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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退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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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被婉妃和蒨充仪捏在手里,今晚过后,又要被嘉昭仪捏在手里了。www.zhongqiuzuowen.com

三个人的手捏着,哪怕不使劲,也让她觉得难以喘息,没有一丝清明可言。

偏巧今晚又有人投了这药包进来,里面装满了她给皇后换的药渣。

这个人在委婉的告诉她,她也知道了。

这个后宫,当真如一个千疮百孔的莲蓬子,千人万人的都能从孔里窥见一些秘密出来。

段修容心如枯槁,眼睛疲乏的闭上,落下一行清泪来。

她送了手中的油纸,任由那剩余的药渣子下雨一般落下去。

福缘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口中迟疑道:“娘娘您怎么了”

段修容仍旧闭眼沉浸在伤怀中。

她本没有害人之人,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只想守着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瞧她的日子不顺眼,非要把她伸手拉进泥潭里去,非要把她变得和她们一般脏呢

为什么

她们脏了,还有家世还有恩宠能把她们救出来,可是她一旦脏了就是永坠地狱的下场。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不衰的恩宠。

她只有一个本本分分、谨谨慎慎的自己

只能自己救自己。

段修容用双臂环抱着自己,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无声的落下数行泪水。

就连哭泣,她也不敢叫人听见,只能躲藏起来,悄悄的落几滴雨点子。

她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婢女,每日踩在深渊上行走,谨慎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静默。

就算成了主子,那谨慎小心也已经长到了骨子里,拔都拔不出来。

尽情的哭了一会子,衣衫尽皆被打湿,段修容才静静的睁开了眼,仍旧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径思索起来。

冒着雨夜来送药渣,这人的目的是为了警告自己。

但是,警告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眉头蹙起,白润的额头上浮出几条细纹。

婉妃和蒨充仪早已经知道此事,又拿这个和她做过交易了,今晚来的应该不是她们的人。

皇后

也不可能。

若是皇后知道了,只怕登时就能从床上跳起来撕了她,断不会深夜潜入,送了这药渣子过来。

襄妃

摸不着头脑。

襄妃进宫后,少出平宁宫,什么事都不掺和,真真的菩萨佛祖样了,她要是来掺和这糊涂事,也真是够没头脑的。

段修容吸了吸鼻子,轻轻蹭去鼻尖不曾干涸的一滴泪水,她打了个寒颤,眼眶都跟着缩缩起来。

嘉昭仪

送药的人,怕不是真的是嘉昭仪指使来的。

她今晚跟着攻讦了嘉昭仪,嘉昭仪顺间就给了她一个极大极大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跟着胡乱搅局,警告她老老实实的待着。

段修容头上冒出涔涔冷汗,她的肩膀不自觉的抖动起来,一震一震,仿佛是在抽噎个不停。

福缘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担忧,“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呀”

娘娘何曾有过如此激动的样子呢,反正福缘跟了五六年是没见过。

段修容犹自沉在一腔冷意里,吓得自己肺腑都振振起来。

她撤了手臂,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子气,才觉得腔子里通顺了。

“福缘,茶”

段修容费力的指了指圆桌上的紫砂茶壶。

福缘赶忙弯腰倒水,试了试温度,捧到她面前来,“水温着,娘娘。”

不待她把话说完,段修容一伸手把茶盏接过来,仰着头“咕嘟咕嘟”喝完了一盏子清茶。

她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又靠着帷帐发起呆来。

下肚的茶水温乎乎的,比那红枣姜汤的劲儿要小,捋平了她心里的褶子皱纹。

如果是嘉昭仪派来的人,那倒是说的通了。

她不当面揭发自己,反而悄悄遣人送了来,心里想必还存着一丝善念。

但这条生路却不是畅通无阻的,自己要留着一条命走,就得有个抉择。

是还跟着婉妃蒨充仪走下去,还是及时抽身,两不相帮

如今两边都捏着她的短处,两边都虎视眈眈,她段修容几时也成了别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她自嘲一笑,眼神里生出一点神色来。

香饽饽有香味,够温饱,才有人抢。

臭了馊了、脏了缺了,这些贵主子们不知还有没有兴趣。

想来怕是看都不想看了

她抬起眼眸来,看向窗外。

福缘早把帷幔都放了下来,只留着这一扇窗户,斜斜的吹进一点雨丝清凉来。

手指缝一般宽的缝隙,凉风凉雨也没进来多少。

段修容贪婪的吸了吸雨夜的空气,似是陶醉了。

醒过神来,她把身上披着的外罩袄子脱了,双脚一登,穿上了软底缠枝莲绣鞋,从榻上站了起来。

福缘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惊着了,也不敢大声说话,低低问道:“娘娘,可要安寝了,那被褥已经放好了”

段修容摇了摇头,亦轻声道:“本宫再去看看大皇子,免得雨夜着凉了,你把窗户全关上吧。”

福缘张了张嘴,到底没吐出一个字来。

她很想问问娘娘,您不是刚去看过了么,还吩咐宫人走动声音小些,别扰了大皇子睡觉。

这会子已经快近黎明了,正是睡眠浅的时候,您一去推门,可不把大皇子吵醒了呢。

但她硬把话吞了下去,应了一声,准备先去耳房把窗子关了,再回来关正堂里这一扇。

娘娘还守在窗前,说不准等她回来这扇窗子已经关了呢。

福缘的身影消失在了绡帐重重里。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秋雨打瓦当之淅沥。

段修容转身去了门前,轻轻把一扇红木门推开。

风雨推得她一个踉跄。

她扶在门槛上站了一会儿,大口吞咽着冷风冷雨,身上的余温被寒冷一点一点攫住。

廊檐下的红纱灯笼被雨打灭了,值夜的宫女尚未填新的,院子里黑黢黢的,庭轩秀丽、花木蓊郁都看不见。

段修容忽然想,从那黑黢黢的夜中朝这里看,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沐浴在烛光里。

她走了几步,把身子漏到廊檐遮不到的地方。

风雨打上了她单薄的衣裳。

身后没关的门里传来了福缘的脚步声。

段修容直着身子又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仍然是坚实的土地。

她索性迈出了一大步,那右腿撑在地上,左腿尽力的往前伸、往前伸,约摸着再也伸不动了,她把半空里的左脚落了下来。

脚下,果然是空荡荡。

及至听到一声清晰的折断声,她的左脚才落到地上去,右脚从台阶上拔了下来。

“哎呀”一声,斫碎了延庆宫的寂静,原来是段修容从台阶上滚落了下来。

骨折之痛,有椎心泣血之感,但段修容的心却难得的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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