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晃而过。www.gsgjipo.com

立春过后, 天气就开始一天天转暖，冰封的江水开始消融, 再有三五天就能够恢复航运。

何玉在制瓷室里, 手中是一个小瓷碗, 正在进行修坯。

这是大师兄的一个活儿, 颇有些着急, 何玉便搭把手, 帮做一下基础的拉坯和修坯的环节, 最后的上釉和彩绘由大师兄自己来做。

他们做的是一整套碗具, 包括八个小碗、六个大碗以及汤匙、十二小碟子、十个盘子等一共五十件瓷器, 这个活儿就到了大师兄的手中。

何玉将手里的瓷坯处理好之后, 就放到一个木盘子里, 然后用布头盖好。

忙活好之后, 何玉就端着木盘子去了隔壁大师兄的制瓷室，房间里不算清净，有四五个大师兄的徒弟, 正在忙着干活儿。

“大师兄。”何玉端着盘子, 朝着师兄走了过去。

“我将白瓷碗做了出来，你看看形制可以不？”何玉上前说到。

“来，往这边来。”陈涛直接朝何玉招招手，说道。

何玉将木盘放到师兄指着的桌子上, 然后掀开布头，将里面的瓷坯显露出来。

五个小巧玲珑的瓷碗端放在木盘上，肉眼看上去大小完全相同, 碗壁轻薄，碗身与底看起来和谐相识。

如此，陈涛还是取了尺子出来，一一测量碗直径、碗壁厚度、瓷碗高度等数据。

经过仔细确认之后，陈涛才对何玉说道：“这几个完全没问题，又麻烦师弟了。”

“没事，这样吧，我帮你把剩下的小瓷碗做出来吧，之后你自己再上釉烧制？”何玉说道。

“可以，如果能多做几个就好了。”陈涛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甚至更加得寸进尺。

“没问题，我多出两件来，如何？”何玉说到。

“差不多，就两件吧。”陈涛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这般合作已经数十次，两人之间形成了足够的默契。

下午从瓷窑出来，何玉先去临街上买了一点猪肉以及鸡蛋。然后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剥了根大白菜，晚上炒一个白菜炒肉。

从去年开始，何玉的收入就直线上升，主要有两块，一块是帮大师兄做，大师兄的单子，每次都很肥，这几年一直在上涨。

另一块，是何玉自己做的瓷器，在店里寄卖。由于他是走的客卿的待遇，抽成比大师兄他们还要低很多，基本上忽略不计。

这个收入便也非常的丰厚，尤其刚开始的时候，虽然他的水平不算顶级，但架不住做的数量多，收入极为可观。

反而是随着何玉水平的上升，他对自己做的瓷器越来越喜爱，以至于好多到最后都不舍得卖掉，便经常一两个月都不出售一套瓷器。

好在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的物质欲望不是很强烈，银钱不会出现不够花的窘境了。

十天后，何玉看着绘着妖娆漂亮仕女图的白玉瓷，眼睛里无法掩藏的惊艳与自豪，惊艳是眼前的瓷品实在太过漂亮和让人震撼，而自豪则是因为，这里头有自己的一分功劳。

“怎么样？还算满意吧！”陈涛舞弄瓷品半辈子了，但还是惊喜与每一次的新作。这套瓷品，若不是客人定制的，他怕是舍不得送走了。

“真漂亮，师兄。真舍不得送京去！”何玉恋恋不舍地说道。

“可不是嘛！我也不舍得了。”陈涛也如此说到。

“不过，我那儿还有几件多出来的散品，等会儿你看看，有喜欢的就送你了。”陈涛与他说道。

“不用了，大师兄自己留着吧，我觉得你更舍不得它们。”何玉羞涩的摇摇头，哪里舍得横刀夺爱，他更想的是，自己之后也做上一套这样的碗具。

冰冻的江水彻底消解，赵家的货船便会沿着江水，一路北上送到京都，他们做的那一套碗具，也会沿着江水北上，到达最为繁华的京都。

此刻的京都，刚刚度过了寒冷的冬季，这时候的大街已经迅速地热闹起来了，店门开始营业，走街闯巷的小商小贩也吆喝起来了。

坐落在热闹街道的万景瓷店，刚刚开业没几天，上门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店小二不断地与前来的客户解释到，他们最新的一批货，还要几日才能到达京都，请大家耐心等待。

