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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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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翼遥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镇远侯摇摇头,笑道,“我若如此, 蓁蓁要怨恨我了!”

皇帝以为镇远侯是怕秦蓁吃醋,不由得大笑起来, “蓁蓁只怕的确会如此。www.xinghuozuowen.com朕听说,她与广恩伯府的婚事退了,可是有中意的人了?”

镇远侯不由得瞥了一眼身边坐立不安的范翼遥, 心想着, 不管是多么沉稳, 矜持, 这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只不过, 从小到大的磨难令得他比同龄的孩子瞧着要成熟一点。

“她的主意一向都大,待她肯开口了, 臣要来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的!”

“朕少不得要备一份大礼了啊!”皇帝笑道,“最近的喜事颇多,朕的精神也跟着好起来了。”

用过膳后,因皇帝要与镇远侯一起下几盘棋, 范翼遥便自己从宫里出来。与来的时候不同,出去的时候,宫人们殷勤得紧。

“如果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如今,也是翼遥这般年纪了。朕真想看到那个孩子啊!”

“说起来, 臣有件事并没有告诉皇上。”镇远侯斟酌着,“当日,徐嬷嬷出宫后,臣本将她安置在京中一处宅院里,想着让她在京城里留两天再回去,谁知,次日,下人来报,说徐嬷嬷不见了。臣派人到处去找,原来,徐嬷嬷出城的时候,马车翻在了路边,臣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面部被马踏得面目全非。”

镇远侯哽咽着,跪了下来,“是臣无能!”

皇帝怔愣了好久,叹了口气,亲手扶起镇远侯,“这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大皇兄在天上一定要怪朕了!”

“不,要怪也怪臣!”

“你也是一片好意啊,朕没有想到的,你帮朕想打了,你是想帮大皇兄尽一点,才会……只是,朕不明白了,徐嬷嬷若想走,朕也不会留,她为何要不告而别?还有,那马车为何会翻了呢?死的是只有徐嬷嬷还是也有别人?”

“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镇远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来,递给皇帝,“这是臣在死去的人手里拿到的。”

皇帝接了过来,是一块白绢,上面用红线绣了七颗星,迎着光,依稀可见一个婴儿的小脚印。皇帝握住那手帕,百思不得其解,半晌,他声音变得严厉,“想办法找到邱氏,还有,朕怀疑徐嬷嬷当日当着朕说的话,不是真的。”

“臣遵命!”

“朕觉得,这块白绢上的七星是迷惑人的手段,而那若隐若现的小脚印,才是死去的人想要告诉我们的。”

一个婴儿的脚印,太明显了,当年的邱氏一定生下了孩子。如今,那个孩子在哪里?皇帝和镇远侯看到了希望,可是,这个希望也越发令他们焦虑。

傍晚时分,皇帝回到后宫,皇后问起范指挥使,皇帝道,“幸好皇后早些跟朕说,朕瞧着,镇远侯也很中意,都收了范指挥使当徒弟了,传了秦家枪法。朕日后将再得一员猛将!”

皇后笑道,“看来,永宁还有些眼光,那臣妾这边可就下旨了,若是被镇远侯抢去了,咱们可没那本事抢回来。”

皇帝有些不乐意,沉吟道,“依朕的意思,也不必这么急。秦大姑娘应是另有所属。永宁毕竟是再醮,范指挥使这么好的男子,朕怕委屈了他!”

皇后没有见过范指挥使,又有些不满皇帝把个范指挥使说得这么天上绝无,地上仅有,娇嗔道,“再好,难道还比皇上要好不成?”

两口子缱绻一番,暂且将这事丢到一边去。

范翼遥出宫的时候都是飘着走的,他骑着马,刻意绕了远路从镇远侯府门口经过,在街头驻足良久,那唇角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的笑意。

次日,秦蓁才起来,红罗就跟一阵风地冲了进来,“姑娘,姑娘,天大的喜事!”

“什么喜事?”秦蓁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还没有清醒,直到红罗大着嗓门,“范指挥使来了,带来了好多礼物,难不成是亲自上门提亲的?”

