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吴叔。”
两人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夹着菜把他的碗里堆起一座小山来，“那我们可以叫你小炘吗？”
凌炘点点头：“随意就好。”
“那我呢？”吴舒歪着脑袋问道。
“叫名字啊。”凌炘有些疑惑对方的问题。
谈笑声回荡在房间中，他们相互分享着趣事，也没有冷落凌炘，虽然他还是以听为主，不过在这里他却没有感到多少局促，很热闹，以往在王宫时只有他和凌炘一起吃饭，周边围着端茶送水的侍从，虽然凌锋偶尔也会说话，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沉默，他也能感觉到对方不喜欢那种氛围，只是他也没有什么话能说。
“别看吴舒这样，其实他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也就比我差一点。”杜萱用食指和拇指比着一点点的空隙。
吴舒把埋在碗里的脸抬起来不服气道：“再过几年就能超过去了！”
“是是。”杜萱回应着，吴游道：“要不是我们这没有「厨师」的职业，不然这小子肯定早就跑过去学了。”
凌炘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料理就和炼金术一样，需要对时间、材料比例以及温度的精准控制才行，“很厉害，我就不会做饭。”
“毕竟他的梦想就是当厨师，小炘你的灵魂强度就很高啊，比小舒强多了。”杜萱点了点吴舒的脑袋。
吴舒撇撇嘴，这也太为难他了，而且他和其他一样年纪的人比已经算不错的了，还有好多人入门都达不到呢。
他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凌炘：“我以后想环游世界，把所有好吃的都学会，你呢？”
这下可把凌炘问倒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凌锋应该也是，身为鲛人王族他们以后无非是继承王位或是辅佐王，只是他现在不再受这个身份约束，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自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爱好......
凌炘摇摇头：“我没有想过。”
“那就和我一起好了！据说极北那里还有很奇怪的菜，肯定很有意思......”吴舒说这些的时候眼底都带着灿烂的光，这让凌炘不自觉避开了他的视线。
“小炘，你还有很长时间去想，不用着急。”吴游低声安抚道。
“嗯。”其实吴舒说的好像还不错，环游世界...他还没有离开过这片海。
——
之后的几天凌炘也说不好与王宫相比哪个轻松，吴舒没有课就缠着他问这问那或是溜出去四处跑，杜萱则是叫他们两个到田里帮忙做一些浇水之类的小事，有时候也会拜托他们去矿区给吴游送干粮，都是些小事，凌炘很聪明，虽然天赋限制了他对于水的操控，但辅助干农活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每次杜萱热情的夸赞总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开始几天，之后杜萱每次都会伸出罪恶的双手把他银白的发丝揉的一团乱，这点倒是让他有些苦恼。
直到有一天，杜萱对二人说：“今天是上学的日子，小舒你带小炘过去吧，也介绍介绍其他朋友。”
她看向凌炘带着些歉意：“我们这地方的老师只在周一和周五过来，肯定是比不上你以前的老师......”
