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雨靠在车窗上，瞳孔里倒映着车窗上反射出来的灯红酒绿，耳边是向梨一言一句的教诲。
“我知道你最近工作不顺利，但是找男人，尤其，在那种地方找男人，更要擦亮眼睛。别看到什么男狐狸精就网上凑。”
向梨显然也是说多了怕她听了不高兴，讲完这句后看了看靠在车窗上毫无反应的林青雨，到期还是心软了，身体稍稍挪了过去，靠在她肩头，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头发。
“不行最近就先休息休息，反正也不上班了，上我家去，我养你。”
林青雨笑了笑，靠着向梨的脑袋蹭了蹭，“好，你养我，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去投奔你。”
“这才对嘛，男人就跟四条腿的□□一样，满大街都是。”
向梨说着她的豪言壮语，丝毫没有顾及到前面差点被口水噎住的司机师傅。林青雨捏了捏手机，她强撑了一整天，在宋时启面前是，在向梨面前更是。
“我真的挺喜欢这个工作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和哭腔，音量小到听上去黏黏糊糊的。
“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我能做好的。”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低着头，用手背一遍一遍地擦，眼泪却还是在不停地往外跑。
向梨只能抱着她，拍着她地背安慰着，她怎么不知道，两人是大学室友。林青雨看着长着一张乖巧柔弱的脸蛋，骨子里比谁都要强。上大学的第一天就立下豪言壮志，以后要在江城立足，这两年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因为大学读的是文学类，她一开始也只是在公司给团队写脚本故事，后面因为一次意外才顶上了助播的位置，最后靠着拼劲升了主播，也刚给公司的新品做出了一点成绩。
向梨之前看她忙的日夜颠倒的时候劝过她换工作，可是林青雨却也是真的喜欢，她把工作中的那些苦，转换成劳动成果的甜，一步一步支撑着自己。
现在这份果实，却要被莫名其妙的人毁掉了。宋倩倩今晚的直播，堪称灾难，而她迄今为止的事业，却清清楚楚地毁在这样的人手里。
当静静靠在车窗上看着这个城市繁华又热闹的景象，她想起自己大约只见过明亮如白昼的直播间，寂静无人的街道，路口闪烁的白灯和孤零零的24小时便利店。
她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这个城市的热闹和多姿多彩，她陡然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呜咽哭泣，出租车师傅只能一言不发，默默踩重了脚底的油门，想尽快送她们到达目的地。
林青雨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时间还停留在早上8点，厚重的窗帘把房间遮蔽得如同一间阴暗密室，她看着手机上明亮刺眼的数字，内心一阵自嘲。
以前天天睡不醒，睡不够，现在反正一刻也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阳光明亮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宿醉的脸和哭肿的核桃眼。
“啧”
她别开眼，走到冰箱前拿出向梨给她冻好的冰袋和早餐，一边冰敷一边吃着三明治。
当手机传来嘉禾微信的提示消息，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化着妆。
“菲总到公司了。”
林青雨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手腕，在已经厚重的眼线上又加了一笔，化妆镜里是一张冷峻伶俐的脸，她特意改了妆容。
今天不当小白兔了，是时候当当大尾巴狼了。
当林青雨穿着一身利落黑色西装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旁白的缪晴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请问你找谁”。在确认是林青雨后更是惊讶地一把捂住嘴巴，随后眼神示意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林青雨扯了扯西装的下摆，一脸视死如归地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她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应就直接推门进了去。
办公桌前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正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开门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抬了抬头看了眼林青雨，默不吭声继续看着文件。倒是边上的两个人面上神色一慌，宋倩倩闪过一丝慌乱后又恢复成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对着秃头主管散发楚楚可怜的魅力。
主管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恶狠狠地瞪了林青雨一眼，但是还是顾着领导，什么也没发作。
林青雨也识趣地等着顾总看完手里的资料，三个人都心照不宣静静地等着上位者的反应。
办公室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偶尔传出几声纸片翻开的哗啦声，林青雨从进门发现被无视就已经把刚刚的周身的强势收了起来。她跟菲总还是有点交情的，毕竟当时来分公司负责新品就是菲总找她谈的。
彼时她以为自己的能力已经得到了高层的赏识，是金子果然到了那里都能发光，哪里想她跟剩下几个组长都过被派过来看秃头主管耍威风收拾烂摊子的。
但是菲总毕竟是公司的高管，跟秃头主管这种没有什么本事关系户不一定，林青雨还是知道不能直接硬刚的。
一份五六页的报告，菲总翻来覆去看了快十分钟，最后轻轻往桌子上一丢，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老板椅上。
“说说吧，最近的数据怎么这么差。”
林青雨还没有出声，旁边的秃头主管倒是先开口。
”菲姐，这个林青雨我是管不了了。转运珠的事情，她没有管好手下的人，搞出价格弄错这种事故，公司要追究她的责任合情合理，她还不领情，在我办公室闹了一场就说罢工不干了。连着几天没有来上班，直播间没有人，底下人哪里撑得住啊。”
菲总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林青雨，用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说。
“青雨，有情绪啊，是已经找好了？”
林青雨沉了沉气，山前恭恭敬敬地回答。
“菲总，当初您拍我来负责新品说过看重我有想法，敢拼肯干，所以让我来了这里。我自认我从接了调岗的任务我一直都兢兢业业。”