秦蓁的迷糊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她几乎从床上跳下来,赤脚在踏板上踩着,“快,快帮我梳妆,我要去看看,他要是敢上门提亲,我就敢把他打出去!”

“姑娘快别说这大话了,姑娘要是舍得,奴婢这命都是姑娘的。”海榴打趣道。

“哈,你居然敢这么说,谁给你的胆子?哼,我要是舍不得,你的命也是我的!”秦蓁抬起胳膊,海榴帮她穿衣服。

屋子里的姑娘都大笑起来,连新荷这个平日总冰着脸的姑娘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来为秦蓁说的话,二来她是瞧着姑娘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当然要跟着高兴了。

都想去跟着看看新姑爷,秦蓁在前面提着裙子跑,新荷她们跟在后面。只是,到了侯爷的书房门口,都不敢进去了。秦蓁可不管,小脸儿跑得通红,到了门口,矜持了一下下,清了清嗓子,问她爹爹的小厮,“里面的客人是谁呀?”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秦蓁一眼便看到了与他爹爹面对面正襟危坐的范翼遥,对方在看到她的一瞬,眼睛都亮了。秦蓁假装没有看见,踩着轻快的步子跑了过去,在她爹爹身边站定,问道,“爹爹,这位傻哥哥是谁呀?”

她趴在她爹爹的背上撒娇,范翼遥看她的眼神柔得快要滴下水来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忘乎了所有。

镇远侯看看范翼遥,再看看女儿,笑呵呵地道,“是爹爹新收的徒弟,蓁蓁瞧着怎么样?今日,是上门拜师来了!”

原来是拜师,不是提亲!

秦蓁撅起嘴,一摇一摇地走到范翼遥面前,范翼遥忙起身,朝她拱了拱手,“秦大姑娘!”

“不怎么样,瞧着就是个傻子,能学得会咱们家的秦家枪法吗?哼,爹爹真是没眼光!”秦蓁说完,朝范翼遥哼了一鼻子,就转过身,委屈地看着她爹爹。

秦靖业笑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嫌不嫌丢人啊?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哪有啊!爹爹说这话才叫丢人呢,人家是嫌弃女儿呢!”

范翼遥看着秦蓁委屈的一张脸,他一掀外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泛着希翼的光,言辞恳切,“徒儿范翼遥,恳请师傅能够将……”

他正要说恳请师傅能够将阿蓁许配给他为妻,秦蓁已是跳了起来,朝他的膝盖一脚踢去,“谁要你说的?谁要你说的?你就算求了,爹爹也不会答应你,你三年都不理我,见都不肯见我,你有什么资格求?”

秦蓁泪如雨下,她脾气本来就直,又是在最疼爱她的爹爹和范翼遥面前,她不想克制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一涌而出。只是,她再生气,也不肯用力,范翼遥双手扶膝,她连踢几脚,他都受着,一声不吭,反而感受着她的怜惜,心里已是如刀割一般。

秦靖业倒也并没有多偏向女儿,而是将女儿搂进怀里,哄着,“好了,好了,别把人吓跑了,你瞧瞧,哭得花脸猫一样,叫人看到笑话,将来笑话你一辈子呢。”

“他敢!”

秦蓁发泄一通,心里也平静下来了,歪在爹爹的肩头,就是不肯看范翼遥,问道,“爹爹怎地会收他当徒弟?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秦靖业并未叫范翼遥起来,父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秦蓁也瞧出来,她若是在,爹爹是不会叫他起来的。砖石铺就的地面,最是硌膝盖了,她擦干了泪水,“我先回去了,我还没有用早膳呢。”

秦靖业对女儿门儿清,笑了一下,将女儿送到门口。转回来,拍了拍范翼遥的肩膀,“起来吧,唉,女人都不好对付。想当年蓁蓁她娘,她穿一件新衣服,戴了一件新首饰,问我怎么样,我若说好看,她说我敷衍,我要说不好看,关键我也不敢说不好看!”

秦靖业的眼里已是盛满了泪水,“一眨眼,我的女儿也长大了,她娘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到了如今,我都不敢想以前的一些事了!”

