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演当日，主创团队提前半小时抵达学校会客厅。

这次活动全权委托学生会负责，梁子清不敢有丝毫懈怠，临开场前，召集志愿者团队最后强调了遍工作内容，确定无误后便让大家回到各自岗位上，疏导到场观众。

陆枝哼着歌往休息室走，工作牌挂在胸前，一路畅行无阻。

主演有单独的房间，陆枝叩响房门，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女生，约莫是盛宴的助理。

“您好，我是宣传部部长陆枝，盛先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女助理蹙眉打量门外的女孩，打扮得光鲜亮丽，虽然身穿志愿者统一的服饰，但外形太过出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混迹在娱乐圈的人，哪个不八面玲珑，小助理压下心中的疑虑，亲切地请她进来。

宽敞的休息室被改成临时的化妆间，盛宴坐在沙发上，垂眼玩着手机，化妆师弯腰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陆枝还是第一次见男明星化妆，视线不由得驻足。

注视太久，盛宴疑惑地抬头。

目光在空中撞上，陆枝没有半点偷窥被抓的尴尬，左边眉毛甚至嚣张地挑起个微小的弧度——上天证明这纯属是她下意识的小动作！

盛宴觉得陆枝眼熟，递给小助理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这是A大学生会的部长，专门负责你的。”小助理笑吟吟解释，“宴哥，你瞧，学校还特意挑了个最漂亮的小姑娘。”

后面这句就大可不必了。

陆枝怎么听怎么有种向古代帝王进贡美女的谄媚感。

盛宴不愧被誉为娱乐圈中的中央空调，被陆枝直勾勾盯了那么久，不气不恼，展颜对她一笑：“漂亮是一码事，既然是A大的部长，能力肯定差不了。”

堵在陆枝胸口的那股郁气忽然消散了。

盛宴长得是不如周迟也好看，但人家嘴巴讨喜啊，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小姑娘哄得团团转。

盛宴化完妆，妆造团队离开休息室，屋里就剩下零散几个人。

他发完宣传微博，百无聊赖靠在沙发上，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还没想起在哪见过她。

陆枝被偷拍小贼跟久了，洞察力日渐敏锐。

盛宴视线移过来的那秒，她猛然抬起头，几分钟前的场景重现。

盛宴故意挑起右边的眉毛，像回应她似的，“小陆同学，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陆枝正愁闷着如何接近盛宴，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

她转了转眼珠，四处无人，慢吞吞移动屁股下的椅子，一点点滑行到盛宴那边。

按理说，盛宴和陌生异性都要避嫌，保持安全距离最佳，他刚想往后靠，陆枝手肘撑在横亘在两人间的沙发扶手上，隐秘又小心地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干啥。

盛宴茫然地看着她。

陆枝一脸童叟无欺的真诚。

他慢慢弯下身子，陆枝笑眯眯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盛宴，我是你的粉丝。”

“……”

陆枝说完，主动撤回身子，没有占他半分便宜。

小姑娘乖巧歪着头，安静等他回复。

盛宴回想了下刚才的场景，挺像他前段时间演谍战片的氛围，但她说的那句话，需要靠那么近才能说吗，又不是天大的秘密。

盛宴真心实意问了句：“那你是想要我的签名吗？”

“不是哦。”陆枝撑着腮帮，努力扮演一位死忠粉该有的样子。

她不追星，好在兰凌薇粉过周迟也一阵子，在路边看见海报都能秒变星星眼，陆枝熟记于心。

现在刚好当作参照，她澄澈的鹿眼认真盯着盛宴，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盛宴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咳了声，被陆枝的无厘头惊得摸不清头脑。

有种莫名的违和感，盛宴无法解释清楚。

工作人员叩响房门，“盛先生，活动马上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

陆枝先一步起身，迅速脱离小迷妹的角色，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带您去会场。”

-

容纳千余人的会场内，盛宴的粉丝高举蓝紫色的应援牌。只等盛宴出场，呐喊声在封闭的空间炸响。

陆枝跟在盛宴身后，耳膜嗡嗡发胀，视野内汇聚成蓝紫色的海洋，远远望去，所有观众的脸都被灯光隐灭，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在万人簇拥的舞台上，根本看不清人群中的某一张脸。

陆枝递上去麦克风，离开舞台，心情一瞬间郁闷极了。

她想起去年周迟也的个人演唱会，为了给他惊喜，她特意买了内场前排的坐席，混在狂热的粉丝群体中，不停为他挥舞荧光棒。

她呐喊、尖叫，为他鼓掌。

以为他全能听到，直到今天，陆枝才发现她的微不足道。

周迟也是台上的明星，他们远隔人海。

陆枝叹息一声，对着观众席拍照片，心中的距离感令她产生强烈的不安，需要不停骚扰周迟也才能弥补这空洞，她低头敲字：【阵仗好大。】

陆枝心里酸酸的，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和你不分上下。】

昨晚和他聊到童萌萌，陆枝不理解为什么许多人挤破脑袋也想进娱乐圈，她问周迟也娱乐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需要程惑特意来叮嘱她守好底线。

