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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五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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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纱纱说出和离这句话时, 已经全部想好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

目前系统那边不知所踪,好好给自己想条后路大于做任务。

所以灵墟学院必须进, 掌握灵力才是防身之根本。

况且, 看阳澈的样子,应当是已经非常讨厌她了, 如此说来, 就算她现在主动提和离,他除了心里窃喜,应该不会有别的想法。

毕竟他们俩闹到今天这局面是她薛纱纱一手造就的, 他也算是着了自己的道儿才娶了她,所以现在她提出和离,阳澈怎么可能感激她, 提升对她的好感度?

不在背地里骂她就不错了。

薛纱纱盯着阳澈, 等着他的回应。

但她一直没等到。

从她那句话说出去以后,阳澈就像根木棍儿似的杵在那, 眼神呆滞盯着她,一瞬间,薛纱纱有种错觉,自己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惊讶。

难道这货听见这消息喜出望外喜过头了?直接给乐傻了才这么一动不动?

薛纱纱懒得浪费时间, 又把刚才的话向他重复一遍,问:“夫君, 你听明白了吗?”

她说这句话时,周边已经围满灵墟学院的一众吃瓜修士,他们一个个瞪着圆愣愣的大眼睛, 期待着这场好戏。

阳澈依旧不说话。

薛纱纱心中冷笑一声,许是她平日里舔这位三少爷舔得太紧,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他难堪,他还没缓过来?

行啊,既然他不说话,那她直接去做就好了。

薛纱纱扭头就朝院外走去,她一出灵墟学院便去事务房取了份和离书,又往扶阳岛去了。

等到薛纱纱跑出去了,阳澈还愣在那。

想他三月前天天盼着这桩婚事作废,如今,倒终于实现了。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为什么笑不起来?

“三少爷,恭喜你啊,终于要解脱了,要我说,像薛纱纱那般没皮没脸死缠烂打你的女人,你也别和离,直接休了最好!”有几个平时吊儿郎当的男修走过来,嘻嘻哈哈地对阳澈道。

“滚。”阳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一句。

“啊?”男修愣了愣,“你不高兴?全灵墟圣境的人恐怕都知道你三少爷有多讨厌那个赖皮女吧?”

阳澈忽然一把抓起那男修的领子瞪着他:“你再说一遍‘赖皮女’试试。”

“怎、怎么了?”男修一慌,“不是三少爷我没说错啊,你不是自己都承认讨厌她了吗,趁早休了最好,不然干什么?留着她给你生儿育女,再也离不开你?”

“闭嘴!”阳澈气得一脚踢翻了那男修。

兼子玉和张弦正好从一旁路过,张弦犹豫一阵,想着要不要去跟阳澈说点什么。

“人家的事你掺和什么?”兼子玉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又看了眼阳澈,冷笑一声,看着张弦故意提高声音,“婚典都不办,这种男人也配娶妻?”

说完,他便拉着张弦从阳澈身旁走过。

阳澈自然是听到了他那句话,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宋雨闻走过来,想同他说几句话,可刚过去,阳澈就像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身边擦过,也出了院子。

“三哥!”宋雨闻连忙追上去,可阳澈跑得太快,她没来得及跟上,就跟丢了。

阳澈回了扶阳岛。

刚走进扶阳岛的院中,他就见薛纱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来了。

“你要去哪?”阳澈连忙拦住她的去路。

薛纱纱站在院中,把背上行囊放在破碎的石桌板上,又从里面掏出一卷和离书交给他:“签字吧,我签好了,就差你的。”

阳澈怔怔接过那和离书,看到上面薛纱纱签好的大名,只觉得刺眼。

“签啊,”薛纱纱道,“快点,我赶时间。”

“你要走?”他抬眼看着她问。

“不然呢,”薛纱纱反问,“都和离了还住你这?”

阳澈盯了她许久,忽然开口:“为什么要和离?”

哈?薛纱纱被他的提问整懵了。

“不是,”阳澈又改了口问,“为什么一定要进灵墟学院?你没有灵蕴,进去白搭,受苦不说,修成的可能极低。”

“你管得着?”薛纱纱反问,她心里觉得阳澈奇怪,这家伙不是讨厌她吗,痛痛快快把这和离书一签,这不就什么事没有了?

难不成他是害怕签了和离书以后,她进灵墟学院再骚扰他?

“哦,对了,你放心,”薛纱纱赶紧补充道,“等我进了灵墟学院,绝不会骚扰你了,我知道你也讨厌我,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保证不搭理你。”

反正她反向攻略任务也做得差不多,评分是系统那边的问题,当前最紧要的,还是先进灵墟学院学自保术,阳澈嘛,以后不来往就行,反正在她心里,攻略任务也算结束了。

阳澈听着这话,又是一愣。

她到底怎么了?

“我没说怕你骚扰我,你知不知道,学灵术有多难?”他想了许久,又道,“难到能反噬自身,轻者也是伤筋动骨。”

“可我要防身啊,”薛纱纱淡淡道,“我都说了我不会骚扰你,我要是食言你找人一剑抹了我脖子行吧。”

“我不是那意思,”阳澈立刻道,“你跟本用不着防身,你在主岛待着,这里强能修士很多,扶阳岛上还有天罗地网,仙凡界也是主岛保护着的,都很安全,你根本不用冒那个险。”

“可外贼易防,家贼难防啊。”薛纱纱立刻道。

“那你更不用担心,你是灵墟主岛的三少奶奶,谁会对你不恭?若是他们敢打你一下,定要受十倍惩罚,谁有那胆子?”阳澈立刻道。

薛纱纱:???

她不是都说过不回去灵墟学院骚扰他了吗,他干嘛那么执着?

“三少爷您真的多虑了,您想想看,如果我们不和离,咱俩每天同一个地儿待着,我不是更有机会骚扰你?”薛纱纱沉着气跟他解释,“好歹我们和离了,我去灵墟学院,公共场合我怎么可能骚扰你啊,我真是奔着学灵术去的。”

“我没说你骚扰我薛纱纱!”阳澈耐不住提高声音,“你就不能不去灵墟学院吗?我都说了你没必要!”

“你凶我干什么?”薛纱纱见他生气了,也气鼓鼓道,“我懒得跟你说,快把和离书签了。”

“我不签,”阳澈压着火气对薛纱纱道,“薛纱纱,当初要成亲的是你,现在要和离的还是你,为什么都是你做决定?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薛纱纱无语了,索性两手一摊:“那你做决定吧,和不和离你定。”

他能定出个什么来?无非就是发发火,该离的还得离。

难不成他为了和她赌气不离?