范翼遥离开前,在二门口徘徊多时,找了一个婆子进去禀报,说是想去见秦蓁一面。秦蓁的眼有些红肿,不肯见。只是,范翼遥走了,她又后悔,又怨范翼遥没有多坚持一下。

范翼遥来了两天,每天都在练武场和镇远侯练习一两个时辰,还在家里用了两顿饭,只秦蓁一直避而不见。以前,他还能控制自己,如今,他仗着成了镇远侯的女婿,便一刻都不想忍,偏秦蓁又不肯见,他心里油煎一样。

秦蓁躲着不见,自己又不好受,每日里就歪在榻上,盯着门口,似乎那里能生出个人来。

红罗知她的心思,觉得这么僵着不是个事,便怂恿她,“近月轩掌柜的好几次叫人带了信来,说是又来了一批首饰,姑娘不如出一趟门,去瞧瞧,兴许有好看的呢?”

“改日,叫人买去了,姑娘瞧见了,又不开心,后悔没早些买下来。”

秦蓁便叫人备车,带了红罗和新荷出门。马车出了街,就被范翼遥跟上了。他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秦蓁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里又是平静又有些烦躁。

那日发泄过后,她心里的委屈也少了许多。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委屈。她就是有些怨范翼遥,整整三年,她一度以为他死了,只是放不下,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活着。她甚至自暴自弃过,活得跟行尸走肉一般。

她也有无数的话想问,那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伤在了哪儿?是谁帮他疗伤的,为什么会去当和尚,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

秦蓁被掌柜的迎上楼,范翼遥也要跟着上,掌柜的看看秦蓁看看范翼遥,有心想拦,红罗对掌柜的道,“走你的吧,姑娘有什么事会吩咐的。”

那掌柜的便默许范翼遥一直跟了过来。

到了三楼雅间,掌柜的将新上的首饰都捧了过来,秦蓁百无聊赖地看了看,随便挑了两个,让红罗去付账。屋子里只剩下范翼遥和秦蓁二人,一站一坐,秦蓁慢慢地抿着茶,范翼遥的目光锁住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望着她,轻轻地唤道,“卿卿!”

秦蓁的泪水哗地就出来了,手里的茶盅滑落下来,砸向她身上的时候,范翼遥已是一把搂住她,将她揉进了怀里。

秦蓁醒过神来的时候,已是被范翼遥抱了起来,她要推开,范翼遥却紧紧地箍住她的双臂,将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里,声音沙哑沉闷,“卿卿,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缱绻与眷念,带着浓浓的思念与深情,令秦蓁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年火中,范翼遥那双久久凝视自己的眼睛,大火将他团团包围,他连死都不怕了,就怕少看自己一眼。

泪水如雨一般滚落,秦蓁一口咬在范翼遥的肩上,她呜呜地哭出声来,泪水混着渗出的血齐齐地流入她的口中,泛着苦涩与腥味,一如她这三年来的滋味。

范翼遥连哆嗦都没有打一下,他闭上眼,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他想说感谢秦蓁,三年来都没有把他忘记,他多少次躲在阴暗的街头角落,看着她撩开马车的帘子,四处张望,目光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每一个略有些像他的背影和面孔上,多少次,他看到秦蓁提着裙角去追赶一个她以为是他的人,只是在看清那人的面孔的时候,失落的泪水就会盈满眼眶。

他看到她落落寡合地遗世独立,如同一个丢失了灵魂的人,孤独地行走在这天地间,陪伴她的只有昔日的梦想与欢乐。

范翼遥的心如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习惯了这种感觉,反而不觉得疼。而他是盼着疼痛的,疼痛的知觉好似沉睡了百年之后,这一次被彻底地唤醒了,他一手托着秦蓁的臀部,一手托着秦蓁的后颈,如抱着婴儿一般搂着她,隔着泪眼看她绝美的容颜,三年来,她从未遗忘过他,在丢失了他的世界里苦苦找寻,正是这份执着,才支撑着他挺了过来。

秦蓁的哭声停了下来,她双手捧着范翼遥的脸,微微用力,将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压得都变了形,“范翼遥,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你了!”

