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可怜，活像他顾宴清才是这整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
宋南枝立在原地没有动摇，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再多一分眼神的模样更是看得叫人心惊。
半晌也估摸着对方没什么下一步动作了这才悠悠开口：“可你不觉得自己还欠我一个解释？”
顾宴清身躯一抖，环在他身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收紧。
果然，有些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可偏偏东窗事发了他也依旧不知宋南枝发现的是其中哪样？
这边的迟疑很快就被宋南枝察觉，心中没由来的一咯噔，下一刻宋南枝嗤笑一声后便挣开了顾宴清的束缚。
“所以，看你这模样，你要解释的好像有很多啊？”
“不是。”
顾宴清回过神来立刻下意识的伸手挽留。
指尖划过那柔软的衣料，只可惜这一回他遇上的事已经不是从前那三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宋南枝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那一方凉亭，尤记当日还是盛夏蝉鸣，如今秋风瑟瑟，空气中都带上了几许凉意。
他随意找了一方石凳入座，指节轻扣着眼前的石桌，看那模样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顾宴清紧随其后，此时活脱脱一个犯错的学生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的模样，整个人真是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恨不能就此原地消失也好暂且先过了眼前这关。
心中第一次试图向凤鸣呼救：“凤鸣，凤鸣！”
可奈何这个时候凤鸣压根不想理他，独留顾宴清的识海中，挥挥手便封闭了自身听觉，手捧一卷新寻来的话本，手中的花生仁向上一抛便稳稳落入口中。
以亲身实践教会她那个天真的后辈什么叫做出门在外求人不如求己！
宋南枝见状也不啰嗦，干脆利落的一挥手就将方才从大殿上收来的那一盆水原封不动的摆在顾宴清眼前这一方石桌上似笑非笑道：“犹豫这么久，是好事做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顾宴清一时语塞，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怕多说多错。
宋南枝见状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就主动接过话题道：“那不如就先让我来说。”
“这盆水里加了化雪草。”
化雪草是生长在雪域，雪女一族每年定时上供的贡品。
而此草没有什么旁的作用，专用于解毒测毒，在魔宫中也实属常见。
所以在宋南枝将这草的名字说出来的那刻顾宴清就已经清楚的知晓是哪件事被他发现了。
当下着眼望着那盆几乎是滴上了墨汁的污水眼睫微颤，怎么办？如果是别的什么他还都能找理由解释，可偏偏就是这一件，偏偏这一件是他的私心。
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态度对宋南枝下手？杀心，是即便最后被发现了在那之前也让他好好体验体验自己上一世的万般苦楚。
那为何到后来两人关系缓和，自己也明知他不是那个人时依旧放任？因为这毒本就是秘法可让二人灵魂互换。
当时他害怕万一哪一天前世的一切真的重演，万一这场爱恋无疾而终，那至少他还有办法将人留在身边。
虽然这个想法很卑劣，虽然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但人心底拼命隐藏的那段阴影还是犹如深渊般不断的告诫他，引导他，诱惑他，不过是一个或许用不上的保障，就当自己忘了又怎样？
可如今东窗事发他才觉得自己先前的那种想法有多么的愚蠢，宋南枝不是谁的囚徒，他也不会甘于活在别人的控制下，以爱为名的囚笼从不该是用来束缚住心底最爱的那个人。
“是，我下了毒。”
“什么时候？”
顾宴清别过脸，此刻的他无比害怕与宋南枝对视，害怕一不小心就看到对方眼底流露出的失望厌恶甚至鄙夷。
“洛前辈刚来的那时候，我经脉受损，你替我疗伤。”
“你！”宋南枝闻言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整个人腾的一下站起。
很好，所以就在他担心对方的同时顾宴清这家伙却反手送了他这么大一个礼？
情绪上头宋南枝反倒安静下来，憋着深吸一口气心中不断默念冷静，今日他还来找顾宴清就是想解决问题，无论对方有多么混蛋自己也必须冷静。
复又坐下，况且那个时候两人本就处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所以顾宴清他会这样做也很合理不是吗？
“那又为何后来不告诉我？是还没来得及，还是你打算就此糊弄过去？”
“不是，到后来我已经没想过用它，我只是……”回过神来顾宴清忽然恍惚“你不生气？”
“气，怎么不气。”不料下一刻便遭遇反驳。
宋南枝就坐在那仰头看着他，视线交汇处那人不闪不避，只是眼底全无顾宴清所预想的那般，没有失望，没有厌恶，没有后悔，眉眼间只是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怒火，就好似真如他话语中那般。
这一认知落在此刻的顾宴清心中便是绝处逢生，黯淡的眸子好像只一瞬间又重新盛满了星光。
原本自觉离的三丈远的距离，此时也是半分忍耐不了，三步两步走到近前。
便仿佛是只要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能不在意。
