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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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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说明来意, 室内一片静默。www.xinghuozuowen.com

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被森森冷意包绕。

“莲儿,若是我不肯呢?”楚梦亭将室内的香炉点燃,飘出袅袅青烟, 然后抬起微垂的眸子,看向她,神色中带着些微苦涩。

这句话更是浇得翠莲透心凉, 若是楚梦亭不肯救人,怕是何梅生也不会答应。

她微闭了闭眸子, 从软塌上起身,跪在地上,求他:“梦亭哥哥,我求你了,只有你能救他了。”

“公主, 你这是作何?”徐嬷嬷心中一急, 赶紧去搀她,“公主有了身子, 不可如此。”

楚梦亭却是微微红了眼, 他将翠莲抱起来,放到榻上,手指捏到发白, 素来温和的语气也压制不住怒火:“莲儿,我听人说他待你并不好,你又何苦如此待他!”

翠莲摇摇头, 喃喃道:“他比所有人都对我好。”

楚梦亭眼神一缩,他手指蹭过翠莲的脸颊,轻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那你考虑过我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不做数了吗?”

听了他这句话,翠莲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八岁那年的记忆太过深刻,到现在也不曾忘记。

那年她偷溜出宫被发现,被皇后杖打,是梦亭哥哥带着康宁郡主求了皇后,才饶了她。

他背着她从凤翔宫到御医院,那是她永远都放不下的一段路。

他那时问她说:“你就那么想出宫吗?那以后你想出宫就来找我,我带你出去。”

她半昏半醒地哭着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可不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这样就不用再留在这里了。”

他笑着答应了。

被打骂,被虐待,他都会帮她,十二岁那年,他对她说,等你及笄之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梦亭哥哥对于她来说,是希望,是她待在后宫中努力活下去的盼头。

只是后来......

“梦亭哥哥,”翠莲看着攥着她右手的那只玉色大掌。

“对不起......我......”

“好了,莫要说了,”楚梦亭打断她的话,转过身,不再看她,淡淡道,“莲儿,我会去救他,只是你不能再多留在这了,必须尽快跟我走。”

“为何?”翠莲猛然抬头看他。

“公主,刚收到消息,说是皇后也知道你在这儿了,非要亲自派人来寻你,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到了。”徐嬷嬷解释道,“自从五皇子回京后,皇后总是多照顾他些,连带着对公主失踪的事也份外关注。”

翠莲看向徐嬷嬷,满眼震惊,她知道,皇后痛失爱子,或许会有心扶持阿瑜,只是皇后怎会知晓她在这?

“而且,”徐嬷嬷坐在翠莲身边,抚着她的手,沉痛道,“前些天五皇子遇刺,受了重伤。”

香茗散发出的清淡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翠莲只觉耳边“轰”的一下,她所有的强撑镇定被这句话压倒。

“阿瑜他......”

楚梦亭看着翠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掌微微收拢,不动声色地把香炉里的熏香移开。

小腹的疼痛蔓延开来,让她四肢冰凉,她深呼吸,却不能缓解。

“来人,去找大夫!”楚梦亭起身喊人。

“公主!”徐嬷嬷和锦瑟也着急喊道。

“都是老奴不好,不该把五皇子遇刺的消息告诉公主。”徐嬷嬷看着翠莲惨白的脸色,内疚不已。

翠莲深呼吸,强忍痛意,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无妨,一会便……好,阿瑜他到底如何?”

“无事,他无事,虽受了重伤,但无性命之忧。大夫呢!”楚梦亭着急吼道,见大夫迟迟没有进来,他有些怕了,“不要吓我,莲儿。”

翠莲这才松了口气,但腹部剧痛,她抠着衣袖,任由那股寒凉冲刷她的四肢。

“来了来了!”何梅生赶过来,身后的大夫提着药箱也一同进来,给翠莲把脉。

“应该只是受凉。”宋荀替她看过,说没什么大事,她天生体质寒凉,以及去年春季落水着凉所致。

但那大夫却渐渐皱起眉头道:“姑娘的身体有些异常,这腹中胎儿脉象微弱,只是,在下却诊不出缘故。”

一旁的锦瑟突然脚下一软,徐嬷嬷注意到不对劲,看过来。

“公主,”锦瑟带着哭腔跪下,“当年那碗汤药,怕是对姑娘身子有损。”

翠莲看向锦瑟,声音微微颤抖:“紫金汤。”

“紫金汤?”徐嬷嬷后退一步,差点站不稳,她扶着桌沿,颤声问。

“当初三公主给咱们公主灌下了紫金汤......”