阳澈突然把和离书扔石案上,又重复一遍:“这和离书我不签。”

“什么?”薛纱纱难以置信,这人怎么任性成这样子?不就想跟她赌气吗,至于连这么好的和离机会都放过?

“薛纱纱,”阳澈冷静下来,又看着她道,“我都说过了,去灵墟学院修炼就是受苦,你为什么不肯……”

“三少爷我错了,”薛纱纱抬头望着他,面无表情,“我真知道错了,我当初不该逼你娶我。”

薛纱纱无奈了,她索性跟阳澈道起歉来,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她必须和离。

况且这时候跟他道歉服软消他的气,应该不会提升他对她的好感度吧?毕竟这阳澈又不是有斯德哥尔摩,一个让他受了那么多罪的人现在跟他道歉,他要是立刻对对方有好感那才奇怪。

阳澈一愣。

薛纱纱声音平静:“我呢,以前是喜欢你,也想着嫁给你后好好爱你,但终究是没打动你,我认了。”

“你怎知道?我的心思你又如何猜得到?”阳澈反问她。

薛纱纱一笑:“这还用说么,若是三少爷真疼爱我,怎么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破乱的孤岛上?别人家娶妻都起码知道把自己家整修装点一番,可三少爷呢,自打我进门就住这个破落岛,残枝败草,屋子里堆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是我勉强收拾过了才能住的。”

她继续道:“再说了,我是你的妻啊,跟你睡有什么不对吗,每次我一要跟你睡,你就躲开我,还没每次想跟你亲近,你也躲我,这心思,应该很明显了吧?”

阳澈沉默。

“说实话,从你说不会给我办婚典开始,我就死心了,”薛纱纱道,“所以三少爷,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逼你和我成婚,我知道后果了,也不想继续下去了,所以和离吧,我认真的。”

阳澈低下头。

薛纱纱又把石案上的和离书拿起来交给他:“快签字吧,三少爷,以前是我折磨你折磨错了,现在咱们好聚好散,谁也别受苦。”

阳澈看着那份和离书,再抬头看看薛纱纱,心里涌上一股难忍之意。

她到底怎么了……

他不自觉脱口而出:“我不签。”

薛纱纱:??她刚才的道歉还不够真诚吗??

“为什么?你要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那你干脆再到圣尊那里参我一本,你挨过的打我也挨一遍,行了吧?”她快没耐心了,“三少爷,我去灵墟学院真是为了修行,真不是给你找麻烦的。要是不行,咱签个什么保证书,我要是对你动手动脚,你让凌先生开除我行不?”

“薛纱纱,”阳澈声音低沉,“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薛纱纱快忍不住了。

阳澈看着她:“你不能走。”

薛纱纱无语了。

这家伙还没生完气啊,她都道歉到这份上了,他还这样到底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索性背起石案上的行囊,道:“三少爷,你一时转不过来这弯儿,那你就多想会儿,我呢,也不碍你眼了,我先出去住几天,等你想好了签好字了,咱们再聊哈。”

说着,她便要离开扶阳岛。

阳澈连忙伸胳膊挡住她的路:“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去哪儿都行,”薛纱纱道,“三少爷请让一下。”

“你一个弱女子,一点灵力都没有,外面鱼龙混杂,能去哪儿?”阳澈仍然不让。

薛纱纱抬起头:“三少爷刚刚不是说外面安全得很吗?”

阳澈:……

他想了想又道:“你去外面住谁照顾你?”

薛纱纱听他这话只觉得可笑:“难道我留在这岛上就有人照顾我了?”

阳澈又说不出话来。

薛纱纱见阳澈死档在她面前,再也没了耐心,一下用手拽开他拦路的胳膊,背着行囊便拼命跑路:“三少爷不必担心,我在外面还是有朋友的,能交心能照顾我,别担心这些,你先想想和离的事吧!”

阳澈听到她这话一愣,又忙追问:“你在外面有什么朋友能又交心又照顾你?”

薛纱纱边跑边回过脸笑:“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能让我特别放心的那种,所以三少爷别担心啦,我真的不喜欢你啦!”

她说完立刻跳上一只船,一边划离扶阳岛一边心里想:这人到底怎么了,她都走了他还问那么多。

但转念又想,她刚才那句话该不是说的有问题吧?他不会怀疑自己出轨,然后又盘算着和离前给她扣顶大帽子吧?

难道那家伙不想这么快和离的原因,是想找个理由治治她,再休了她不成?

想到这,薛纱纱不寒而栗。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

阳澈听完薛纱纱说自己外面有交心好友的话,懵了。

她外面到底有谁?难不成她真变心了?

她之前对他说过那么多次喜欢和爱,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放弃的?

阳澈越想越不对,连忙也离开扶阳岛,朝薛纱纱追过去。

进仙凡界时天已大黑,那条狭长的秀水街依旧车水马龙,夜晚出来逛夜市赏月的人很多,阳澈穿梭在人群中,看不见薛纱纱的身影。

他把秀水街从头逛到尾,又从尾转到头,都没见薛纱纱的一点人影。

难道她往东走了?往东的几条街巷不如秀水街热闹,烛灯稀少昏暗许多,阳澈担心起来,硬着眉头就要往东继续走。

可他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迎面来了几个熟人,出来逛街的宋雨闻和灵墟学院几个女修士,阳澈瞬间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他不想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打招呼。

阳澈想了想,索性先变回孩童模样,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他便可以经过宋雨闻她们,继续向东走了。

但正当他抬步欲向前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阳澈回头一看,一愣。

是薛纱纱。

“嘘——”薛纱纱给他比了个安静手势,突然牵住他的手,朝宋雨闻她们走来的方向反向飞奔,直到两人没入秀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薛纱纱才放慢脚步。

“阿星,你去哪儿了?”一到放心地儿,薛纱纱急忙问他,“我找你那么久,石洞里你也不在。”

阳澈被她牵着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盯着她。

“你哑巴了?”薛纱纱又问他。

阳澈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小声一句:“我看你不在,出去找你。”

“啊,这样啊,”薛纱纱一听这话,心里暖了点,“那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从家里出来就准备找你呢,你也正好再找我。”

阳澈又抬头望着她:“你从岛……你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找我?”