宋南枝被他这一举动惊呆，这世上怎么真的能有人如此这般……没脸没皮？前一秒还被人揪住错处，下一秒便能拨云见日？
“你真的不在意？我曾经给你下毒。”
宋南枝闻言轻哼一声：“难道只有一次？”
当然不止，想当初他们出现之时自己不就已经对他下过一次手，只是那一次宋南枝虽然放过自己，可自己却觉得对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思此顾宴清顿感一阵心虚，所以至始至终终究还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宋南枝见他这样也干脆表明态度：“顾宴清，你要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件事情我不在意不是我大度，是因为我曾问过你是否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信我，所以同样的，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旁人怎么说，我都信你，信你不会害我。”
“所以如果你还想我们这段关系在未来能长久的走下去，不要骗我。”
“有些事情，我不想是从第三个人那里知道的。”
“再也不会了。”话落，顾宴清半蹲在宋南枝身前郑重祈愿，抬眼间眼中全是虔诚，这么好的一个人就像梦中一样，他是疯了才会有之前那诸般妄念。
如果可以好想抱上去，好想一直一直那样好叫天下人尽皆知，这么好的一个人是他的。
识海中，凤鸣一口吐掉嘴边的瓜子皮，坐在那张她随手幻化的金丝楠木床上撇了撇嘴“阿青实在是太善良了。”
莫名间凤鸣都产生了异种来自老母亲的担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阿青以后会被顾宴清那混小子欺负死吧！不行！看来这事她还得看紧点。
而这时的凤鸣显然已经完全忘了在血缘关系上顾宴清才是她实打实的玄孙。
……
另一边，白沉离开正殿后一路向西，终于在转角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双手结印没一会便在眼前凝结出一道水镜。
而水镜那头，木笙离此刻正坐在一酒楼包厢闲来无事听点人间的唱戏小曲打发时光好不快活。
乍一眼看到才刚刚分别几日的下属的那张脸，当即轻啧一声表示不满。
“白沉？怎么这么快又联系我？是我们的右护法大人想我了吗？”
话落，白沉瞬间有些尴尬，特意别开眼，抬手作势轻咳两声：“大人，右护法今日也未曾提起大人。”
“什么？！！”水晶那头瞬间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木笙离那哭丧的语气：“阿尘他变了，从前他明明很爱粘着我叫哥哥的。”
说着还凑一边举着手镜一边把脸往上凑：“白沉，你给我看看，是我这张脸长的不好看了吗？啧！走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呀！你说他真的不想我吗？你看他……”
“大人！”察觉到木笙离嘴里的话题逐渐跑偏，并且这一偏便又不知何年何月，白沉赶忙开口，这才终于逮到机会截过话题将今日的正是娓娓道来。
最后总结：“大人，按如今之景尊上他怕是不会轻易取信属下的那一番说辞。”
这会木笙离才算真正安定下来，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姿态，思索半晌后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浅笑：“你是说尊上亲自开口维护那个姓顾的小子？”
白沉：“是。”
“这可有意思了。”得到确切的回答后，木笙离面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回过头来甚至忽然对着水镜那头的下属道：“白沉，所以你觉得，那个人正是我们尊上吗？”
白沉闻言一愣：“大人，您这是何意？”
木笙离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到了件有趣的事罢了。”
毕竟据他了解他们那位尊上呀就算是哪一天脑子真被驴踢了也断断不会做出现在这位这种事的。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现在的魔尊真的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魔尊吗？
“对了，白沉，你那边这段日子就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了。”木笙离食指轻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等我回去。”
白沉闻言略微惊讶：“大人你要回来？”
不过说到这木笙离面上神色突然一垮，心底到底还是止不住的泛起焦虑，原本正经的神色也在瞬间崩塌，两种形象十分丝滑的来去自如。
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副抓狂的模样。
“啊啊啊！不对，如果我这次回去阿尘觉得我认输了怎么办？啊！不如我就道歉吧，可我该怎么哄他？他不会知道我回去后就特意躲起来不见我吧？白沉，你看我……”
结果回过身才发觉白沉早在他要说第一句话时便及时挂断了这次联络。
站在魔宫中的他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散落的水珠莫名松了口气，幸好，还好这次他比较机灵，没和上回一样被左护法大人拉着谈了几个时辰他与右护法之间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
不过按白沉看来，其中大部分也仅仅只是他家大人夸大其词罢了，人家右护法这些年来可不像是愿意搭理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