不等锦瑟说完,大夫道:“若是紫金汤,便说的通了。”

“不会的,若是紫金汤,姑娘又怎会有孕?”徐嬷嬷不敢相信,她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姑娘什么时候喝下了紫金汤那可是让女子再也无法有孕的毒物啊!老奴,老奴竟不知情......”

“是三公主让人给公主灌下的紫金汤。”

“我们公主性子绵软,在宫中一贯谨言慎行,处处避让,她为何还要如此折麽啊!”徐嬷嬷悲痛的哭诉。

“那时候三公主说,”锦瑟瞧了一眼楚梦亭的脸色,低头哭道,“是楚二......”

“是我......”楚梦亭缓缓沉痛出声,“莲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默许翡蔷让你喝下紫金汤,”他看着翠莲,大手握住她的手,颤声,“我只是太爱你了,我那时想着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翠莲微微闭了闭眼睛,从楚梦亭手里抽回手,覆在小腹上,喃喃道:“孩子不会有事的,当初那汤药被锦瑟扑过来打碎了,我,我......或许喝下去了一点,但......紫金汤喝了不会让人有孕,但我能有孕,那一点无事的。”

“锦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老婆子说说啊,为何老婆子我丝毫不知情!”徐嬷嬷攥着锦瑟的手,着急道。

锦瑟肩膀微抖,哭着道:“当初三公主非要逼咱们公主喝下紫金汤,她说楚二公子也默许了,只要咱们公主喝下去,她就去向陛下说,让咱们公主也进楚王府的门,咱们公主不肯,她就让人给公主灌下去,奴婢拼了全力挣开三公主的人,扑过去把那碗紫金汤打破,却不知道公主到底喝下去多少。”

“胡闹!”徐嬷嬷怒声质问楚梦亭,“楚二公子,念在你先前多次帮助公主,救公主于危难之中,且与公主情谊深厚,老奴对你接近公主从不肯有半分阻拦,可是你竟答应三公主如此要求,且不论我家公主还没与你有婚约,便是有婚约,我们堂堂一个公主,即便是再不受宠,那也轮不到你们如此羞辱!楚二公子,你如此应下,到底至我们公主于何地,我们公主怎么说也是陛下嫡出!还轮不到你来这般决定她的命运!你可知道,对一个女子来说,若是不能生育,这辈子也就完了!楚二公子,你怎可如此......”

徐嬷嬷声泪俱下,抱着翠莲泣不成声。

可她也知道,当初二皇子还在世时,皇后执掌后宫,皇后父亲乃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丞相,魏家不只是皇后母族,也是陛下的外祖家,自始至终拥护陛下上位,陛下对魏家宠信有加。

三公主作为皇后唯一的女儿,其同胞哥哥又是深受皇帝宠爱的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位之人,三公主也深受陛下宠爱。

不像她们公主,先前公主在后宫中就度日艰难,连寻常人家的子女都比不过。

若三公主要求,楚王又备受皇帝宠信,怕是自家公主真的有可能被屈辱的抬进楚王府的门。

一想到翠莲要受如此屈辱,徐嬷嬷就一阵心寒。

她只恨国公爷和柱国大将军被奸人所害,她们娘娘贵为太子正妃却在皇帝即位时被人抢了后位,屈辱死去。

恨陛下欺骗她们娘娘,说会一辈子对娘娘好,却又任娘娘被皇后迫害。

锦瑟继续抽泣道:“三公主见奴婢打破了汤药,便要发落了奴婢,公主为了保住奴婢,便说此后再也不会接近楚二公子,三公主见此,这才答应饶过奴婢。”

“莫要再说了,”翠莲抬起眼眸,看向大夫,颤声,“大夫,我腹中的孩子到底如何?”

