,他定要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修者。

然后……将闻师弟的瓜子阵破了,以全师兄弟间的友好赌约。

怀揣此般雄心壮志,喻南渊期待起数日后解禁下山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师弟留的家庭作业不是那么好完成的捏。

PS:星象学说皆我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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