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焰听弟子们议论陆星炽来有点扫兴，他手中的剑轻轻晃了一下。

他自己精神紧张带着剑来，也很扫兴吧。

楚焰和弟子解释陆星炽是自己和掌门今日新招的弟子，他们也没法再说什么。

他走到高架下面，帮陆星炽拆架子。

问过同门，绑烟花的绳子是消耗品，楚焰便请其他人都闪开离远一点。

他用剑挑断了绳子，高高的木架直接散开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他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让你们躲远一点呀……”楚焰话说一半，回头看见付银朱扶着倒在地上的谷禾禾，“赶紧去拆下一个吧，别再聚过来了。”

寡宗弟子见他表情严肃，便急匆匆赶过去拆另一个架子。凌素霜稍作停留，但见谷禾禾并无大碍，便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远。

幸好寡宗弟子们没有准备九十发烟火，小鞭炮大花盒，烟火悬在架子上，但架子插在沙滩里，太容易倒了。

——收拾起来更麻烦。

谷禾禾推开付银朱，说自己没事，让她也赶紧去捡一捡沙滩的纸屑。

而她自己勉勉强强站起来。她没有被杆子砸到，只是架子散在眼前，吓得不行。

她叫住要前去拆架子的楚焰：“大师兄，今天寡宗新收了弟子？”

楚焰停下脚步：“是，掌门前些日子嘱咐我，我就……趁早为他分忧。”

“魔族也能招吗？”谷禾禾质问道。

“明文规定……没限制身份。”楚焰见她情绪不对，关心地走上前去，“你也不能接受陆星炽？”

“不……天雷幻光里我见过了，银朱师姐能接纳他，你能接纳他，我无所谓。”谷禾禾深吸一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明文规定你放在心上，今日观赏大会的名单，你是不是改了？”谷禾禾怨念颇深。

“是，”楚焰不否认，“我和掌门解释过了，他不会怪罪于你。我……事情急，当时只是留了封信，来不及当面说。东海有魔族潜入……梦魇魔，他们有性命之忧，我为了让他们有地方庇护，便改了几个名字……你不体谅也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梦魇魔，我也保护下来，反而还酿下大祸。”

谷禾禾听不明白，她习惯性地去系统里查“梦魇魔”的介绍，但是系统坏了，这个关键词反而触发通知，催着她修复原著。

楚焰见她发愣，更加担心起来。

谷禾禾回过神来：“我为何有如此之多不知道的事？……算了，我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是对我好。”

“掌门对你那么说，我可不那么想……”楚焰不敢看她的眼睛。

谷禾禾环视一周，回到当下，求楚焰用仙术吹起纸屑，一起把沙滩收拾好。

楚焰对她的要求感到一惊，他见谷禾禾指向边上的付银朱，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一粒沙能有多重？

一片烟火碎屑会有多沉？

——仙术筛选一下，能方便不少。

付银朱看其他弟子挑着大片碎屑捡起，也觉得如此收拾太慢了。

她用仙术吹向沙滩，让陆星炽把纸屑烧成灰尘。再用更轻柔的仙术之风，带起来小小尘埃，聚在一起，放在地上的披风上。

陆星炽惊叹她妙招。

付银朱有点害羞：“都是之前修廊桥时积累的经验。我们寡宗的廊桥能建那么快，仙术帮了不少忙。”

“廊桥也是你建的？”

“我参与了一部分，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人……但是位置都是我挑的，特地选的我喜欢的地方，池塘边那段，山顶那段，我特别喜欢。以前，晚饭之后，我每日会去转一圈……心情会变得特别好。”

“舍不得寡岛的生活，所以再有天雷，才想让给楚焰吗？”

付银朱一愣，她想了半天，终于听出来话外之音：“升仙之后，并不能随意下界，魔界更是去不得……现在我也去不得……那样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而你呢，以后总不能不回去吧？在京兆都伤身要喝补药，在寡岛……你能待上几天呢？”

陆星炽见她神色越来越落寞：“至少等你和寡宗平安无事再说。”

远处的同门弟子凑在一起，热热闹闹。

付银朱过去一看，原来有人拿来行事帐过来叫人。行事帐上面记录今天送客和后面打扫客房的人名单。提前记得此事的弟子，昨夜早早回去睡觉，而没来和大家庆祝。

谷禾禾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送客队伍的一员，但昨天太忙太累，她实在不想去。楚焰便顶替她过去。

谷禾禾很是感动，但同门散去之后，她拉着付银朱，让她晚一点再补觉。

“大师兄……很奇怪啊，”谷禾禾在付银朱身侧小声议论，“他以前帮忙做点小事之前，都要长篇大论强调一下修身律己，今天……什么都没说。”

“太累了吧？”付银朱猜测道，“或者白天发生了太多事，人变了。”

谷禾禾扭头看向陆星炽：“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看起来像是害他的人吗？”

“魔尊啊！你恨他，天经地义。”谷禾禾嘴角一抽，“虽然刚才我在同门面前帮你们俩辩护了一下，但不代表我就能接纳你。”