“这紫金汤足量喝下会使女子永远不能有孕,若只喝一点,也会存积在体内,此次姑娘虽然能有孕,但毒素会被孩子吸收,即便孩子生下来,那也是死胎。”

听大夫说完,翠莲的心猛的狠狠堕下去,整个人都陷入冰凉麻木的痛感中,覆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颤抖。

“那姑娘以后,难不成……”徐嬷嬷担忧道。

“好在公主服药并非足量,眼下这一胎怕是难保,但等公主服药小产后,一并将毒素排出,再好好调理身体,日后即可恢复正常。”

“那便好,那便好,”徐嬷嬷看着翠莲惨白的面容,出声安抚,“公主,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如今五皇子也在京中,日子苦尽甘来,以后公主必定能找到好的归宿。”

楚梦亭看着翠莲绝望的样子,心如刀割,他别开眼,不再去看,攥着她的手,哑声:“对不起,莲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默许应下。”

翠莲浑身颤抖,相公还在牢里,他们的孩子也活不成了,沉默许久,才听得她出声:“皇后的人何时会到?”

“望京距离邕江城虽远,但半月前就听人传来消息了,怕是这几日就能到,多则五日,少则三日。”

听楚梦亭说完,翠莲已然心如死灰,她也来不及跟相公离开了。

“公主腹中胎儿已三月之余,须知第三个月是最容易引产的时候,若是再不将腹中胎儿引出,时间久了怕是会对公主身体有损。”大夫沉吟出声。

“是啊,皇后娘娘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既然要将孩子舍去,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公主曾怀孕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公主若要服药小产,必定会对身子有损,到时候若被人发现,可该如何是好?”徐嬷嬷叹息。

“这倒不必担忧,草民手中刚好有一方子,最是三个月有孕之人常用的堕胎之药,此药服用之后,不会对公主身子有太大影响,只是三日内会有不间断的流血,如同女子月信一般。”

“好,那就好,那就好。”徐嬷嬷松了口气,赶忙让大夫去配药,“皇后娘娘的人快要来了,我们还是尽快为好。”

翠莲下唇已经被咬出血痕,唇瓣颤抖,楚梦亭轻轻替翠莲把额前的被冷汗濡湿的刘海撩到一旁,安抚她:“莲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会陪着你。”

翠莲记得楚黎最喜欢摆弄她额前的刘海,她别开头,缓缓起身,摸上肚子,摇了摇头,出声道:“我要回去,我要亲眼看着相公平安。”

“公主,不能再由着性子了!”徐嬷嬷叹息,“皇后的人就快就来了,咱们没有时间了。”

“大夫不是说不会对身子有影响吗?既然是如同月信一般,那我把药带回去喝也是一样,”翠莲微微垂下眼睫,压下心中所有的痛苦,如今她已经陷入绝境。等相公回家,看到他平安,是她在离开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转向楚梦亭,淡声:“梦亭哥哥,再给我三日,三日后,我自会回来,与你们一同回去。”

楚梦亭知道她是怕自己不去救楚黎,所以在逼他,他心中充满忌妒,楚黎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人人都如此为他!

