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骄年这时不好违逆陆初阳。
更何况陆初阳还因为他的原因受伤了。
看着陆初阳下巴上的那点印记,陈骄年语气诚恳:“阳阳,哥哥无所谓,其实房子脏一点没关系,以前在垃圾堆里打滚也不嫌脏。我会把这里收拾得比以前还要干净。”
安土重迁,即使家乡有他最害怕最厌恶的回忆,他还是时时刻刻在梦里回到那个地方。
所以他又怎么舍得搬出这个他住了许久的小区?
但陆初阳走到他面前,语气森冷。
“真的能比以前还干净吗?哥哥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即使是把这里收拾得一点灰尘也没有,那也是浸染了恶心的人的味道,确实不可能干净了。
确实是自己没搞定康亦昇的事,才让弟弟经历了这样黑暗的一幕。
陈骄年也不想推辞了。
可--
陈骄年站了起来:“我不舍得那片薄荷地。”
陆初阳:“我家有更大的一片,这边的我也会让人定期过来打理,哥哥不要担心。”
陈骄年无话可说。
他没再拒绝,任由陆初阳把他拉到了那辆古斯特上。
而他自己的车则是被吴浩然那个猫心狗心诈.骗犯给开走了。
吴浪居然改个了名字叫浩然。
陈骄年怎么想怎么觉得无语。
就这样,陈骄年打算和弟弟一起搬家了。
然而,当他被带到一片他十辈子也不可能有钱住到的别墅区前,他一下子就后悔了。
陈骄年一直以为陆初阳说的是又在哪里租的房子。
陈骄年也是预想过的,以陆初阳的作风,新租的房子应该也不会差。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初阳居然住的是这种房子!
巨大的庭院,独栋的别墅!
这在寸土寸金的沪市简直是不能想的事!
即使是肖桦那样的影帝,也只能住高档小区的大平层,怎么也和这种房子沾不上边!
陈骄年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陆初阳的手臂:“你怎么能租到这样的房子?”
都已经不是问怎么租得起这样的房子了。
陆初阳顺势把他的五指握在手心:“哥哥就当这是我表姐送我的好了。”
陈骄年显然不信:“她说你们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陆初阳:“我这么可爱,姐姐又有钱,心血来潮送套房子也没什么。”
陈骄年当然不信他这套说辞:“你撒谎。”
陆初阳:“对啊,我就是撒谎了,都是和哥哥学的啊。哥哥不是说和康亦昇没什么事吗?怎么又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哥哥对我撒谎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陈骄年:“……”
陈骄年不想住陆初阳这里。
但陆初阳一直臭着脸,提醒着他那个让他羞耻的事实。
他这个大了七岁的、身经百战的哥哥,居然让弟弟看到了那种场景。
还害得弟弟受了伤。
实在是太没用了。
所以还有什么资格对着弟弟指指点点,还不肯听从弟弟合理的安排?
他一个做哥哥的,连弟弟睡觉的地方都保护不好!
陈骄年无奈,只得答应。
但他提了一个条件:“阳阳,这次你必须跟我去医院,不许说怕被粉丝发现。”
陆初阳看着他,眼睛晶晶亮:“哥哥关心我?”
陈骄年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但也不否认:“你是我弟弟,我当然关心你。”
陆初阳的视线便暗了:“谢谢哥哥,不过不用。”
陈骄年住进了陆初阳这来历不明的带院大别墅才知道他说不用是什么意思。
一进去,陈骄年就看到几位医护在一个房间等着他们,里面是一堆检查设备。
陈骄年:“……”
陆初阳已经过去让医生给他看了。
陈骄年则是在一旁暗自瞳孔地震。
要说他在社会上讨生活,怎么可能没个小伤小痛。
但他这么多年一次医院都没进去过。
白大褂已经成了他的天敌。
他想起当年,自己站在病房,看着针头刺进爷爷血管里的场景。
跳楼后爷爷内出血很严重,医生找了许久找不到血管,等到终于把针打进去时,因为血管太过干瘪直接给戳破了,周围的皮肤一片淤青。
陈骄年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针头在扎他。
还有奶奶。
长年靠药物维持生命的奶奶总是得去医院拿药,她怕陈骄年一个人在家会想不开,总是要把他带上。
陈骄年一想到奶奶可怜兮兮在医院盘桓的样子就觉得眼前发黑。
陈骄年一身风度再也维持不住,转身就走,被陆初阳长臂一揽,搂了回来。
“哥哥别怕,只是检查一下。”
陈骄年便全程扯着陆初阳的衣角完成了检查。
那医生便又给陈骄年检查,末了说:“没事,都是皮外伤,消消毒就好了,连包扎都不用。”
陆初阳又问:“他被打了头,需要去你那儿做做头颅CT之类的吗?”