已经连续三年了，每当过年的时候，赵家的瓷品都会在不同的宴会上出一两个或大或小的风头，以至于这两年赏瓷买瓷的风潮也越来越热。

而万景瓷，就是这风潮的风口。

随着新年第一批商船的到来，经过整个年间的发酵，这个风潮达到了一年中的最高潮。

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在这个过年期间接触到了最流行的瓷品，有行家里手的，也有完全不懂的，但这都不影响他们去追捧。

这里边，身份最为尊贵的人，出现在了这个原本不是很重要的瓷器店，至少与这位的身份相比，差的太多。

“去找你们的掌柜的来。”

小二听着这颇有些来者不善的话，再看说话人旁边人的气度，这时候本能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客官您稍等，我马上去叫。”

而后便小跑着去往后面，连前面无人看守都顾不上管了。

“林掌柜的，外面有个人要见你，看起来像个大官，气度比东家还厉害。”小二气喘吁吁地和林掌柜地说道。

“在哪儿？你赶紧带我去。”林掌柜地一听，立马站起来与他说道。

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想到什么，与他悄声说道：“这样，你赶紧去府上找赵大人，把情况与他说一下。”

“这样合适吗？若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就……”小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些你别管，出了事儿我担着，快去。”林掌柜地直接催促道，说完就径直朝前台走去。

“您好，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姓林，不知道阁下贵姓？”

林掌柜的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店里的一主一仆二人，果真如小二说的气度不凡。

“这位是文大人，过来看一下新瓷。”

主人未曾说话，旁边的仆人先与林掌柜说道。

“您先楼上请，这边有些嘈杂。”林掌柜伸手邀请到。

随后二人，便跟着林掌柜的上了二楼雅间。

这位文大人，即当今年仅三十五的皇帝，自从来到万景瓷店，未曾开口一言，却已将周围打量的彻彻底底。

赵家瓷品名声愈来愈盛，甚至都流传到了宫中，他在妃嫔宫里，有见过赵家的茶器，极为精巧，色泽漂亮。

今日兴致忽起，想来宫外闲逛一半天，忽然就想到了赵家的商船应该刚来，便顺道儿去万景瓷店转上一圈。

“去把新的瓷品拿来。”

这位所谓的文大人上二楼坐下之后，开口便是命令式的话语，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好，又补充了半句：“给我看看。”

“我已经让人给您去取了，很快就过来，您先喝点茶。”林掌柜与他说道，这时候他仍然以为，这个人最多是个大官，虽有些紧张，但至少没失了章法。

掌柜的上了茶之后，便发现文大人没直接喝，而是旁边的仆人先倒了一点喝了。

发现这一动作的林掌柜，脑袋开始冒汗，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吓人的猜测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拿着瓷品上来了，人一多，掌柜的胆量也增了一些。不管是不是他脑海中猜测的那一人，他都得伺候好了，不然出了事儿，大人都保不住他。

“文大人，这一套名叫‘出水芙蓉’，制作者是陈涛陈师傅，陈师傅是现在赵家最有名的瓷器大师，曾经有一套茶具，就在顾丞相的六十寿辰上大放异彩！”

林掌柜的直接挑最好的说，这位大人来历颇为神秘，他不得不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状态来应对。

“果真是同一个师傅？”

果然，林掌柜的话音落下，文大人就来了兴致。

“是的，同一师傅。您看，这一套碗具的主题是‘荷花’，出水芙蓉。整个茶具上的图案，都是与荷花有关，而瓷品本身，也给人一种优雅高洁的感觉……”

林掌柜的极尽浑身的力量，对眼前的文大人介绍到，期望文大人能够满意，再来就是赵大人赶紧到场。

“这次陈师傅除了这套‘出水芙蓉’以外，还有一套‘仕女图’，这一套也是极为惊艳的，每一个碗具上都有个婀娜多姿的美人画像……”

“你过来，我仔细看看。”这位文大人看到上面的仕女图，非常好奇地说道。

这厢，赵大人上朝回来之后，眼皮子就一个劲儿地跳得不行，临近下午的时候，愈发地严重了，做什么都做不到心上。

待看到万景瓷店的店小二跑来，与他说到店里来了一个大人物，林掌柜的让他跑来求助，赵大人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上轿子。

一路上边走边和店小二了解情况，脑子里已经演了无数种的可能性，脑海中越来越涌现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