陆星炽很是无奈：“你们大师兄……有点消沉，你知道他曾在茶宗因为杀妖……”

“知道。莫要再提。寡宗没有这个规矩。”

陆星炽点点头：“……他这次又伤了不该伤的，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谷禾禾追问，但陆星炽不回答，而是劝她和付银朱早点休息。

付银朱念着回到之前的舍堂，天还没黑就醒了。通宵熬夜的功夫，谷禾禾比不上她，一连睡到次日中午，仍然昏昏沉沉，仿佛要生病了。

谷禾禾听说陆星炽帮付银朱把舍堂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想接着赖床。

“我之后帮你们把小零碎装箱嘛，”老院房间里的谷禾禾见门口宁凝阴森森地盯着自己，“打包我很擅长，你放心，原封原样放起来，绝对不擦洗一番……”

谷禾禾总觉得宁凝木梳上的水迹……别有深意。

宁凝一动不动，说话时嘴也看不出来张没张开：“茶宗送来一封信……”

“我拿去剑阁。”谷禾禾一下子坐起来。

“给你的。”宁凝说完，就把信拍在边上的架子上。

谷禾禾觉得奇怪，她急着过去，但是又瞬间头晕。等拿到信时，宁凝以及离开老院。

茶宗怎么会寄来信？

谷禾禾困惑地拆开。信的署名是魏淮竹，他写了房宿星君和唐礼杏的事，说寡宗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他。

这种事得赶紧告诉掌门独孤午。

她伸了个懒腰，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她在食堂遇见独孤午。

独孤午对面坐着陆星炽和付银朱。

她不好意思打断，但是独孤午招手让她在边上先随便坐下来。

独孤午之前带着缠月去找千狸族。

果然缠月精神恍惚、记忆丧失，和猫妖脱不了干系。

朔月上仙追着他过去，引来仙界众仙，他们以为缠月的伤为猫妖所致，但也因为缠月杀害梦魇魔而带回仙界受罚。

陆星炽有些着急：“颜俨呢？猫妖们呢？”

“放心，”寡宗给他倒上一杯宁心茶，“仙人捉妖反被伤，属实正常。他去魔界的事，瞒下来了。朔月上仙当时缄口不言，众仙们也不知道近年来红线都是她代劳的。”

“那我们渡劫天雷观赏大会呢？”付银朱问道。

“算了吧，”寡宗掌门独孤午把茶壶放回原处，“大费周章，铺张浪费，灵石留着自己用多好。你们……还想再办一次啊？”

谷禾禾插话：“可是我们寡宗得有人升仙啊，仙界承诺的。银朱师姐那么辛苦历劫，空手而归……”

独孤午让她压低声音：“你问问边上那位，魔族被仙人所杀，魔界会如何行动？”

谷禾禾看向陆星炽。

陆星炽手里一直攥着一本书，面前桌上的茶，一口没喝。

“仙魔大战，”陆星炽声音低沉，“……回避不了吗？”

付银朱更是觉得揪心：“我们方才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个，本以为……”

独孤午顺着付银朱所指，看向陆星炽手中的书：“此为何物？”

陆星炽把书放到独孤午面前。

谷禾禾凑过去一看，那上面就是清意咒的秘籍。

“想学就学吧，”独孤午浅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孤寡仙法，学得人多了，我还高兴你……东海大仙门，之所以受人推崇，比我们小小寡宗多什么呢？弟子多嘛。”

“魔族也可以学？”付银朱向掌门独孤午确认。

独孤午颔首。

“那梦魇魔就有救了，”付银朱脑子一转，“这样是不是魔界也能同仙界和解？”

谷禾禾听不明白，一头雾水。

陆星炽也似懂非懂。

付银朱记得魔界的魔殿和魔尊的指责，魔殿只管殿内和内城事务，而魔尊就可以统管整个魔界。暂不说实权，但陆星炽身为魔尊，给梦魇魔单独分一点适合他们的单子，总归可以。

陆星炽之前的苦恼，便是他想做什么，始终没有得力的帮手和方法。

“尤其是对于梦魇魔，魔界的制度，简单的单子会流到底层下城的魔族手里，而梦魇魔再下城无法生活，他们聚在魔殿周围又接不到适合的单子……”陆星炽补充道，“但若他们学了清意咒，就不一样了。”

谷禾禾很是好奇，想听变化为何，但独孤午摆摆手：“你准了，算是我们寡宗对梦魇魔有恩了啊……仙魔大战免了吧？”

“好。有恩的哪里是对梦魇魔，而是恩惠于我。掌门，我回魔殿和他们一谈。”

“你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独孤午觉得难为情，“只限寡岛内。”

“可是……”陆星炽支支吾吾。

“独孤午这么说了，你就答应吧。”谷禾禾快言快语。

独孤午颦眉，他看向谷禾禾：“你过来干什么？饭点已经过了，饿了自己做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