“好,我答应你,三日后我去接你。”楚梦亭紧紧拥住翠莲。

“不必,三日后我会自己回来。”翠莲挣开他的怀抱,对着何梅生道,“若是不放心,还请何老板派人去村口等我罢。”她不想太过张扬。

何梅生看了看楚梦亭的脸色,硬着头皮应下。

等大夫把药配好,翠莲接过来。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徐嬷嬷声泪俱下。

翠莲垂下眸子,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有相公陪着她,她才不会怕。

*

深夜,家里只剩了她一人。

空荡荡的院子,可是她分明能听到铁匠铺子里传来楚黎打铁的声音,她坐在屋檐底下,由铺子的煅烧炉火光照亮整个院子,只需在桌子上点一根蜡烛,绣花样。

偶尔萤火虫飞来飞去,楚黎打铁累了,赤着半身,湿哒哒的从铺子出来,过来拍拍她的后脑,把她给他准备好的解暑茶一口气喝光,然后抱着他那碗莲,蹲在她身边侍弄。

“老子就不信,还养不活一朵小破莲!”楚黎气急败坏的声音一遍一遍回荡。

她站在院子里,慢慢蹲下身,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次日一大早,外头传来敲门声。

翠莲忙从灶屋出来,用帕子擦去手上的面,跑到大门拉开门。

楚黎立在门口,面容憔悴,但他强打精神,对着翠莲咧咧嘴,进了门。“丫头。”

翠莲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楚黎回抱她,把她托抱起来,然后脚一勾,把大门关上,抱着翠莲进了堂屋,放在床上。

他蹲下身,看着她,突然拿起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翠莲反应不及,霎时就红了眼眶,环抱住他的脑袋。

楚黎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一手搂住她的腰身,另一只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哑声:“再也不会这样了,丫头。”

“好。”翠莲哭着应下,她把手覆在楚黎的手背上,看着自己的小腹,哭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丫头,对不起。”楚黎听她哭,心如刀绞。

许久,翠莲轻声细语道:“我包了你爱吃的水饺,吃饭吧。”她昨晚一夜没睡,连夜包了许多水饺。

楚黎抬起头,直起身,傻笑着看向翠莲:“还是婆娘疼我。”翠莲破涕为笑,伸手轻轻掐他脸。

虽然这次伤得比上次轻很多,但旧伤添新伤,楚黎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你的脚。”翠莲皱着眉问道。

楚黎身形一顿,随口道:“刚刚蹲麻了脚,我去灶屋拿饭,你不要动。”

翠莲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出去,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楚黎进了灶屋,看着那些铺满案板的水饺,吃了一惊,怪不得刚刚抱她浑身冰凉,怕是一夜没睡。

楚黎抬手狠狠抽上自己的脸。

“楚黎,你真浑!”

在牢里,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出不去了,他后悔了,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把她一个抛在家里,他不敢想如果他真出事了,她该怎么办。小时候同柳氏在外风餐露宿的记忆翻涌上来,只要一想到她还那么小,若再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苦无依,铺天盖地的绝望压着他,全是后怕。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楚黎抬手抹了把脸,压下疲倦,把水饺放进锅里,瞥见桌子上那包药。

吃完早饭,楚黎让翠莲陪着他睡一觉。

“我看灶屋里有一包药,那是什么?你身子不舒服?”他记得宋荀说过,有了身子不可以胡乱吃药。

翠莲身子一僵,许久才道:“昨儿被你吓得肚子疼,去找何老板的路上看了看大夫,他给的......安胎药。”她不忍告诉他真相,她不想让他知道孩子保不住。

楚黎听吴乾说了又是翠莲找得何老板,他长叹一口气,把翠莲揽进怀里,摸着她的肚子:“这次又是多亏了何梅生,过几日我去谢他。”

“好。”翠莲压着心头的难过,回答他。

“你爹以后会好好听你娘的话,你也可要好好出世,不要折腾你娘才好。”楚黎捉住翠莲柔弱无骨的小手一同覆在她小腹上,大掌反复摩挲着。

下午,楚黎自高奋勇给翠莲煎药。

“家里没有蜜饯了,等过几日去镇上买了蜜饯再喝药吧。”

“蠢丫头,这药还能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吗?”楚黎嫌弃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但知道她怕苦,又有些无奈。

楚黎在翠莲的催促下,去了药铺子让宋荀给他看看伤。宋荀看见楚黎就气不顺,但到底是于心不忍,他黑脸瞪着楚黎一瘸一拐的进来,给他看伤。

楚黎看向一旁的田氏,挠挠头,厚着脸皮开口道:“翠莲要吃安胎药,婶子这里还有没有些蜜饯”