凌炘摇摇头：“没关系。”他不认为老师不同上课的时间少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就少，像是吴舒就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像是爬过叶梢的小虫子的名字，岩层断口各种分明的石头的性质，外面珊瑚群断口流出的胶质甚至可以用来打磨工具。
杜萱叹了口气，王就是想让凌炘过平凡生活才送他来这里的，只是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凌炘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那头银色的短发被逐渐染上普通的深棕色。
凌炘的外形太明显了，一眼就知道身份不简单，这样总能遮掩一二，天赋能力没那么容易被看破，“走吧，注意安全。”
这里的书院也是国师来了之后推动教育而设立的，在杜萱他们那一代没有类似学校的设施，而且也确实上不起，最多也就在家里由父母教些简单的字和知识，不过这一代国师在各地建立书院后能读书的孩子多了不少，学费有国库补贴，要交的少了许多，就是老师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跟着吴舒走在路上，他还是来这里之后头一次往繁华的地方走去，路边看见的人也多了不少，看向他这个陌生面孔的目光也不少，不过只短暂停留就离开了。
“你不想去上学吗？”凌炘注意到吴舒有些蔫，要是像前几天出去玩他恨不得蹦着走。
“不是不想吧，就是很累啊。”吴舒叹了口气。
“帮忙干活不也会累吗？”
吴舒看了他一眼，故作深沉道：“你不懂。”
凌炘没有过多纠结，没再说话，只是吴舒被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他反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吗？”
凌炘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要去读书？”
“因为...父皇需要我读书......”似乎没有理由，懂事起就开始接受各种教育了。
“你自己呢？”吴舒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就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一样，难道你什么想法都没有啊？”
“妈妈跟我说过，让我去读书是因为知识可以让我变得更好。”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去上学吗？”凌炘反问道，吴舒问自己他本身的意愿是什么，他不也做了违反自身想法的事情吗？
“那些复杂的知识我现在还不太懂，不过我学到了新东西爸爸妈妈会高兴，我更想让他们高兴。”所以不喜欢也会努力做好，吴舒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父母为了让他读书的努力。
凌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矛盾，但他有些明白吴舒的意思了。
很快，一座木制建筑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不少孩童少年都向其中走去，看来这里就是书院了，吴舒忽然想起来妈妈没告诉他凌炘的安排，想着干脆先把他带到自己班上好了，结果在门前就被拦了下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看了看凌炘，接着对吴舒说道：“你就是吴游先生家的孩子吧？”
吴舒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老师，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李老师。”男人侧过身，年纪更大些的看上去有些严肃的老师正在写着什么，吴舒喊道：“李老师！这个人是新来的老师吗？”
李老师抬起头，他的视线扫过吴舒，最后落到凌炘身上，他点点头：“没错，现在其他老师忙不过来，凌...炘就交给温老师教导。”
吴舒有些失望地转过身说道：“还以为我们可以一起...那放学了我在门口等你。”
“嗯。”
吴舒进了面前这间房，这个姓温的老师向凌炘伸出手：“请跟我来。”这是贵族用的礼仪，凌炘沉默着点点头，和温老师往楼上走去，单独开辟出的一间房里设施整齐，一张精致的木桌放在其中。
“接下来我们几个老师会尽力负责您的各项学科，今天就先从《结界基础导论》的第三十六章瓦伦德安体系开始吧。”
“......嗯。”
——
“王宫派来的人。”
“你的父亲还是放不下你？”
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头一次冰冷道：“只是因为我对他有用。”
青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之前在王宫的人吗。
——
春去秋来，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这里不愧是国师和鲛人王精心挑选过的地方，民风是难得的淳朴，吴舒性格开朗，在学校里面也有不少朋友，因此凌炘也没有被孤立或是欺负，也交到了不少朋友。
玩闹、嬉戏，简单的问候与日常在凌炘的心中织出一张密集的网，将过去日益扩大的空洞覆盖。
与最开始来的时候相比凌炘现在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各种情绪也鲜明地出现在他的身上，过去那些他所不理解的困惑在与吴舒、杜萱以及吴游的相处中被逐渐解明，那些都是自然而生的情绪，他从他人身上感到的也不过是顺应现实而生的情感。
过去的凌炘能够感知到情感，却无法理解，是他们教会了自己何为情感。
凌炘很喜欢这个不大的村落，很喜欢与自己没有血缘的三个家人。
他偶尔也会写信托人寄向王宫，凌锋没有回信，只是往后几天他会私底下悄悄过来与他见面，时间不长，也就一两个小时，不过凌炘还是挺高兴的，毕竟那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血亲。
只是凌锋似乎过得并不高兴，凌炘能感觉到凌锋的实力在每次见面时都在飞速进步，因为常年练习枪术，少年身姿挺拔，只是凌炘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与他见面时也都喜欢往人少的地方去。
凌炘也问过他的情况，但对方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说，不过他还是顺着凌锋的意愿带他往以前吴舒告诉他的地方去，穿过东边礁石组成的山脉缝隙，被环绕在中间有一片常年盛开的绚烂花海。
每次在那里待上一会凌锋的心情就会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