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在走廊的两边,左聿明手长脚长在次卧门口完全施展不开,只能半靠在墙边。
看着和连鸳的聊天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太失态了,他想。
家里一摊子乱糟糟,左聿明从小就养成了凝心静神的习惯,和连鸳这一段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论是追问还是追人,都超出了他日常的行为范畴。
又忍不住看向卧室门,也不知道连鸳现在干什么。
连鸳也正看着卧室门。
原本没准备换睡衣,但房间里到处都干干净净,床单被套也是,他自己又是坐地上又是和左聿明拉扯了一顿......
最后手还是伸向了睡衣。
换好衣服还是不太安心,毕竟是陌生人的家里,心里不踏实。
这是他过去经历造成的不安,和左聿明没有关系。
他想反锁门。
犹豫是怕反锁门的动静正好被左聿明听见,那就太尴尬了。
连鸳尽量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就看到左聿明坐在他房间门的地上,怀里半抱着枕头 ,被子乱七八糟的铺盖着。
这人太好看了,这一番造型不显落魄,倒有几分和平常端明雅正不符的不羁。
两人面面相觑。
想明白了左聿明的行为逻辑,又还了钱,连鸳不怪左聿明,但也不再有那种总要矮人三截的受恩后的无措。
他拥有了面对左聿明的平常心态。
门只开了一半,连鸳扶着门框:“我不走,你回去睡吧。”
左聿明看着连鸳雪白的面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看着状态还可以。
但连鸳穿着他的睡衣。
珍珠白的睡衣,袖口和脚踝那里都挽着,有种羸弱的感觉,让人想到月色下颤巍巍开着的花,月季或者昙花。
肩膀上牙印留下的痛忽然明显起来。
温和的道:“没事,你睡你的。”
连鸳从来不强求别人,想了想认真的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这件事提起来犹自有些委屈。
当然,这委屈也和左聿明没关系。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嘴唇,然后退回去关上门。
随后响起的是一声咔哒,房门反锁了。
左聿明:“......”
呆了几秒钟,哭笑不得的又靠了回去。
这样的连鸳,怪可爱的。
连鸳憋着尴尬锁了门,几分钟的洗漱之后,这种当着主人的面反锁人家门的尴尬才消散。
原本以为睡不着觉。
没想到居然睡的很沉,一觉到天明。
也许是过去有段日子过于晦暗,如今这点起伏他早就能快速消化了。
第二天早晨,连鸳没有吃到剩饭。
新鲜出炉的土豆丝卷饼,比连鸳在外面排挡买的那种要香很多,还有虾饺和熬的很软烂的白米粥。
连鸳没有像昨天那么拘谨。
一气儿吃了个饱,还是主动收拾了碗筷这些。
看时间是孟放上班的点。
就说要走。
左聿明不敢拦他,经过昨天的事,他对连鸳有种莫名的,如同不敢惊动栖在花枝上的蝴蝶那样的的呵护。
好声好气的商量:“今天我休息。”
连鸳没说话,乌溜溜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左聿明,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
左聿明继续道:“昨晚的菜我一个人可消化不了,帮帮忙?昨天要不是你在,我不会做那么多。”
连鸳道:“那好吧,不过不要再做新菜了。”
左聿明看他乖乖坐好认真叮嘱,忍不住讨价还价:“绿菜吃完了,炒一两个绿菜行吗,我习惯每餐都吃一点新鲜的绿叶菜。”
事实上他从来没吃过剩饭。
连鸳“嗯”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左聿明打开电视,挑了部轻松明快的电影,把遥控器放在连鸳面前。
期间手机响过好几次。
他都按掉了,快速信息回复助理今天的事通通挪到下午。
到他们这个阶层,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已经不是为了奋斗什么,而是不得不做一些事,因为后面跟着太多寄托着希望的人。
电影很好看,连鸳渐渐看了进去,还捞了个抱枕捧着。
偶尔到剧情精彩处,会忍不住捏捏抱枕。
左聿明平常更喜欢看书、做菜或者去外面看看风景,电影对他的吸引力不大。
但很奇怪,这是个少见的安宁的上午。
他坐在沙发上,也捞了个抱枕,学着连鸳的样子一rua一rua的,偶尔看一眼跟他隔着两个沙发位坐着的连鸳,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门铃响起。
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一点半。
看左聿明站起来去开门,连鸳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一点东西。
来的是......