“有,待会儿你去后头让小桃给你拿。”田氏痛快应下。

“安胎药?”宋荀到摆着手,随口问道。

“昨儿她从城里拿来的药。”

“翠莲身子骨弱,又有体寒之症,的确是该吃些安胎药,”田氏边忙活着,边念叨,“这里也有安胎药,得空带翠莲过来试试脉,再让你叔给她开几副。”

楚黎感激地应下。

楚黎都是外伤,宋荀瞧了几眼,就给他拿了外敷药和蜜饯让他滚蛋。

“楚黎。”

楚黎正准备往家走,被身后的人喊住。

他转过身,是王彤秀。

“你,没事了吧?”王彤秀看着楚黎的伤痕,轻声问道。

楚黎摇头:“无妨。”他已经听吴乾说铮儿的病已经大好,便没再细问。

“翠莲有了身子,需要万分注意才好,我瞧她身子骨纤弱,还得好好养着才好,铮儿的病已经大好,也不用再送银子来了,至于田河的事,”王彤秀顿了顿,“人各有命,况且你也照顾了我们娘俩八年,不必再内疚。”

楚黎沉默了一会儿,问了铮儿几句,便不再多说。

“楚黎,这是安胎药,”王彤秀把手里的几包药递给楚黎,“昨儿吴乾接我和铮儿回来的时候,说起翠莲姑娘胎相不稳,给铮儿看诊的那大夫从望京回来,医术了得,我便也让他开了些温补的安胎药,我先前怀铮儿的时候有经验,这安胎药是好东西,尤其是第一次喝的时候,药量足一些喝下去最是管用,你可以把头两副煎了给她喝下。”说完,王彤秀又叹了口气,内疚道:“都是我跟铮儿的原因,才让她多次误会,心里不舒服。”

“不必想多,”楚黎淡声,接过安胎药,道了声:“多谢。”

王彤秀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指甲抠进手心里,对不住了,但我是有苦衷的。

从药铺子出来拿干柴的宋念阳听着二人的对话,摇了摇头,嘴角露出浅淡的自嘲,他前些天就知道翠莲怀了身孕,那日之事算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举动了,日后怕是不能这样做了。

连着两天没好睡,又有身孕,翠莲自然受不住,晚上醒来时,正听着灶屋切菜声。

她穿上鞋,披上衣服出去。

灶屋火光照亮,楚黎正在灶旁做饭,看着翠莲进来,“醒了?”他问。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见她穿的足够多,才放心。

翠莲靠在门口,看他忙碌。

“怎么包那么多水饺”楚黎指了指那包袱里的水饺,随口问道。

翠莲扯了扯嘴角:“你吃那么多,我当然要多包一些才够你吃。”

楚黎挑眉失笑,随手拈了个山楂蜜饯塞翠莲嘴里。“有了蜜饯,今晚可要喝安胎药了。”

翠莲微微一顿。

“蜜饯儿哪来的”

“跟田婶要的。”

翠莲点点头,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搂着楚黎的腰,闷声道:“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喝。”

“怂丫头。”楚黎见她搂着自己,到是乖巧,只是她总是浑身冰凉,他不能由着她性子来。生孩子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何况她还小,身子骨弱。

“听话,一点都不苦。”说着,楚黎放下刀,转身,刚捧起她的脸,见她泪光盈盈,顿时吓了一跳。

他半蹲下,与她平视,无奈又好笑,抬手见手指不怎么干净,怕弄脏她白皙的小脸,用手背帮她把眼泪蹭去。

“那明儿早上喝,可不能再推脱了。”

翠莲乖乖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丫头似乎格外黏他,以往都是他喜欢揽住她,今晚她总是过来搂着他。

楚黎觉得一定是自己这次出事吓到她了,越发自责。

两个人躺在床上,翠莲拉过楚黎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楚黎好笑,把她箍进怀里,用带有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脖颈,逗得她发痒。