她说完，小心地抬眼看了眼菲总，菲总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说。
“我知道我无权干涉公司的招聘流程，但是我作为宋倩倩的直属领导，对她使用期间的表现不认可，正好她也是转运珠价格审核人，我当时也和主管说了，人是我们组的，损失我们承担，那宋倩倩为事件负责，离开公司这个我认为也是正常流程。”
说到这里，她已经站直了身体直视了菲总的眼睛，菲总扫了眼旁边站在主管身后一言不发的宋倩倩，抽回眼神对上林青雨的视线。
“当然，这个你还是能做主的。”
宋倩倩一天，立刻就急了，小手一把抓住主管的衬衫轻轻扯了扯。果然主管立刻就挺身而出充当护花使者。
他先是对着菲总露出一个谄媚的舔狗笑容，然后就换了一副嚣张的嘴脸冲林青雨吼道。
“你还把锅甩给别人，你是什么很牛的大主播吗，你播一次，就要全公司的人去给你打下手，嘉禾难道不是被你叫走才让倩倩审核吗，你让一个没做过的人怎么做好。现在还仗着组长的身份甩锅，就是一个害群之马！”
林青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主管，而是径直走到菲总身边，最后在菲总旁边站定。菲总看着林青雨靠近，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但也是测了测身体靠近她。
林青雨弯腰举着手机靠近，手机屏幕上，宋倩倩举着酒哄着菲总老公徐总的照片赫然出现，亮瞎了在场的众人。
林青雨敏锐地感觉身旁的人，气场都变了，菲总鼻孔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口气。吓得旁边主管脸上就剩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之前林青雨就想好了，秃头主管是菲总的便宜弟弟，她直接找人家麻烦一点好处都捞不着，那么能打的就只有宋倩倩的。菲总能把主管这种废物放进公司，无非是因为徐总这个大领导，可是徐总好色也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不然菲总也不用放着阔太的日子不干来公司上班兼盯梢。
如果这次的美女是她的便宜弟弟送过去的，那两个人就都要完蛋。虽然倒贴徐总是宋倩倩在团建上自作主张的，但是让秃头主管背锅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菲总，我当初因为倩倩是主管招进来的人特别照顾，什么事情都手把手教，可是三个月了她什么都学不明白，连最简单的审价格都不会。”
说完她收齐手机，冲着边上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隐隐已经察觉到不对的宋倩倩递过去一个嘲讽的眼神又继续开口道。
“后来我才知道啊，原来主管让倩倩进公司是有别的工作要做的，职场规则我也懂，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今天主管因为自己的事情把我们这些正经干活的人搞走，那我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公司了。”
她说的话菲总肯定是听明白了，谁是正经干活的，这点菲总一直都清楚。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我根本···我根本没有让她去干别的。菲姐，你要相信我啊！”主管说完正想冲上来抓林青雨，菲总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看了眼后面满脸慌张的宋倩倩和自己气急败坏的便宜弟弟，最终还是忍着没在林青雨面前发落。片刻，她收了收神色，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容开口。
“青雨，事情我也了解了，我会处理的，那你先出去忙吧。”
林青雨也从容地点了点头后开口。
“菲总，我最近不是无故旷工，离职申请我已经提交了，工作交接一直在跟嘉禾做，而且这几天我休的是我的年假·····”
话还没说完，主管又气急败坏地开口，“谁准你休了，我批了吗，你想休假就休假····”
只是还没发泄完，菲总瞪了他一眼便不吱声了。
“好的，那你交接完就好，没有修完的假期我会兑换工资不给你的，流程我也会尽快处理的。”
林青雨在菲总说完弯了弯腰，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回来桌面上，她开始收拾桌面整理东西。
“你不是一直说我的靠枕舒服吗，现在给你啦，还有我这盆多肉，以后就跟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它····”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缪晴说着话，缪晴一把扑过来抱住她就差把辛苦挤出来的一点鼻涕眼泪都糊在她身上。
“我的搭子，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吗，冲动是魔鬼啊，你好不容易把项目带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林青雨就打断她。
“好不容易起来的，也要有人愿意这个项目能好好活着。”
她迎着繆庆疑惑的眼神，微微偏头，冷冷地看了眼身后还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让人泄气的失落。
“昨天他们让倩倩播，不就是为了把项目搞砸吗，现在也算顺水推舟了。”
缪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是，为什么呀？！”她小声惊呼，“这项目不是盈利的吗？”
“准确说，是刚刚够盈利。”
林青雨补充道，手上收拾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菲总估计不愿意等了，但是又是总公司的项目，不能随便砍。搞了这么一堆事，最后还想让我背锅····”随着最后一份合同被他哗啦啦地塞进碎纸机里面搅得粉碎，林青雨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
“这种破公司，我才不要继续卖命呢。”
等到收拾好了，身边已经围满了她在公司所有交好好的人，嘉禾还以为自己是被她连累地，踌躇着不敢上前，林青雨直接一把拉她过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最后连带着繆晴一起塞进了二组组长手里。
踏出办公楼的大门，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电视剧上演绎的那么悲壮伤感，所有的情绪好像在昨天都已经排干净了。
一想到昨天，林青雨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昨晚烧烤摊前最后的对话，流连在两人之间的暧昧，她的肆意，她的坦白，还有最后得知真相的震惊。
她比起眼睛，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为什么偏偏是个基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