“好!”范翼遥笑着道。

只是,秦蓁说完,松开他的脸,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膛,“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都不退广恩伯府的婚事吗?我就想看到有一日我嫁人的时候,你会不会出来。我在想,若是你还在乎我的话,就算是真的死了,做鬼也会现身,只要你说不许,我就答应你,原谅你,跟你走!”

“不许!”范翼遥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可是,已经迟了,范翼遥,我已经生气了,我说过,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我知道,不原谅我了!”范翼遥痛苦地道,他亲吻着秦蓁的额头,发鬓,他呼出的每一缕气息都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俊逸的脸上是幸福与痛苦交织的神情,他曾经失去了整个世界,如今,他怀里拥着的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世界。

他感谢上苍,让他能够再一次亲手拥抱她,也感谢上苍,再一次把他送到了她的身边,允许他进入她的世界。这一刻,范翼遥在心里许下愿望,如若这一生能得秦蓁为妻,他愿意屈下双膝,跪拜世界,放弃所有的仇怨,做一个活在阳光下的男子。

而这一刻,范翼遥也的确做到了,他的心从未有过这般平静,欢愉与满足。曾经受过的苦与罪,就好似前辈子了,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格外遥远。

范翼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帕子轻轻地帮她擦着脸,柔声问道,“叫红罗进来服侍你净面?”

秦蓁眼睛鼻子哭得红红的,她摇摇头,委屈地道,“那天,我以为你是上门提亲的呢!”

她声音里浓浓的委屈,红润的唇撅得高高的,一脸不快。可范翼遥却看得痴了。那一日,镇远侯说起前妻,说多么想,秦蓁的母亲能够再穿一次新衣,再戴一次新首饰,再问一次好不好看?

镇远侯说,他一定会说“好看,好看”,不厌其烦地听她抱怨,说他又在敷衍她。再多的冤枉,他也不会觉得委屈。

范翼遥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没有上门提亲,她并不是真的在怨怪他,他也不需要解释。他若是解释了,她又会心疼。而他,如今,再也不想要她心疼了,该换他心疼她了。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带你去,给你去买。今天怎么只挑了那两件首饰?我看到还有好几件很配你的。”范翼遥一连数问,迫切地想把这三年来缺席的全部都补上。

秦蓁窝在他的怀里,只想就这么地老天荒,嘟囔道,“哪里都不想去,没有想要吃的。”

范翼遥便从怀里摸出一只翠绿的镯子,他托起秦蓁的手腕,见她的腕子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戴,便不由分说地把镯子往她的腕上套。

秦蓁抬起腕子晃了晃,有些大了,这是他第一次送自己首饰,不由得问道,“怎么会买这么土气的镯子啊,肯定又被人骗,一定花了不少钱。”

范翼遥并不想告诉她,他看到韩景言帮她买首饰,他掏出当时自己仅有的银子买了铺子里最便宜的这个手镯。三年过去,他日日夜夜带在身边,便是幻想着有这么一日。

秦蓁说归说,眼睛里却焕发出明亮的光彩来,她左看右看,又把手垂下来,看会不会掉下来,右手摩挲了好久,这才仔细地将衣袖放下来,塞进衣袖里面去。

“是不是不喜欢?我让人再送过来,你再挑一个喜欢的?”

秦蓁摇摇头,“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以后都不想买了。今天出来,原也不是特别买首饰的。这里清净些。”

她的手从范翼遥的领口伸进去,范翼遥一把扣住,却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松了一点,那葱白般的手指才朝前挪了一点点,抚摸到光滑的肌肤上的凸起与凹陷的时候,便颤颤地再也不敢朝前了。

她揪住他的衣领,还未干的泪水再次滚滚而下。范翼遥凑过来,含上她的唇,泪水也入了他的口,甘甜如美酒,“不疼,一点都不疼!”

那时候,火燎在他的后背,他的确感觉不到痛。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怕轮回路上会忘了秦蓁,想多看她一眼。那会儿是真感觉不到痛,后来,疼得他彻夜难眠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被火烧,是真疼啊!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为了他的女孩,范翼遥是愿意放过这个世道的。憎恨他的母亲,踩踏过他的众人,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命运,这些都可以放过了!

“一定很疼!”她的声音颤抖着,“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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