“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闹了一会儿,楚黎翻身撑在她身上,抵着她额头,轻声问。

翠莲紧咬下唇,摇摇头。

“我倒是觉得,可能会是个……”

温软的唇堵住他的话,翠莲伸出手臂拦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他,学着他曾吻她的样子,伸出小舌去舔他的薄唇。

楚黎蓦地瞪大眼睛,心道这丫头倒是喜欢亲他,回回都如此主动。

“就喜欢站占老子便宜。”楚黎低声笑她。

翠莲软声回他:“相公全身都硬梆梆的,只有嘴巴是柔软的。”还有她最喜欢看他吻自己时满含深情的模样。

楚黎失笑,由着她咬自己的嘴唇,不过这种蜻蜓点水的吻楚黎不能满足,他大掌覆在她的后脑,往上抬起,张开嘴,含住她得软嫩舌头,带入自己口中,狠狠的吮。

两人温存缱绻了好一会儿,若不是顾念翠莲有孕,差点擦枪走火。

楚黎太累了,不一会儿就响起呼噜声,翠莲嘴角翘了翘,细细地看着他刚毅的眉眼,先前总觉得儒雅的文人好看,便是因着他,她才觉得男人就该如此硬挺的模样才好,她探出指尖轻轻描摹他的模样,想要深深烙刻在自己心里。

*

一大早。

楚黎一瘸一拐地进了灶屋,把翠莲拿回来的那副药煎上,又想起王彤秀的话,把她给的药拆开,顺手拿出最上头那包,倒进锅里。

翠莲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小桌上那盆碗莲又蔫了,叹了口气,抬头见端着药一瘸一拐过来的楚黎,她想逃开。

楚黎坐在她身边,先拈了一个蜜饯塞她嘴里,自觉地把碗里的药吹了吹,递到翠莲嘴边。

翠莲抿了一口,抬头看着楚黎笑:“烫。”

楚黎无奈,回灶屋拿了汤匙,又一瘸一拐的回来,舀出一勺,耐着心思轻轻吹了吹,递到翠莲嘴边。

“我要是不怀你的孩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翠莲抿着嘴,没有喝。

楚黎倒是好性子,抬手轻轻敲她额头:“怎么最近老是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没良心的丫头,你还记得你落水的时候,也是相公我一勺一勺喂你。”

翠莲也记起才来的那时候,嘴角翘了翘,那时候相公特别凶,却会给她喂姜汤,这个男人啊,真是面冷心热。

“快,喝掉。”楚黎严肃起来。

“相公,你哄哄我好不好?”翠莲晃了晃他的衣袖,小声嘟囔,“相公你还从来没有哄过我呢。”

楚黎反手拍上自己的后脑,他娘的,他还真不会哄人,可看着翠莲眼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她,硬着头皮来了一句:“喝了给你吃蜜饯。”

“相公,你好敷衍。”翠莲撅了撅小嘴。

楚黎挑眉一笑,再次把药递在她嘴边。“快喝。”

翠莲也知道他的性子,素来大咧咧惯了,哪里会哄人,也不再逼他,终于张嘴,把药吞下。

一勺接着一勺,喝到一半,见她唇瓣轻轻颤抖,面色惨白,楚黎摸了摸她的后脑,疑惑道:“有这么苦吗?”说着,拿起一颗蜜饯塞翠莲嘴里,然后把剩下的药都让翠莲喝下去。

翠莲喝完,哭丧着脸叹息:“这药太苦了,我都没了知觉,现在这里也是苦的。”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

楚黎听她小声抱怨,安慰:“那待会儿让宋叔给你拿些不苦的。”

翠莲眯着眼睛,笑着答应他:“好。”

楚黎最喜欢看她乖巧眯眼笑的小模样,又给她拿了一颗塞嘴里。

喝完药,楚黎陪着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他瞧着那碗莲,忍不住叹气,分明快养活了,这又蔫了,待会儿再换换土罢,兴许好点。

“丫头,你说等到来年三月它会开吗?”