“当然喽,”薛纱纱道,“不找你找谁?你这小孩问得奇怪。”

阳澈听完,又愣了一下。

原来薛纱纱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他。

不,也不是他,是她心中的薛星星。

想到这他心中就一阵发凉,自己真的比不上一个整天只给她冷脸的小孩。

“你怎么了?”薛纱纱看阿星垂头丧气的样子,又道,“阿星,姐姐给你道个歉哈,我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今天也没来得及给你带饭……我刚才去客栈订了客房,等会儿我带你去那里吃一顿,咱们今晚再睡睡那个传说中软过席梦思的天字一号房怎么样?”

阳澈不吭声。

薛纱纱又戳了戳他的脸蛋:“你怎么啦?”

“没有,”阳澈还是耷拉着眼,这才心不在焉问,“席梦思是什么?”

薛纱纱反应过来,看阿星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对他笑着道:“席梦思就是跟你脸蛋一样软的床榻呀。”

“哦。”阳澈回应一句。

“阿星,别这么沮丧嘛,”薛纱纱不走路了,索性蹲下身捧起阳澈的脸,“你给姐姐笑一个怎么样?今天姐姐可碰上了件天大的喜事,你别哭丧个脸嘛。”

天大的,喜事?

难不成这喜事是和他和离以后进灵墟学院?

阳澈一想到这,不仅不想笑,还有点想哭。

“笑一个嘛。”但薛纱纱还在催促他。

在薛纱纱的反复央求下,阳澈终于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勉为其难做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笑得真丑,”薛纱纱心满意足地起身,又揉了几下他脑袋,“不过能笑就好,人生苦短嘛,笑笑就什么都能过,是不是?”

阳澈满脸挂着勉强的笑,点点头。

刚点完头,他抬头一望,面前正有个黑衣男人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时他才蓦然想起来,他跟这黑衣男人本来约好着晚上在一品香楼见面来着。

糟了,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那黑衣男人戴着遮面斗笠,在不远处的人群间,默默让自己腰间锋利的剑出鞘,亮出几分闪着银光的刀刃。

阳澈从他的动作中只读出了三个字:你完了。

阳澈:……

他现在连勉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

薛纱纱真把他带到了客栈天字一号的上房里去。

阳澈坐在床边,看薛纱纱把自己带来的包袱一个个打开,又跟他聊天道:“阿星,我跟你讲个事,我要和离了。”

……

薛纱纱没听见阿星回应她,又自顾自往下说:“所以我从我家里拿了些首饰出来,当了一部分换银子用,现在银子还剩得挺多。”

“所以我们今天才有钱住这么好的房间,”薛纱纱继续道,“以后我彻底没地儿去了,就和你一块住。你放心,我手上首饰还挺多,全当了也够我们吃喝一两年的。”

她说完,把首饰包袱打开,转身拿给阳澈看。

阳澈本本无心去看,但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后,身子瞬间僵住了。

他从那包袱里的一堆五颜六色的首饰中,看到个似曾相识的东西。

紧接着,他就见薛纱纱把那似曾相识的东西从一堆首饰中挑出来拿在了手上:“哦对了,这根朱钗不能卖,听我前夫说这是他娘送他的,哪天得还回去。”

阳澈愣愣看着薛纱纱手上的那只朱钗,朱红的五叶玉荷下,缀着细碎的珠链流苏,那是他娘生前最爱的钗子,当初说过若是以后有了儿媳,就要传给她。

他一直以为这枚钗子在大火中跟着他娘走了,直到许多年后从盛岚夕的那里偶然看到它,他以为盛岚夕会把它私吞,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然把它给了薛纱纱。

阳澈紧紧盯着那枚朱钗,看到薛纱纱将它小心用银丝手帕包裹起来,又放进一只小木盒里收好,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心中某一块郁结彻底消散了。

“阿星,你饿不饿?饿了就下去吃饭,要不然这天色也晚了,咱们直接睡也行。”薛纱纱收拾好一切,又转过身来问他。

阳澈一言不发,只躺在床上,往里靠了靠。

薛纱纱明白他的意思,便熄了灯,躺在阳澈给她留出的空榻上,和他并肩躺着。

两个人都睁着眼,呆呆望着天花板。

许久后。

“阿星,睡了吗?”薛纱纱转过身来,看着阳澈。

“没。”阳澈轻声道。

“没睡我就跟你说说我接下来的打算吧,你听吗?”薛纱纱又问。

“嗯。”

薛纱纱想了想道:“我先跟你摊个牌吧,昨日我跟你说我在灵墟主岛的九层塔捡了三角玉石,那时候你应该能感觉到吧,我不是之前跟你说的什么家住城东的有钱平民。”

“你知道灵墟圣境主家,就是灵墟的圣尊他们一家吧?”薛纱纱又问。

“嗯。”阳澈答。

“我是圣尊他三儿子的媳妇,”薛纱纱继续道,“之前不想太张扬,所以就没告诉你。”

“嗯。”

薛纱纱看着他,睁大眼睛:“你不惊讶?”

还没等阳澈回复,她又自顾自道:“也是,你能打败一只大白虎,想必身份也不简单,不会对我一个什么儿媳妇的身份太有反应。”

阳澈:……

“不过从今日开始我就不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了,”薛纱纱又换了副欢快的语气,“我吧……今天跟我夫君和离了,以后呢,姐姐就跟你混了,我接下来会去灵墟学院读书修行,我们再把那个石洞重新修整一下,以后一起住,你觉得怎么样?”

阳澈眼皮垂下半分,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你夫君对你很好么?”

“哈哈哈哈,”薛纱纱笑了几声,“你果然是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你们为什么和离?”阳澈又问。

薛纱纱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这小孩子怎么那么八卦呢。”

“为什么?”阳澈看着她,又问一遍。

薛纱纱很敷衍地给他讲了遍阳澈如何不同意她去灵墟学院,她又如何提出和离的事。

“他现在还没签字,不过也快了,”薛纱纱道,“等他签字了我就可以去修仙了。”

阳澈沉默一阵,又道:“你对修炼为什么这么执着?”

薛纱纱笑笑:“你可不知道小弟弟,这人可复杂着呢,这世上啊,没一个靠得住的人。”

“你怎知道没有?”阳澈反问。

“这还用说?”薛纱纱翻了身,看着他,“我就一个平民出身,嫁去灵墟主家也是抢了无限风光,可到头来呢,亲姨娘总是数落我,拿我当棋子使,丈夫吧更别说了,他对我还不如他妹妹好。”

“总而言之,世界是冷漠的,你要想碰上真心对你好的人,几乎不可能。”薛纱纱又补充道。

阳澈继续沉默,许久后才压低声音轻声说:“如果这世界并非你所想呢?”

