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荷在实验楼的休息室醒来。

这是专门给通宵的研究人员准备的休息室。十平米的空间放置着床、冰箱、绿植、壁画、沙发、茶几，米灰色的墙壁映衬着柔和的灯光。四平米的卫生间可以淋浴、洗衣服，值班的学生会定期更换洗浴用品，整洁度堪比星级宾馆。

她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赵君泽和千华走了，还在她面前接吻。她奔向车流，想让这个梦醒来，结果陷入一片黑暗。

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才有这种臆想。

给君泽打个电话吧。

许疏荷在床头翻找，没找到手机；又看了茶几、沙发和卫生间，依然没有，不禁感到奇怪。

她平时一直把手机放在身边，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做实验太忙，落在了实验室？

许疏荷下床穿鞋——床边摆着崭新的一次性拖鞋——走出休息室。走廊里静悄悄的，很多房间都黑着灯。她来到电梯前，发现这是她不常来的九楼，内心的疑惑更甚，按下了下楼按钮。

电梯在四楼停下。

“哈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吧？你们怎么想出来的？”

电梯门打开，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六个人一齐朝她看来，脸上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这几个人都是beta，成绩和能力一般，在项目组地位不高，经常做些打杂的活。许疏荷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们赶不上的标杆、被奚落的原因，所以他们不喜欢许疏荷。

许疏荷也不在意，绕开他们往办公室走。

穿实验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以前见到她会礼貌地喊一声“学姐”或“疏荷”，今天不知怎么了，他们目光躲闪，有的甚至不打招呼直接走过。她以为是着装的关系，回办公室后第一时间换了衣服，又找了半天手机，还是没找到。她来到失物招领处，询问门卫和保安——都说没有。

许疏荷来到实验室。孟扬帆正在调试仪器，见她来了也不意外，从兜里取出手机递给她：“你近期的工作由我接手，教授那边已经协调好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学校的事不用操心。”

许疏荷接过手机，低头看着地面：“为什么突然换人？”

孟扬帆插在实验服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拳：“没什么。最近夜间实验太多，对omega来说负荷太大。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暂时让你休息。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散散心，等下学期有新的项目再上。”

“我去和教授谈谈。”许疏荷知道和孟扬帆聊不出结果，去找项目的总负责人。

萧教授年过五旬，精神矍铄不输二十岁小伙，正在办公室指导研究生工作。许疏荷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三名研究生从里面出来。廖维宇在右侧，中间是教授最看重的学生齐桓一，左侧是齐桓一的beta男友沐谷。

“廖学长，齐学长，沐学长。”许疏荷朝他们微微鞠躬。

“疏荷。”齐桓一走在最前面，朝她点了点头，“你还好吗？”

“我很好。”许疏荷以为他在说实验换人的事，“教授在里面吗？”

“在，你进去找他吧。这件事我们都理解，不用有心理负担。”

廖维宇面容冷肃，目送许疏荷进门。

“我有些担心。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她吧。”齐桓一看向两名同学，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搬来三张椅子，在办公室门外学习起来。

“疏荷，坐。”萧教授示意许疏荷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您和齐学长都问了我这个问题，是我昨天的情况很严重吗？”许疏荷坐姿优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比较严重。”萧教授十指交叉，目光沉静如水，“学校对omega的保护很严格，由于不确定这是不是实验引起的，暂时停掉你的实验任务。你可以借这个机会休整，等恢复了再回来。”

“您把这个实验交给了孟学姐？”

“她参与过类似的项目，在这方面有经验。你的实验记录很齐全，她照着你做下去完全没问题。”

许疏荷低下头：“是我的实验出了问题吗？”

“你做得很好，无论是实验设计还是实际操作都无可挑剔。只是你最近太累了，不符合学校的管理规定。你有空可以找齐师兄、廖师兄多聊聊，如果有合适的项目我会联系你。”

许疏荷离开萧教授的办公室，来到走廊尽头拨打赵君泽的电话，等电话接通时听到几个beta在洗手间里议论。

“那她以后会进我们组吗？”

“别啊！我不想跟那种贵族大小姐一起做事！”

“人家才看不上我们组呢！要去也是去彭教授那组！”

“彭教授会收她吗？”

“怎么不会？连续两年专业第一！”

“没了赵君泽她考得了专业第一吗？”

“辅导一下还是可以的吧？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扔就扔，在毕业前扯清楚就不错了。”

“我要是他的omega，绝不会让他辅导前未婚妻！学物理的人这么多，干嘛一定要让前男友辅导？没了他就学不下去？那还不如早点辍学，省得浪费资源！”

三个女性beta从洗手间里出来。许疏荷叫住了他们：“赵君泽怎么了？”

“哎哟，吓死我了。”中间的短发女生抚着胸口，“许疏荷？你来这做什么？”

“打电话。”许疏荷看了眼手机，“你们刚刚说赵君泽怎么了？”

“就……”她身边的马尾辫女生扯了扯她的衣服，“不就那样吗？”

“你们说我没了赵君泽考不了专业第一，还说了前男友。”许疏荷盯着中间的短发女生，“谁告诉你赵君泽喜欢别人？”

三个人都沉默了。

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是……是我们弄错了，对不起。”卷发女生赔着笑脸，推着两名朋友走了。许疏荷站在原地，看着打不通的电话，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疏荷。”齐桓一拿着两杯奶茶，把山楂茉莉的那杯递给她，“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学长，赵君泽怎么了？”许疏荷的尾音带了哭腔，“他……从来没这么久不接电话。”

齐桓一看了她一阵。

“先去吃饭吧，等吃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