翠莲看了看那枯黄的圆叶,轻摇头,心头苦涩,她不知道会不会开,即便是开了,她也不会知道了。

“三月天暖,肯定能开,到时候你也能给老子生娃了。”楚黎拍了拍她的后脑,高兴的盼着。

下午,翠莲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刺痛从小腹蔓延开来,她从梦中疼醒,一股股暖流从下身流出,她颤着手往身下摸了一把,抬手一看,通红一片。

“相公……”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是虚弱。

“呃,”翠莲痛出声,后背疼的渗出汗水,她挣扎着下床,但是四肢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冰凉且麻木。

“相……公……”

一阵一阵的痛感铺天盖地袭来,痛进骨髓里,她跌下床。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大夫说不会有异常,如同月信一般吗?怎么会如此?她心头一阵慌张。

在院子里侍弄那碗莲的楚黎听见动静,飞快跑进屋里。

只见翠莲跌在床下,蜷缩成一团,他触目之处,是她身下被血染红的裘裤和棉被。

“相……公……我好痛……”

翠莲看着朦胧的人影,抬手去够他,但敌不过巨大的痛感,她疼昏过去。

“丫头!”楚黎脸色煞白,扑过去,快速抱起她,往隔壁跑去。

宋家一家四口正在吃饭,当他们看到楚黎抱着浑身血迹的翠莲出现时,都吓了一跳。

“血崩了,去拿银针!”宋荀把筷子丢下,蹭的起身,让小桃去前院拿药箱。

“宋叔……求你……救救她……”楚黎颤着声,看着怀里气息渐无的翠莲,脚下一阵阵虚浮。

宋荀和田氏接过翠莲,将她安置,立马拿过宋念桃递过来的银针,快速施针。

“只能暂时止血,我医术不精,去找城里的神医堂,或许还有救!”宋荀着急道。

没等他话说完,就见楚黎冲出去,刚好昨日吴乾接他回来时,胡老大的马还没还回去。

宋念阳赶忙道:“我去吧黎哥!你回去照顾小莲,我去找吴乾哥!”

楚黎沉声点头,顾不得旁的,再次回去。

“小莲,小莲,你不要吓我。”宋念桃守在翠莲身边,哭喊着。

宋荀替翠莲诊脉,长长的叹了口气:“孩子没了。”

楚黎站在门口,微微闭了闭双眼,哑着声问:“她呢?”

“只能暂时止住血,其余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大夫过来。”宋荀摇摇头,走到楚黎身边,绕是他再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不忍责怪出声,“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小莲突然就小产了?”

“我……我不知道……上午还好好的,早上吃了饭后喝了安胎药,中午她说不想吃,只喝了几口汤就睡了……”楚黎说着,突然蹲下,双手抓头发,双眼猩红,哑声,“明明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他哽咽着出声。

田氏见状,心里叹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翠莲心地善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荀想起早上闻着楚黎煎药味道,总觉得不太对,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小桃,只觉得心里躁得慌,于是道:“你去他家把早上翠莲喝的药渣拿来我瞧瞧。”

宋念桃边哭边往外走。

待拿回来。

宋荀看着那药渣,却傻了眼:“这,这哪里是安胎药,这分明是堕胎药,这里面的红花,麝香,星川乌……这……这些可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有孕之人最是碰不得,寻常人尚且受不住,何况翠莲身子骨弱。”

楚黎蹭的起身,拿过宋荀手里的药渣,“不可能,不可能的,这药是我亲自煎的,怎么会变成堕胎药,分明是安胎药……”

“这是我…我从你家灶屋里小锅里拿来的。”宋念桃抽泣着。

“作孽呀,怎么会有堕胎药!”田氏拍着大腿哭出声。

楚黎想起那药是王彤秀给的,虽不敢相信,但还是转头就要出去:“我去找她,我去问问她,为何会是堕胎药……”楚黎跌跌撞撞从屋里往外走,念叨着要找人算账。

“相公……”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小莲醒了!”