“哪儿来的并非啊,”薛纱纱自笑一声,“这是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走到哪儿,每个人都在算计,如果不是对你有所图,人家凭什么亲近你?”

“就比如我那个姨娘吧,”薛纱纱又道,“她把我从沙漠里捡回来以后,又把我包装成一副大小姐的模样,让我锦衣玉食,你以为是真疼我?错。她是为了让我嫁给灵墟主家的三少爷,去监视他嘛。要不然凭我的身世,我凭什么嫁给三少爷?”

阳澈怔了一下,看着她。

这么重要的事,她就随口说出来了?

虽然他以前知道她和盛岚夕之间有某种约定,但从没想过薛纱纱竟然会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我姨娘表面上说是为了三少爷好让我去跟踪他,可背地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打算呢,”薛纱纱看着阳澈道,“阿星,这世界上的坏人一抓一大把,也就是你遇到了我,才有惊无险,若是遇到像我姨娘那样的人,恐怕你被她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阳澈看着薛纱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纱纱又躺平下来:“所以我还是尽早离婚,免得我夫君不喜欢我,姨娘那边又害我,两头受气。”

阳澈想了半天才默默开口:“这世界并非所有人都在算计的。”

“我知道,就像我对你好,”薛纱纱道,“阿星,我对你的好我可从来没计较过,你跟上我算是走运。但我就不太走运了,没遇上什么真正对我好的人。”

她还巴望什么呢?从八岁进系统开始,她就知道系统的婚配方式,像他们这种被捡来做系统任务的下等任务者,只能被正式居民挑选,人家正式居民要是看上你了,你就得跟人家结婚跟人家走,但结了婚还是得不到正式居民的身份。

所以一般的正式居民不会脑抽到去选一个下等任务者当伴侣,他们下等任务者,只能靠买房获得身份资格,再说别的。

一想到这她又想打爆系统的狗头,她的积分怎么就不够福利分房了?

“你以后会遇上的,”阳澈又是一阵长久沉默道,“一定会。”

“哈哈哈,别安慰我啦,我这人是天生不招人喜欢,”薛纱纱笑了几声,“所以我只能好好保护自己给自己个安心,所以我一定要去当修士,进灵墟学院。”

薛纱纱说到这,叹了一声气。

她侧过身,忽然伸出胳膊把阳澈搂在怀中,低声道:“弟弟,你根本不清楚,我其实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点安心的感觉,每天都像站在悬崖边一样,真的。”

阳澈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感受到,她抱着他时,身体的颤抖。

她在颤抖。

*

阳澈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薛纱纱醒来时,已经不见了阳澈的踪影,她只看到桌上一张他留下来的歪歪扭扭的字条:有事外出,晚归。

薛纱纱嘀咕一声,这小孩,刚安生几天上怎么又乱跑。

阳澈一早恢复成人之身,便马不停蹄赶往了灵墟学院。

负责晨扫的修士正在学院大门里院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上的灰尘,突然听见院门哐当打开,吓了一跳。

“张管学呢?”阳澈见到那晨扫的修士,便急忙问。

修士吓坏了,慌慌张张指了指西侧的院落:“在院务阁呢应该……”

阳澈又匆匆赶往院务阁。

“张管学,我有事找你。”阳澈一进院务阁,就朝坐在案几前的张见渊道。

随后他的目光扫到了另一旁站在窗前远眺的凌懈尘。

他连忙恭恭敬敬跟凌懈尘行了礼,又低下头。

凌懈尘一声不吭,只皱眉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去。

“怎么了?”张见渊问阳澈。

“昨日薛纱纱是不是把灵墟学院的邀请函放你们这了?”阳澈问。

张见渊一听这话,连忙警惕起来:“三、三少爷,有话好好说,那邀请函怎么来说也是薛姑娘自己争取回来的,就算她日后做不成我们学院的学生,到底还能留个纪念,你别毁了啊。”

阳澈无奈解释:“你给我,我给她签字。”

“什么?”张见渊一愣。

“拿过来,我给她签字。”阳澈又重复一遍。

“哦,哦,”张见渊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去书格里取了薛纱纱的邀请函出来,展开。

“你确定是要签字吧?”他护着那邀请函,再次向阳澈确认。

“不然呢?”阳澈说完,又提起张见渊搭在笔托上的毛笔,蘸点墨水,抬手便要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等。”凌懈尘突然回了身,一道银光把阳澈的动作锁定。

“怎么了?”阳澈回头问他。

“可想好了?”凌懈尘走过来,站在他身旁问。

阳澈顿了一刻,他知道修炼万般难,可……

算了,她要去,便放她去,日后碰上难事,再说。

“嗯。”阳澈点头。

“那把姻缘契拿来。”凌懈尘又道。

“啊?”阳澈不解,“拿姻缘契干什么?还要通过那个证明我身份不成?”

“自然。”凌懈尘冷淡的眼注视着他。

张见渊看了看凌懈尘,也忙在一旁道:“是啊三少爷,灵墟学院还是有灵墟学院的规矩,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是薛姑娘的丈夫,但过程还是要走,你还是拿来姻缘契让我看一眼,让我好做一点。”

阳澈想了想,总也不想浪费时间,便将毛笔放下,道:“那你们等会儿,我现在去取。”

“没问题,三少爷不必匆忙,我整天都在这。”张见渊眉头舒展道。

阳澈给凌懈尘行了礼,又跟张见渊打了声招呼,便又匆匆离开院务阁,赶往扶阳岛。

婚契就放在扶阳岛,反正扶阳岛离院务阁也不远,他再跑快点,肯定能早早把这事做完。

阳澈想着,脚下像蹬了云,快步跑回扶阳岛,可等他刚打开扶阳岛的院中大门,正准备再往前走时,突然脚步一滞。

他在扶阳岛那杂乱破败的院落站了许久,才回味过来一件事。

他好像根本没把婚契放在这里。

那婚契,好像在他之前从禁闭室里出来后,就让他一气之下,给撕了。

还是那种撕完哗啦啦扔湖底去了的。

阳澈浑身一僵。

灵墟学院的院务阁中,待阳澈离开后,张见渊才问凌懈尘:“凌先生,大家都知道薛姑娘和三少爷的关系,而且学院也没规定签字人非要证明如此浅显的关系,您为什么坚持要三少爷取婚契呢?他不是白跑一趟?”

