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生仔细询问过六姑姑, 六姑姑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翠莲是青石村人。www.xinghuozuowen.com

邕江城实在太大了, 何梅生哪里知道还有个青石村, 反正他一直没见翠莲离开, 只要人在眼皮子底下就成，望京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实在不行，等来年开春进京时倒也好一并弄个明白。

其实他看翠莲的身段气度, 就确定无疑她就是翡莲公主。不过他多次试探，翠莲的防备心很重, 丝毫没问出什么来。

“街口的算命先生说后日会有雪, 这可真是太好了。”有绣娘从外头回来, 带进一股子寒风。

邕江城靠北，冬天来的早。

翠莲已经缩在角落里，还是被带进来的寒风吹的直哆嗦。

幸亏屋里的薰笼炭火足够旺盛。

听人说后日要下雪, 翠莲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后日是冬月十二，是跟相公约好回家的日子。若不是一直有吴乾来告诉她关于相公的消息，她还真以为相公不要她了。

三个月没见, 也不知道相公过的怎么样, 上次拜托吴乾拿回去的衣服也不知道相公有没有穿上，会不会不合身？

“小莲，快来，到你了！”

外头有人唤她。

翠莲一听, 赶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抱着床上一件纱衣跑出去，刚打开门，冻的直哆嗦，但还是忍着寒意跑去大堂的后台。

“快，换衣服，待会你就跟在后面，别出差错。”领舞的女子仔细嘱托翠莲。

翠莲点点头，也顾不得寒冷，快速把笨重的冬衣脱下来，换上纱衣。还好大堂炭火十足，不然怕是要冻僵了。

这几日邕江城一户人家在花江月包了五天的场子，除了唱戏，还有各种形式的庆贺。

连着几天连轴转，天气又冷，有几个舞娘都受不了，生病了。

听说找人凑数，翠莲自然不肯放过这等好事，舞娘的工钱不少，反正她先前在宫里也学过些舞技，凑个数还是绰绰有余。

多攒些钱，也不知道家里的房子怎么样了，能不能承受住大雪覆盖。

终于盼着到了冬月十二，翠莲早先就跟六姑姑说了回家的事情，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就等着楚黎来接她。

“你们屋翠莲在哪？”外头传来隐隐的人声。

翠莲出去。

见是领舞的姑娘和几个舞娘，那领舞一看到翠莲，赶忙道：“前排跳舞的姑娘生了病，今日没法上台了了。现在急需用人，临时找不到人，翠莲你舞技最好，快来帮个忙吧。”

翠莲一听，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会来，但看她们似乎挺着急的，她便没有推脱，拿起纱裙衣就跟着去了。

何梅生过来，恰好看到前排跳舞的翠莲，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下来，竟然让翡莲公主抛头露面出来表演，他可受不住。

“谁让翠莲来跳舞的。”何梅生脸色不好看的看向管事的。

那几个管事的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何老板啥怎么突然管起一个做活的小丫头了？

何梅生走去后台，一等翠莲下了台，他就立马把手里衣裳披了过去，可不能怠慢了，要搞好关系才是。

他这一动作，吓得翠莲直往旁边躲。

在场的人看着何梅生的眼神有些怪异，难不成何老板看上翠莲了？大家看向翠莲，见她生的花容月貌，倒也不是没可能。

何梅生看翠莲冻的发抖都不要披他的衣服，有些无奈，只能赶忙道：“快换衣服，跟我出去。”

翠莲觉得他不正常，自然不会跟他走，只因为他是老板，所以才不得不陪着笑脸。

“老板，待会还有机场，翠莲姑娘可不能离开。”管事的姑娘赶忙阻拦道。

“怎么，我这偌大的花江月竟找不出一个舞娘了？何梅生见没人听他话，脸色阴沉道。

“这......”

没等管事的解释，翠莲却皱起眉头，看这老板的架势，分明是不想让她跳舞，可是凭什么？

“老板，我跳舞还不错的。”翠莲赶紧上前推荐自己，跳完舞能拿银子，她可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刚刚的表演我未出现差池，为何不上我去？”

见是翠莲自己要求的跳舞，何梅生眉头紧皱，心里想不明白，但又不敢逆了翠莲的意思，磕磕巴巴道：“这......”