门打开,他看到孟放看过来的视线。
孟放穿着外出的行头,但比平常要更正式,长款黑色大衣下面西装革履,开完会直接飞回来的,一口气没歇。
视线掠过左聿明的肩膀,冲连鸳抬了抬下颌。
他似乎风尘仆仆,但一出现就似乎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左聿明让开路。
这时候原本该打趣几句,但一室安宁似乎随着开门都没了,像风吹散柳絮,空荡荡的。
不过他的异常谁也没注意。
连鸳快步走过去,碍于有外人在,只伸手去碰孟放的手
下一瞬孟放就把他的手包进掌心了。
孟放抽着空儿对左聿明说了句谢,就要带着连鸳回家,示意连鸳钥匙在他兜里。
连鸳就在孟放大衣口袋摸了摸。
左聿明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远,孟放抬手兜了一下连鸳的后脑勺,似乎说了句什么,连鸳脑袋抵了下孟放的肩膀,像在讨饶。
连鸳进门后就从衣架上的大衣口袋摸自己的钥匙。
这几天他出门总穿大衣,这件是孟放的是同款,前几天孟放拿来的,因为穿了好几天就想着换个衣服,穿了羽绒服。
钥匙忘记掏出来了。
将钥匙放到玄关处的钥匙盒,总觉得似乎忘记什么事。
对孟放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孟放握着他肩膀将人按在门板上:“你忘记我了!”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过的。
因为想提前回来一直忙到半夜,期间总会想起连鸳,总提着心,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见缝插针的想,忙完又太晚,就没联系。
接近提心吊胆的一种心态。
明明左聿明是个可靠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连鸳性情内敛,和左聿明相处就更内敛,说不准像个小鹌鹑一样......
迫不及待的亲近,仿佛要确认连鸳好好的。
连鸳无法反抗,也并不想反抗。
在被放开换气的时候才终于想起忘记了什么,左聿明家还有剩饭呢。
已经扯掉西装外套,衬衫扣子都解了一半,准备和连鸳更进一步的孟放:“......剩饭?”
他已经习惯偶尔和连鸳一起吃剩饭,但要去别人家吃剩饭,会不会太过奇怪?
而且左聿明也不是吃剩饭的人。
问连鸳是不是呆不惯。
看连鸳点头,就知道左聿明八成是为了留着连鸳等他回来。
手又摸进连鸳衣服里了,掂量同样激动的小小鸳:“出来了不好再回去,改天请他吃饭,算是感谢,怎么样?’
连鸳听着觉得行。
但是大白天的......
他看着孟放深刻俊挺的眉眼,坚定的推拒道:“你先去拉窗帘!”
孟放拥着他:“一起去......”
其实孟放说请左聿明吃饭的话就是随口一说,暂时安抚连鸳,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请人吃饭。
但连鸳总提,郑重其事的。
过了几天孟放就安排了一桌,不单左聿明在,周宗南也在。
感谢的话是孟放说的。
左聿明和周宗南倒更注意连鸳的反应,都猜到这一出是连鸳的行为。
连鸳也跟着孟放说了谢谢,再就没话了.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么回避左聿明,像对待周宗南一样对待他,礼貌但不亲近,非必要绝不和他们搭话。
左聿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天晚上那不到半个小时的情绪激烈的连鸳,似乎只是一个奇诡的梦。
他也像连鸳,一如往常。
只是看到孟放给连鸳夹菜,偶尔小声和连鸳说话,连鸳安静温顺的凑过去听,默默又满足的吃东西,心里总有一些不安。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连鸳顷刻间那么虚弱?
左聿明想,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也没法和孟放提。
心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会被埋没在光阴里,也许这件事也是一样。
饭后孟放牵着连鸳散步,左聿明和周宗南一道儿离开。
周宗南看周围没人,肩膀撞一下左聿明:“羡慕了?要都像连鸳这么省事,也挺有意思的。”
是羡慕,也不仅仅是羡慕。
左聿明心神一震,竟莫名出了一身薄汗。
按捺着惊疑不定看向周宗南时,却发现周宗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叹道:“还是孟哥有眼光,连鸳这样的真是少见。”
有钱人的世界不缺好看的人,连鸳当然不是最好看的那个。
但是却很特别。
说不出来的特别,似乎是像玉石,越看越觉得好,越来越挪不开眼。
如果是他先遇到,说不定......
周宗南没有再想下去,意识到说多了话,又连忙扯到别的事情上。
左聿明渐渐定下心。
暗道原来周宗南也觉得连鸳不错,连鸳的确不错,不过是个评价而已,于周宗南是,于他也是。
再多,当然不可能有。
他这样警告自己。
连鸳这里,虽然不想走了但还是磨磨蹭蹭不想回家。
这几天孟放很过分。
说是让他长长记性,宁肯在门口坐着也不联系他,怎么个意思?
长记性的方式要打马赛克。
虽然孟放有假公济私的意思,毕竟越熟悉连鸳受不了哼哼唧唧的时候,他就越忍不住由着他。
但也有心疼的缘故。
一想到连鸳孤身一人,世上再没有亲眷,他就越气他闷不吭声。
最后给人扛回去了。
扛了一小段连鸳就招架不住,虽然夜黑风高,但大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想都头皮发麻。
那点和左聿明之间的小插曲,连鸳按在了心底。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
人生在世,命运总在某个时候开始露出狰狞面目,而开始时往往只以为是个意外。
连鸳习惯了晚上被孟放牵下楼,孟放不在会自己下去。
大学操场上人声鼎沸。
他一个人于昏暗的灯光中慢悠悠走在青春中,有种别样的放松。
并不知道,有人在暗处打量他。
那人先是惊恐,后是惊喜,最后忍不住冲了出来:“连鸳!你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