“于别人来说,是白跑,”凌懈尘望着窗外,低沉开口,“于他来说,不是。”

*

“那个,张管学,”阳澈气喘吁吁返回灵墟学院的院务阁,又对张见渊道,“要不我先签字吧,婚契我没找到,不知道放哪儿了,过几天再给你。”

张见渊没吭声,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凌懈尘。

凌懈尘回身道:“若是如此,那你便不能签字。”

“不是,”阳澈不解,“凌先生,我和她的关系还用得着一张纸证明吗?全灵墟圣境哪人不知晓?”

“规矩便是规矩,”凌懈尘只道,说完又朝张见渊挥挥手,“见渊,把那邀请函放回去吧。”

“凌先生,”阳澈连忙道,“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规矩就不能活?此事事关重大,你在这事上卡我,怕不是公报私仇?”

“哦?”凌懈尘眼神微妙看着他,“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阳澈看着他,哽住了。

张见渊已经趁两人对话间把邀请函放了回去。

“三少爷,规矩就是规矩,您还是遵守为好,别让我们作难。”张见渊又劝阳澈道。

阳澈盯着凌懈尘许久,始终气得一句话说不出,终于扭头离开院务阁。

他又走出灵墟学院,往东行几里,七扭八拐,终于来到一处无人闲逛的偏僻湖边。

这湖鲜有人逛,是因为里面总散发着腐烂的臭气。

此湖名叫容湖,名字不错,实际却是主岛上的人倾倒垃圾污秽之物的地方,这湖中只生长一种鱼,名叫吞灰鱼,是一种专门以污秽之物为食的灵鱼。

阳澈那天就是在这里把那婚契撕碎丢下去的。

按理说姻缘契的用料特殊,又有修士灵力加成,即便撕碎扔入湖中,也应该因修士之血得到庇护,免受那些吞灰鱼的啃噬,能保存长久一点。

应该是这样,他现在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要不然呢,他的婚契彻底飞了,薛纱纱执意要和离,断然不会再签一份婚契。

而且若是被薛纱纱知道婚契没了,她大可以说自己压根没成过亲,到时候可真难办了。

阳澈有点头疼,想了想,看着脚下那乌黑散发浊气的湖水,终是下了心思,深吸一口气,一跃跳入其中。

只是刚跳下去,他就差点窒息。

这湖里的水就跟八百年不洗脚的人泡过的洗脚水一样。

阳澈屏着呼吸,运出黑衣男人给他留的一点灵力,勉强能让自己在水下维持自由游动。

他强忍着被洗脚水包围的恶心,使劲往湖底深处游去,游了许久,他终于见到从湖底游上来的鱼了。

等等,那不是鱼。

阳澈看到湖底飞快浮上来的东西时,快速一闪身,回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件别人不要丢进这里的脏褂子。

正庆幸躲过脏褂子,他刚一回头就又被另一件东西捂住了脸。

是一只鞋的鞋底。

阳澈连忙取开那恶臭的鞋底,又擦了把脸,继续向深处游去。

湖底突然开出一道金飒飒的光,那光里好像裹着无数碎片,朝湖面涌去。

阳澈来不及躲那些光里包裹着的东西,只得直直迎上去,这才发现,光里包裹着的是纸片,有的纸片上还写着几个字:借我抄抄。

阳澈:这是谁……作弊小抄也往这里面扔……算了,想想他还往里扔姻缘契呢。

躲过了一众七零八碎的日杂污秽物,阳澈终于游到湖底,等他站在湖底的软沙之上时,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堆疯狂啃食那些肮脏垃圾的吞灰鱼包围了。

那些吞灰鱼以他为中心围圈吃着他身边的各种脏物,吃着吃着,吞灰鱼们的包围圈离他越来越近了。

渐渐地,有几只胆大的吞灰鱼已经一跃而上啃住他的衣袖。

阳澈:……这是把它也当成污秽垃圾了。

吞灰鱼们渐渐将他包围,阳澈本想省点体力从缝隙里钻出去,可惜那些圆脑袋胖肚子的大灰鱼一个个围他太紧,他不光出不去,还觉得它们身上的臭味儿让他窒息。

索性,阳澈手里攥出一点金光,和这些肥头大耳的臭鱼们打了起来。

他身上的灵力全来自前几天黑衣男人渡他的那些,只能紧省慢省着用,所以现在,光是对付这一堆鱼就耗他不少心力。

那些圆脑袋的胖吞灰鱼看起来笨拙,实际上胖得灵活,打起架来游刃有余,还能张开大嘴,亮出自己一排绞碎万物的利齿,杀伤力还是有的。

阳澈打得艰难,在一番胶着后,好歹把这些肥鱼们一个个撂翻,自己却也被它们咬出了满身的伤。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找那些散落在偌大湖中一块块姻缘契碎片。

阳澈找了许久也见不到姻缘契碎片的踪影,越发担心这碎片们是不是都被那些吞灰鱼吃完了,但他又想起那姻缘契也算是上等物件,在吞灰鱼眼里也算是灵物,应当不会那么快被吃……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前方不知怎的,有一堆灰压压的吞灰鱼围在一处,簇拥着某只更大的吞灰鱼。

阳澈游近一看,那站在中间被围簇着的吞灰鱼,体型极为硕大,两只锋利獠牙露在嘴巴外面,看起来十分凶残。

这应当是这群吞灰鱼的首领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鱼首领的鱼鳍化作的手中拿着的那一片纸,那纸上的纹路,与姻缘契上的姻缘树花纹十分相似。

难道是他的姻缘契?