那医生毕恭毕敬道:“不用了,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陈骄年狐疑地看着这一切。
那位总有五十多岁的老医生居然对他十八岁的弟弟说“您”!
简直像是看到沪市最强三甲的院长对一个小孩子说“老大!”
陈骄年看向陆初阳,眸中情绪翻涌。
但陆初阳只是不明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便让医生他们走了。
陈骄年还坐在床上,胸廓起伏。
他再次吞下了心里的疑问,像个被妈妈带来强制打疫苗的孩子一样,耷拉着眼皮看向陆初阳:“我以后都不会再靠近这个房间了。”
陆初阳:“……”
这样一脸脆弱的哥哥让陆初阳觉得狐疑。
他记得以前哥哥没这么害怕医生的。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老是头疼、呕吐,哥哥为了给他看病,就和附近一家诊所的医生处得很好。
而不是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但陆初阳又觉得这样的陈骄年挺可爱的,于是轻笑了一声。
“哥哥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你不是不怕医生的吗?”
陈骄年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陆初阳一见他这样,刚刚涌起的好心情又一下子就没了。
他就是不喜欢的就是看到陈骄年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把他当小孩?
什么事都觉得没必要告知他?
到底是想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多远?
陆初阳脸上的笑意褪去。
他凑到陈骄年耳边:“哥哥怎么这么怕,你不是想死吗?死都不怕怎么还怕看医生呢!”
陈骄年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又触到了陆初阳的逆鳞。
他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陆初阳:“阳阳,我说了我没想去死。”
说着又暗暗咽了下口水:“而且看医生对我来说比死还可怕。”
陆初阳:“为什么?因为怕打针?”
陈骄年“嘶”了一下。
陆初阳见状又觉得可爱,于是说:“没错,哥哥好像是怕打针的。”
陈骄年:“嗯?”
陆初阳:“哥哥还记不记得那次你给我掏鸟蛋吃,被那些畜生围攻,咬到了?”
陈骄年便恍然想了起来。
那时候,他刚捡到陆初阳没多久。
小家伙可怜啊,正是要吃的年纪,偏偏却没得吃,即使天生丽质皮肤好,也露出了一些面黄肌瘦的意思。
陈骄年心疼极了,就上山找到了一颗鸟蛋,谁知被野狗围攻,被咬了好几口。
他自己无所谓,只想着先把鸟蛋给弟弟煮了吃了。
吴浪却来咒他。
“娇娇,你要死啦,马上你就会得狂犬病,像条狗一样边汪汪叫边发狂,我建议你赶紧去打针,别死在这里吓人。”
那时候陈骄年到不觉得什么。
打什么针?
他没钱,而且就算会死,死了也就算了。
那时候他带陆初阳不久,所以总是会忘记陆初阳的存在,总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死了就死了。
谁想陆初阳却被吓得哇哇大哭。
“哥哥,呜呜呜,阳阳不要你死,你去打针!
陈骄年看着他那哗啦啦的眼泪,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
吴浪见了又开始犯贱:“你哥哥胆小得要死还死爱装,他就是怕打针呀哈哈哈。”
陆初阳哭得更厉害了。
陈骄年记得自己伤成那样了还去把吴浪打了一顿。
然后蹲下来对弟弟说:“看到没阳阳?哥哥生龙活虎,能打十个吴浪。”
不过那个针他最后还是没去打。
他也去问过,那种针要打七次,每个礼拜一次,每次几十块钱。
这就算了,因为他被咬了多处,医生建议他加打一种免疫球蛋白,那种东西一针要两千。
他哪里舍得打?
有钱还不如给陆初阳买零食吃。
陈骄年想起这件事,忽然觉得五味杂陈。
以前的自己尚且可以在弟弟面前装厉害,拿出哥哥的尊严。
现在好了,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连白大褂都怕的怂包,居然被弟弟看到了自己这样懦弱的一面。
陈骄年心里烦闷着,对陆初阳说:“以前不怕的,后来就怕了。”
陆初阳:“哥哥,我想听你说为什么。”
陈骄年看着弟弟那因为关心而黑下来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
他看向天花板,幽幽的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目睹太多至亲死在医院了吧。”
陆初阳本来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哥哥当小孩隐瞒的准备,忽然见哥哥吐露内心,心里那点暴躁缓解了一些。。
他走过去,蹲在陈骄年的膝边仰着头看向陈骄年。
“是哥哥的父母吗?他们都在医院离世的?”
陈骄年紧抿嘴唇,摇了摇头:“是爷爷奶奶”。
陆初阳便不再问了,他抓住陈骄年的手合在自己手心里摩挲。
“哥哥,他们会保佑你的,不要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