一旁的人见一贯说一不二的何梅生被人说住，还有些惊讶。

无法，何梅生只得备足了茶水暖衣，还派了个管事的妇人，专门伺候。何梅生这顿操作，在场的人都明白了，看来这张翠莲是攀上何梅生这棵大树枝了，倒真是好手段。

等到中午，吴乾过来接翠莲回家，翠莲没看到楚黎来，有些失望，但听吴乾说楚黎在家等着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只是这里人手实在不够，翠莲没办法立刻离开，一直忙的傍晚，翠莲累的浑身酸疼，还是咬牙坚持，何梅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亲自泡了暖茶，在后台支了个方桌，非要招呼翠莲过去。

翠莲又不敢不应，看着面前的何梅生，坐立难安。何梅生特意找出来的上好雨前龙井，还拿出平日里珍藏的八仙过海茶炉，非要亲自给翠莲泡茶。

“下雪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都从后台的门口探出头去瞧，果真看着大片大片的鹅毛往下落。

这里据家里太远，下了大雪，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看着何梅生红泥火炉醅香茗，翠莲越发心急，她跺了跺脚，演完最后一场，也顾不得何梅生的茶，趁着人不注意，扭头就跑。

“让你久等了，咱们快走吧。”翠莲见吴乾还在等她，不好意思道。

吴乾连声无妨，只是他的视线落在何梅生那处，心头隐隐不安，这老板分明对小嫂子不怀好意，这可怎么办才好。

二人急匆匆往村里赶，路面被大雪覆盖，马车行至大半，车夫不敢再走下去，：“两位，实在抱歉，只能送到这了，再走下去，我可就回不了家了。”

无法，两个人只得走回去。

回到村口时，天完全黑了。

翠莲浑身冰凉湿冷，但想着相公在家等她，还是咬牙坚持。

月光落在雪地上。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出现在路口。

“相公！”借着素白的雪光，翠莲认出楚黎，扑过去。

楚黎眉发染霜，身上也有厚厚的雪，被她扑的往后退了一步，立马定住身，皱起眉头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乘马车？”翠莲浑身湿冷，浑身透着寒意，脚上的鞋都已经湿透。

“有些事耽搁了，雪太大，马车行不动，”吴乾看着楚黎浑身是雪，也不知道出来多久了，有些担忧，“黎哥你怎么出门了，你的......”

“天晚了，就不留你了。”楚黎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吴乾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对翠莲打了个招呼：“嫂子，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翠莲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不等她细想，就被楚黎拽走。“看什么呢，不冷吗？快回家。”

翠莲小腿往下都已经湿了，楚黎攥了攥她冰凉的脚趾，翠莲有些不好意的收了收脚。“热水马上就好。”楚黎让她坐在灶台边，他继续往炉子里填柴烧热水。

靠近火炉，翠莲暖和了一些，她看着楚黎忙碌的侧脸，委屈巴巴的问道：“相公，你怎么一直没去接我？”楚黎顿了顿，空出手揉了揉她后脑的头发，没说话。

看着楚黎略微苍白的唇瓣，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楚黎听她安安静静地，偏头去看她，见她眼角微微泛红，只好解释：“有些事耽搁了，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会去接你。”

翠莲抬起头，想说拉勾，但记得他不喜欢，只得作罢，小声道：“一定啊。”

楚黎无奈的摇摇头，心道还是小孩子脾气，见水开了，立马倒进木桶里：“快来泡。”

翠莲飞快的点点头，她实在是太冷了，刚准备脱衣服，突然想起刚才相公也浑身冰凉，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于是扭头道：“相公，你要不要也泡一下？”

楚黎脚步顿住，看着身材瘦削的翠莲，长眸眯起，这小丫头又撩拨他。

见楚黎促狭的看着自己，翠莲小脸一红，连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想问问你......”声音越说越弱，她明明是要让他也暖和暖和，又没说要泡在一起。

“哪个意思？”楚黎继续笑。

翠莲仰头瞅他，轻轻跺了跺脚，恼羞成怒地反手把他推出灶屋。

楚黎在灶屋门外的石阶上坐下，看着破旧不堪的院子，心里有些着急，这已经是冬天了，他还没有把钱攒够，刚才看小丫头冻的直哆嗦，却一直忍着说自己不冷，他自己倒是可以将就一个冬天，她不行。

楚黎有些唾弃自己，总不能让她跟着自己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

分明盖了两床柳氏新做的厚被子，可翠莲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虽然在望京时她也怕冷，但没现在这么严重，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邕江城比望京冷吗？

翠莲觉得自己的四肢冷得有些疼，甚至有些麻木。

楚黎之前就怕她冷，特意将家里的漏缝填补了一番，但还是抵不住有寒风从屋顶的茅草缝隙里钻。

楚黎把身上那件翠莲新做的棉衣脱下来：“穿上。”

“我，不冷。”翠莲话都说不利索，牙关紧闭。

楚黎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分说，把衣服给她套上，伸手将她扯进怀里，许是动作微微大了些，后背的伤被扯到，抽痛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异样，翠莲忙问：“相公，你怎么了？”

“无事，睡吧。”楚黎强忍痛意，不敢叫她发现。

只是夜里，楚黎察觉翠莲发热了，明明躯体面颊发烫，但四肢却冰凉僵硬，这丫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