他连忙围上去,却不想刚走近一点,就要被这些吞灰鱼散发出来的气息给熏翻了。

这些吞灰鱼也不知在干什么,围着那只凶残的首领鱼,不停朝它吐着污臭的鱼泡泡。

它们在做什么仪式?阳澈来不及想那么多,从储灵囊中又探出一些灵力,直接朝中间那只首领鱼杀过去。

又是一场恶战。

其他吞灰鱼一见阳澈要攻击它们的首领,纷纷朝他攻击而去,阳澈一边收拾那些小灰胖,一边还要担心大首领鱼的暗攻。

半个时辰后,一群灰胖胖鱼已经被它撂翻在地,只剩那只孤零零立在一群被打倒的吞灰鱼中间更肥大的首领吞灰鱼。

阳澈已经做好准备,又从储灵囊中取了灵力出来,决心与这只凶神恶煞的首领鱼决一死战。

只见首领鱼用两只鱼鳍化成的手紧紧捏着自己手上的碎片,也虎视眈眈紧盯着阳澈。

阳澈慢慢逼近它。

进一步、再进一步,等他快走到那首领鱼身边时,首领鱼忽然扑通一下,躺倒在地上了。

阳澈懵了一刻,走过去一看,这灰大胖首领鱼躺地上,两只鱼鳍小手还紧紧抱着怀中的碎片,鱼眼里流出些泪花花来:“大、大人,放俺一马吧。”

阳澈:……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他神情语气都十分严肃。

灰大胖首领鱼诚惶诚恐地双手把东西交过去,接着趁阳澈一个不注意,呲溜一下游出老远。

阳澈没时间理它,只看着手中那张碎片,激动一刻,它果然是姻缘契的碎片!

得抓紧时间找剩下的碎片了,阳澈心里又压上一块大石,他望着眼前黑茫茫的湖水,也不知自己究竟要费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这姻缘契的全部碎片。

正想着,阳澈忽然感觉有个黏糊糊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随后啵一声破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铺面而来。

阳澈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刚才被他打趴下的吞灰鱼们全部醒了过来,又在朝他聚拢,还不停从嘴里给他吐着泡泡。

几百条吞灰鱼围在一起朝他吐泡泡,阳澈一瞬间差点被这臭味送走。

他总算知道了,它们这是把他当成新的首领鱼了。

嗯……

阳澈连忙要跑,却发现自己走到哪儿,屁股后面总是紧跟着一群小灰胖子鱼。

阳澈:……

他本觉得麻烦,但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

阳澈突然转身,朝着吞灰鱼们指了指他手上的姻缘契碎片,尝试给他们发布命令:“去找跟这个一样的东西。”

几百只吞灰鱼齐齐摇了摇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和黑溜溜的眼睛,突然,四散而开。

它们这就听懂了?阳澈喜出望外,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刚才揍那些吞灰鱼费了他不少力气,他还受了满身的伤,阳澈有点耐不住,便先找了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大石头坐着休息。

顺便缓解一下快窒息的呼吸。

休息不一会儿,刚才四散去找东西的吞灰鱼又一个接一个回来了。

阳澈瞪大希望的双眼,看着第一个狂游回来的吞灰鱼,嘴里叼着一片纸,随后他从它嘴里接过那片纸,打开一看。

上面只写着:吾之蜜宝,见字如晤……

阳澈:……这哪是姻缘契,这是不知道谁丢的情书……

“我要的是姻缘契,”阳澈把手上那姻缘契的碎片又给这只吞灰鱼看了看,吞灰鱼瞪着两只死鱼眼,看得都要对眼了,才出发重新去找。

第二个归来的吞灰鱼也兴冲冲跑到阳澈跟前,给他交了一只竹片。

阳澈:……

他又给那只吞灰鱼看了一遍姻缘契,又打发他去找。

第三只归来的吞灰鱼显得异常兴奋,直接游过头一脑袋撞在了阳澈的膝盖上。

阳澈满心期待地看那只撞晕脑袋的吞灰鱼抬起头,随后又见他嘴里叼着一只小孩的破布鞋,殷勤地想要献给他。

……

等打发走这条鱼继续去找姻缘契碎片时,他突然看到了这条鱼眼泪汪汪好像受了委屈的表情。

阳澈:……

他有点不抱希望了,第四只、第五只、乃至第一百只吞灰鱼,没一只找对过他想要的东西的。

罢了,他有点抓狂,决心自己去找。

*

薛纱纱一清早就惦记着阳澈签和离书的事,起床后匆匆洗漱塞了几口馒头在嘴里,就出发去了扶阳岛。

到扶阳岛后,她才发现阳澈并不在。

莫不是昨日没回来?

原本石桌上撂着的和离书也不见了。

薛纱纱心里纳闷,他能去哪儿呢。

该不是出去庆祝恢复单身去了吧?

反正扶阳岛上找不到人,薛纱纱索性想再回仙凡界去酒馆赌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到他。

但当她正要走出扶阳岛时,院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几个陌生小侍低着头匆匆走进来,小侍们身后,还站着他们的主子。

灵墟圣境主家圣尊夫人,七重浮霜境修者,盛岚夕。

盛岚夕今天穿的依旧是那艳丽的玫红,她眉眼凌厉,把这极难驾驭的艳丽之色,穿出了镇压全场的王者气场。

薛纱纱看到她,本往后退了两步,心里知道摊上事儿了。

可她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姨娘,您怎的来啦?”

盛岚夕将这荒败的扶阳岛四处打量一遍,又挑着那把好似柳剑般锋利的眉毛,上下盯了薛纱纱一遭,冷淡开口:“听说你要进灵墟学院读书?”

“是的。”薛纱纱道,这种事,瞒也是瞒不过的。

“听说你还要和阿澈和离?”盛岚夕继续问。

“正有此意。”

“胡闹!”盛岚夕忽然发火,薛纱纱感觉她头顶那棵柿子树都被吓得抖了几抖。

薛纱纱没说话,看着盛岚夕。

“反了你了?”盛岚夕突然朝她靠近几步,抬手就甩了她一耳光,“我当初让你嫁给阿澈,就是为了闹到今天这般局面的?薛纱纱,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跟阿澈提和离?”

薛纱纱没说话,只是感受着左脸火辣辣的疼。

她盛岚夕再生气有什么用呢?和离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她那个攻略对象现在头脑清醒,必然是已经签完和离书的。

再说凌懈尘又是讲道理的人,只要她跟阳澈没关系,灵墟学院一定会收她进去修炼。

到时候,她就是凌懈尘手下的学生了,她盛岚夕还能随意找她的茬?

“我当初怎么教你的?”盛岚夕见她不言不语,更生气了,“你若是想进灵墟学院给阿澈当书童,陪在他身边看住他,我自然是愿意。但你呢,谁给你吃了豹子胆,还想去修炼?!为了修炼还要和离?!薛纱纱,你有多少个脸子妄想这种事?!”