楚黎听见声音,又跌跌碰碰跑回来,跪在床边,看着翠莲,攥着她冰凉的手。

压抑着情绪,道:“你醒了。”

“相公,好疼。”翠莲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人影,但是却看不清楚。

楚黎的双目通红,任她攥着自己的手臂,他抬手帮她把刘海撩到一边,大手摸着她侧脸,轻声道:“一会就不疼了,再忍忍好不好。”

“......好。”翠莲无力的回答。

“小莲,你怎么会吃了堕胎药是不是那城里的大夫骗人!”宋念桃哭着问。

翠莲摇摇头,她看着楚黎,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碰到他眼眶的濡湿,她颤抖着指尖,抚摸他的脸,泣不成声:“对不起,这堕胎药是我拿回来的。”

楚黎身子一顿,紧紧攥着翠莲的手,挤出一句:“为什么?”

“对不起。”翠莲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楚黎捧着她得脸,满眼悲切的看着她。

“我……”

“又流血了!”田氏惊呼。

宋荀赶紧上前,重新施针。

“你是不是生气我丢下你,所以才赌气吃了药?”楚黎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翠莲的惨败的小脸,苦笑着替她找借口,她年纪小,跟他赌气才故意吃了堕胎药,她还什么都不懂,他不可以怪她。

翠莲摇头。

“那你是不是不想要生孩子,也是,你还太小了,”楚黎哽着声音,“没关系,等你大些我们再要孩子。”

“我不会怪你的,”楚黎声音异常沙哑,“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好,我们不要孩子,丫头……”

不是这样的,翠莲拼命摇头。她也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他们说孩子是个死胎。

不要对她这样好,她想要他恨她,不是这样给她找借口。

她会舍不得走的。

天大黑时,吴乾同宋念阳把大夫带了回来。大夫诊过脉后,快速施针,才把血彻底止住。

“除了一味红花外,还好里面的其他药性不是特别强,夫人身子弱,失血过多,此次怕是亏损严重,不过还好并未伤及根本,日后还需好好将养才是。”说着,大夫开了方子。

“我去煎药。”宋荀接过大夫的药方。

楚黎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人儿,心头一阵后怕,跌坐回原地,低头掩面,紧紧咬住自己的虎口。

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竟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他失去理智的胡言乱语:“是我,是我逼她喝药,她分明不想喝的,我为什么没有看出她神色不对,分明是犹豫着不想喝的,可是我还是逼她喝了,是我害了她,是我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我。”

在场的人从未见楚黎如此悲痛绝望的模样,都忍不住落了泪。

*

翠莲贪婪的看着楚黎低着头替她擦身。

还有两天。

楚黎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强露出笑容,问:“看我干什么?”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双眼布满红血丝,下巴胡茬冒青,翠莲眼眶里浸满泪水,粗糙的大手覆过来替她把泪水拂去。

“想吃些什么吗,刚喝了药,我去给你拿蜜饯?”

翠莲摇摇头,只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掌虎口,翕了翕唇,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替她把身下的血迹擦完后,楚黎把她圈进怀里,紧紧拥着她,胸口处剜心般的疼痛,他差点要失去她了。

翠莲昏了一天一夜,期间醒来一次,刚好宋念桃来看她。“小桃,帮我拿些纸笔吧。”她硬撑着探身,如今这样,她自己无法去花江月了。

宋念桃把纸笔拿过来,翠莲咬牙坚持的写了几行字。“小桃,帮我送去花江月给何老板,说是我给的,一定要保密,谁也不要告诉,包括相公。”

宋念桃虽心中疑惑,但还是连连点头答应。

第三天夜里,翠莲睁开眼,感受着颈窝里他微微颤抖地吻她。

“相公……对不起。”

楚黎突然发狠的咬住她细白的脖颈,痛的翠莲抓紧他的手臂,却也任他咬。心道,他是恨极了她才好,等她走了,他也不会太过难受。

可是,如白日一样。“没关系,”他抬起头,最后又吻住她,紧紧抱着她,低声,“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敢问她,到底为何会想要喝下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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