周迟也说，娱乐圈就像实验一中才建好的双层卫生间。

外表看光鲜亮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层别墅，其实进去的人都知道，就是卫生间，艺人就像肠胃不好的人，必须守好一个坑位，才不至于出丑。

陆枝嫌弃地撇嘴：“你这个比喻有味道。”

“不觉得很生动形象？”周迟也声音低沉，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冷漠，似乎没意识到这样的比喻把他自己也囊括进“在光鲜亮丽的厕所务工”的人群中。

陆枝抿了抿嘴唇，隐约在他的话中品出自嘲的意味。

如果不是周叔叔……周迟也如今也能享受安逸的大学生活。

整个宿舍里，陆枝是最会安慰人的那个，所以苏雯雯和兰凌薇一旦有过不去的坎儿，都会找陆枝排解情绪。但她安慰人的能力，对周迟也不管用。

可能是她心底已经定义了周迟也在“向下兼容”她。

她说的一切安慰的话语，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都无法解决他的实际困难。

寂静蔓延在电话两端，陆枝沉默半秒。

最后顺着那个有味道的比喻往下说：“周迟也，你的坑位和其他人一样吗？”

周迟也垂下眼帘，长睫掩出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他说：“不管现在多风光，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雪霁后的夜晚，月亮最是皎洁。

陆枝仰头望着天边的弯月，轻声道：“那我给你贴个蝴蝶结，证明是‘也也专属’，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周迟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认真补充到。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再次袭来。

周迟也忽然觉得自己心脏的某处重重被人戳了下，像团柔软的棉花，将被人剖开陷落成空洞的地方填补平整。

下一秒，这种奇妙的情愫消失得一干二净。

陆枝啧了声：“不过我觉得，你的坑味道应该能把其他人熏跑。”

“周迟也，你记得不记得初二那年，你卧室马桶堵了，那个味道我至今难忘。”

陆枝已然陷入回忆中不能自拔，倍感匪夷所思，“周迟也，你当时到底吃什么了？”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周迟也眉心跳了跳，加重音量叫她的名字：“陆枝，我再重申一遍，那天是我表弟用的厕所。”

“哦，你表弟。”陆枝严肃地点头，“你们两个中午吃一样的东西，就算是他用的厕所，你们也应该是一样的味道。”

周迟也解释不通，一个字也懒得多说，直接挂断电话。

陆枝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摇头晃脑地挂在栏杆上。

被她气了一通，应该不会去想那些伤心事了吧。

陆枝喜滋滋地想。

-

路演中途休息的空隙，陆枝回休息室拿水，准备分发给主创团队。

抱着五六瓶矿泉水往外走，迎面撞上盛宴，他帮她拿了两瓶，笑望着她，“小陆同学，等会儿活动结束来休息室等我。”

陆枝眨眨眼，直白问道：“你要给我联系方式吗？”

盛宴点头：“是啊。”

他笑意不减，那双瑞凤眼笑起来略显不怀好意。

陆枝后知后觉，他是男艺人，这么轻易就把联系方式给一个粉丝。

她偶然听兰凌薇提起过圈内某些男艺人和粉丝会有不清不白的关系，难道盛宴也想……？

陆枝及时打住跑偏的思绪，像盛宴这种顶流，活动现场和女明星搭个手都会被黑粉喷上热搜，那种事他肯定不敢做。

陆枝甚至希望他是下半身思考的低等生物，那她就能毫无负罪感拉他下水了。

“谢谢你哦。”陆枝比了个保密的手势，给嘴巴封上拉链，“我绝对不泄露给其他人。”

盛宴勾唇，笑容意味深长：“我相信你。”

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半，主创团队提前离开现场。

陆枝找了个借口溜回后台。

空旷的走廊中，盛宴站在休息室外，换下规矩的西装，大冷天穿着条破洞牛仔裤，很朋克的打扮。

总之不太符合他在镜头前的温润贵公子人设。

陆枝小跑过去，双手捧着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打开的二维码。

盛宴扫码，“滴”的一声响，页面跳转到陆枝的主页。

他视线扫过左上角的头像，抬眸，漆黑的眼瞳盯着陆枝，“我加上了。”

陆枝那边收到了消息，笑眼弯弯跟他道谢，纯净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坏心思。

她的想法太直白，表现得也太过冷静，盛宴一上台，听到粉丝们狂热的呐喊声，就明白了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他动动手指，将陆枝的主页截屏，戳进联系人列表，找到“Geek”，点击发送。

Yan：【谁家的小青梅丢了，怎么跑我列表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味道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