薛纱纱不吭声。

“你给我说话!”盛岚夕忽然伸手揪住她的左耳,狠狠一拽,直接把薛纱纱往前拽了好几步。

“啊!”薛纱纱疼得大叫一声,等被盛岚夕放开耳朵时,她感觉一股温热顺着耳廓流淌,再伸手一摸,是血。

“我告诉你薛纱纱,”盛岚夕低头看着她,冷笑一声,“你的情况我已摸清楚了,不就是想做个修士,脱离我的掌控,脱离阿澈的束缚么。”

薛纱纱冷着张脸,仍然一句话不答。

这盛岚夕可是厉害的修者,刚才把她耳朵拽破已经是仁慈,若是她今日动了什么杀心,恐怕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盛岚夕又一声冷笑:“但是情况我已了解了,你以为你跟阿澈和离就真的进得了灵墟学院?那凌懈尘给你发了邀请函又如何?你别忘了,你出嫁之前可顶的是我盛岚夕亲侄女的名号,就算你和阿澈真的和离,那邀请函我不签字,他凌懈尘就不会收你为徒!”

薛纱纱听完一愣:“你说什么?”

“终于有点反应了?”盛岚夕看着薛纱纱那张惊讶的面容,她唇角勾起,又拽了拽薛纱纱那刚才被她撕破的耳朵,“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听我的话,好好跟阿澈过着,若是真想去灵墟学院,当个阿澈的书童即可,但若是你起了修炼那般不该有的心思,你知道结果的。”

盛岚夕又道:“你若不信,尽管去找凌懈尘问。”

薛纱纱脸上终于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些怒意。

盛岚夕很满意她的表情,直起身便往外走,边走边道:“薛纱纱,看清你的地位,一介平民而已,若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薛纱纱咬着牙。

“听我的话,做点男人喜爱的事,”盛岚夕又上下打量一眼她,“看看现在的样子,怪不得阿澈瞧不上你。”

薛纱纱依旧忍耐着。

“怎么?你这模样,是不服我?”盛岚夕讥笑一声,“你若真想去那灵墟学院当修士,有本事让阿澈去给你签字啊,若是我所料没错,这字他是断然不会给你签的吧?”

盛岚夕又看着薛纱纱浑身微微颤抖的模样,继续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教你那么多方法去勾引阿澈么?”

薛纱纱抬眼看着她。

“因为我知道阿澈他心思重,不轻易上勾,我看你姿色也算出众,又是经我手调|教,说不定可以,”盛岚夕说道这里便一阵唏嘘,“可惜我还是想错了,你只是一介平民孤女,他若是真看上你了,那才是个笑话。”

“所以你既然哄不好你男人,我也就不指望了,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待在阿澈身边看着他,别起那非分之想,我会多赏你些好处。”盛岚夕补充完最后一句,这才走出了扶阳岛。

薛纱纱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可能,只要她和阳澈和离,凌懈尘不可能不收她!

薛纱纱忍不住,一等盛岚夕离开扶阳岛,马上狂奔赶往灵墟学院。

她不信盛岚夕说的!

薛纱纱上气不接下气赶到灵墟学院,刚与守门修士说明来意,张见渊就已经出现在大门口,对她招呼道:“薛姑娘,这边请,凌先生在等你。”

她听到这话,心中的不安更盛了。

等真正见到凌懈尘,听完凌懈尘和张见渊的一番话,薛纱纱这才愣了好一阵。

“不可能……凌先生,您不是说好只要我夫君不拦我,我就可以进灵墟学院的吗?”薛纱纱慌忙问。

张见渊忙道:“薛姑娘,凌先生那日并未说过那样的话,我那日也只是说,你成亲了,去灵墟学院的事当由丈夫同意,可并没有说过,你和离了,便可以自由做主啊。”

薛纱纱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见渊。

张见渊像做错事一样不敢直视她,只道:“薛姑娘,按理说盛夫人是三少爷以外,跟你最亲的家人,所以若你真的和三少爷和离了,那想入灵墟学院,也必须盛夫人同意才行……”

“你们……你们玩我呢……”薛纱纱已经气得说话都开始轻飘飘。

“薛姑娘,事已至此,你好生想明白。”一旁的凌懈尘终于开口。

“凌先生……”薛纱纱看着他,仿佛在求一个宽容。

凌懈尘却一脸冰冷,只道:“灵墟学院不是自由之地,一切皆有规矩。”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了书格翻阅典籍,不再理薛纱纱。

张见渊叹声气:“薛姑娘,你得想明白啊。”

薛纱纱站在院务阁里有一炷香时间,终于离开了。

她这下明白了,就算自己和阳澈和离,也真的过不了盛岚夕那一关,真的进不了灵墟学院。

可她别无退路,昨日对阳澈言辞冰冷,和他和离,恐怕也已成定局。

但和离以后呢,盛岚夕定不会放过她。

待薛纱纱离开,张见渊才满怀失望问凌懈尘:“凌先生,您说我们就不能不听盛夫人的话,收下薛姑娘吗?盛夫人凭什么插手我们灵墟学院的事?”

凌懈尘皱着眉,一言不发。

张见渊又道:“您也不是打不过那盛岚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这学院的院首,还要换她做不成?!”

凌懈尘凌厉的眼神朝他飞去,终于开口:“直呼其名,你想抄院规?”

张见渊立刻闭上嘴了。

*

阳澈终于在湖底找齐了所有姻缘契的碎片。

多亏那些吞灰鱼,他一遍一遍教它们认姻缘契上残存的灵气,才让他们帮他找搜寻到所有碎片。

也多亏他当时把那姻缘契撕得不碎,这才好找。

阳澈装好一沓姻缘契的碎片,就准备离开容湖了。

谁知刚游到湖面准备露头,他的衣裳就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

转头一看,是一群可怜兮兮的吞灰鱼叼住了他的衣裳边。

阳澈:……

“我还有事,你们去玩你们的吧。”他无奈道。

吞灰鱼们扭着鱼尾巴,依旧不肯放开鱼嘴。

眼神越发可怜无助了。

阳澈有点头疼:“我改天再来看你们……我今天真的有事,要走了。”

吞灰鱼们眼巴巴地盯了他许久,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裳。

阳澈松了口气。

紧接着,那群吞灰鱼们又游了上来,游到他面前,开始朝他的脸吐泡泡。

怎么又来了……阳澈连忙用手遮挡,他真的要窒息了。

他忍着那些灰胖子嘴里的臭泡泡,却突然发现那些泡泡里好像存着东西。

阳澈点破一个泡泡抓了抓,才发现落到手上的是一小粒翡翠块。

很快他点破了其他鱼的泡泡,发现里面装着红宝石、紫珍珠、白玉石……

这……是给他的送别礼吗……

这些鱼都给他送来珍宝,是想表达对他的……惋惜吗?

好像也不完全是。

有只鱼可怜巴巴地叼了只小孩破布鞋,塞在他手里。

阳澈一抬头,就发现这鱼就是那只之前撞他膝盖上的懵头鱼。

阳澈:……

“好了我收下了。”阳澈索性把手上一把细碎的宝石玉珠收进那只破布鞋里,看着那只眼泪汪汪的吞灰鱼,终于没脾气地伸出手指揉了揉它那颗小脑袋。

随后,他跟那些鱼道了声“再会”,这才游离湖面。

等他从容湖离开时,回头一望,以往平静的湖面竟然泛起粼粼浪花,上百条鱼都在湖面上翻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在做什么仪式。

大概是告别仪式吧。阳澈想了想,看着手中那只鞋里的碎珠,愈发觉得荒谬。

他怎么就成那群以垃圾秽物为食的胖吞灰鱼的首领了……有点奇特?

想了想,他又赶紧离开了这里。

阳澈没去扶阳岛,先找到几个修整房间修葺庭院的侍从泥瓦匠,带他们一并去了扶阳岛,让他们立刻动手把主房和偏房都收拾出来,再把外院规整一番。

“三少爷,”几个小侍站得离他十尺远,捂着鼻子问,“这外院我们要不请花族的人来好好规划精细一番,再做修整?”

“不用了,”阳澈忍着身上的臭味道,“你们做一些基本的修葺就可,其余不必管。”

“您确定不做点细修?这大好庭院,不做样式好整,白瞎了。”一个侍从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以后吧,你们先开工。”

阳澈说完,便马上去往扶阳岛北侧的一间小房,搬只木桶过来,扔掉外衣,钻进桶里从上到下浑身沐浴三遍,洗刷尽身上的污垢,这才罢休。

但他刚洗完第三遍身从木桶里出来时,低头闻了闻胳膊——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味儿。

他是刚才被那污秽的容湖腌入味了吗……

眼看着日薄西山,阳澈有点慌。

今晚他定是要变回孩童模样去找薛纱纱的,若是让她闻着自己身上这股味……

阳澈不敢想,连忙抓了一件衣服先跑去仙凡界,闭眼在一家香铺里抓了一大箩筐香料香粉回来,把自己那个半人高的沐浴桶全加满香料,加到那些香料混合得让他自己都闻不下去的地步,这才一头扎进桶里的香水之中,把头都整个没入水中,憋着气。

他之前能在容湖腌出味儿,现在多腌一会儿这香水,肯定也能把自己腌出另一种味道。

阳澈忍着这桶里令人窒息的香,闭上眼一直静静泡着自己。

这时他才觉得,有时候这香味和臭味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香味多了,也挺窒息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光忙着窒息了。

在那木桶里待了三个多时辰,都快泡脱皮了,阳澈才从桶里出来,这次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终于没了。

全是香味。

他松了一口气,又朝岛中央的主院走去,一进主院借着月光,便看到小侍们已经修葺好的整齐院落,树木绿草剪得规整,石案石凳也换了新的。

想起薛纱纱之前的话,他心里突然又起了愧疚。

他把一直晾在主院里的婚契碎片收进主房来,打算坐在灯下拼好以后再去找薛纱纱。

可他刚把那些碎片拿到烛光下,就僵住了。

之前他在湖里看见的那婚契碎片上的名字和被染红的姻缘树,经过这一会儿的风干,全都褪了颜色。

全部,褪了,颜色。

婚契上两个人的签名连带那原本被染红的姻缘树图案,全部消失了。

全部消失了……全消失了……

阳澈呆呆望着那一张张空白的姻缘契碎片,突然觉得脑海中像要爆开一般。

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所以他之前沐什么该死的浴?!

好不容易按压下极其烦躁低落的心情,阳澈从扶阳岛出来时已是半夜,他叹了声气,又变回小孩模样,匆匆赶往之前和薛纱纱住的那间客栈。

姻缘契的事,看来他得另想办法了。

等到客栈已是午夜,他上楼走到客房门口时,才发现房里面依旧亮着烛光。

她还没睡?

一开门进来,他就见薛纱纱一人趴在桌案边,愣愣盯着桌上的一只烧鸡,发呆。

阳澈顿了一下,咳嗽几声。

薛纱纱像是被猛然被惊醒,一下子坐直身子,转头朝阳澈这边看来。

“阿星!”她连忙叫了一声,走上前去迎他,“你今日去哪儿了?怎的半夜才回来?”

“我……随便转转……”阳澈低声道。

“你饿不饿?”薛纱纱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所保留,不强问,又指着桌上的烧鸡道,“吃烧鸡吗?有点凉了,我给你买的。”

“我不……”阳澈刚想说不,肚子就叫了起来。

他一天没吃东西了。

薛纱纱笑了笑,索性抱起他上了桌,道:“你快吃吧,这整只都是你的。”

“那你呢?”阳澈问。

“我吃过啦,我买了两只鸡,一只我吃了,这是给你留的。”薛纱纱道。

阳澈又问:“真的……”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薛纱纱看着他忽然惊叫一声:“阿星!你脖子怎么了?”

紧接着薛纱纱已经翻开了他的衣裳领子往里看去,又是一惊:“天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阳澈连忙护住自己的衣领,低声道:“都是皮外伤,也已经结痂了。”

这些都是今天跟那些吞灰鱼打斗留下的痕迹。

“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薛纱纱又担忧问他,“是不是又出去跟妖怪打架了?”

阳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抓起桌上那只烧鸡啃起来,堵住自己的嘴。

薛纱纱自然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等阳澈啃完烧鸡,擦过嘴洗过手,他才上了床榻,松口气躺下了。

薛纱纱灭了灯,照例躺在他身旁。

月光从窗外透出来,静静照着两人的脸。

“阿星,你今天可吃了我给你买的一整只烧鸡。”薛纱纱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

“嗯。”阳澈睁着眼,借月光盯着床榻围栏上的木雕花纹。

“所以我等会儿准备给你倒点苦水,你可不许有怨言,好好听我说,行吗?”薛纱纱又道。

阳澈转头看了薛纱纱一眼:“嗯。”

“那我要说了啊。”薛纱纱深吸一口气。

“嗯。”阳澈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薛纱纱又道:“阿星,我凉了。”

“嗯?”阳澈不解。

“我凉得透透的了。”薛纱纱又道。

阳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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